《边春山纪事》天无风雪

4、第四回

　　宁聿怀听她这么问，立即反应过来，开玩笑似的问：“怎么，你梦到他了？”

　　傅嫣不惊讶他会猜到，神情颇为凝重点了点头。

　　宁聿怀这下笑不出来了，他望着傅嫣的脸孔，不太确定又问一遍：“真的梦见他了？”

　　“嗯。”傅嫣点了点头。

　　宁聿怀：“……”

　　他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好像突然长大的少女，心情有些复杂。

　　傅嫣说：“我梦到边春山没了，表哥你也不在身边，是他救了我。”

　　宁聿怀愣住，他反应了一会才问：“你梦见边春山没了？”

　　“是。”傅嫣低下头不敢看宁聿怀的眼睛。

　　宁聿怀见傅嫣不看自己，抬起手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安抚道：“只是一个梦，不能说明什么。”

　　傅嫣抬手捂住被他碰到的地方，抬眼见宁聿怀一点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我只是有点担心，万一变成真的怎么办？”

　　“这种事情，也该是我父亲这个掌门担心才对，如果他也解决不了，你也没有办法改变。何况若边春山真的没了，只能说命数将尽罢了。”宁聿怀安慰傅嫣几句，拉着她继续朝前走去，打算带她去能看河景的酒楼。

　　傅嫣顺着宁聿怀的话一想，觉得确实如此，但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表哥你会对门派做不好的事情吗？”

　　“哪一种不好？”宁聿怀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一直看着的小女孩长大了，手指也不像以前那样细细小小的，反而纤弱修长。

　　“我也不知道。”傅嫣梦中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清晰，何况她并未直面那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

　　宁聿怀不清楚傅嫣指的哪一点，但他还是很确定道：“边春山是我们的家，放心吧。”

　　傅嫣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和宁聿怀走在一起，心中莫名觉得安心。

　　宁聿怀带她去酒楼看景，问傅嫣想吃什么，她不能修炼没有辟谷，还是需要吃人间的食物。

　　傅嫣随意点了几样菜，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又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宁聿怀，他微垂着脸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傅嫣见了没有选择打扰，安静坐在旁边等着。

　　片刻后宁聿怀开口问：“你梦里还遇到什么？后来你去了哪里？”

　　傅嫣没想到宁聿怀会问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才慢吞吞开口：“他救了我后，将我安置在一处院落，后来他的仇家上门将我掳走，我看见表哥来救我……”

　　“原来你梦里有我啊。”宁聿怀闻言不禁点了点头，他还以为自己在傅嫣心中没有半点位置。

　　傅嫣本就犹豫要不要说出后面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打断，听见他后面的话有些无语，“表哥你就关注这点吗？”

　　“谁说的，虽然你平时不爱出门，但怎么梦里还被人圈养起来了？”宁聿怀有点不满，本来傅嫣就不是爱动的性格，这样下去心理出问题可怎么好哟！

　　傅嫣忽然不想说了，这时店小二开始上菜，宁聿怀随手从筷筒里取出一双竹筷，准备给傅嫣夹菜。

　　又问：“然后呢，我救出你了吗？”

　　“没有，你死了。”傅嫣被他打断已经没有难过的情绪，何况那也只是梦里的场景，真人还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

　　宁聿怀被她噎了一下，眼睛盯着傅嫣确认她说的是真的，缓慢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怀疑自己：“我平时对你不好？”

　　“嗯？”傅嫣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上面，她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挺好。”

　　“挺好两个字，你还需要想？”宁聿怀睁着眼睛看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傅嫣见宁聿怀一副要继续问下去的模样，当即低头开始吃饭。

　　宁聿怀见傅嫣不回答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在想另一件事，并非真的和傅嫣动气。

　　他目光注视着傅嫣，看着她着急忙慌扒饭不想和自己说话，嘴角不由翘起。

　　还是个小姑娘。

　　宁聿怀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梦见这些，边春山为什么会覆灭，傅嫣未来是不是真的被软禁，一切还没开始，或许那些都只是单纯一场梦而已。

　　可是修仙之人本身就与天地之间有因果，就算傅嫣不能修炼但她和万物生灵相处和谐，已是超脱凡尘之外，宁聿怀无法将她这场梦当做普通的梦处理。

　　他想或许该去见见她才行。

　　傅嫣不知道宁聿怀的想法，吃完饭后见宁聿怀没有追问的架势，才算是松口气，她被宁聿怀这么一搅和，这几天的阴郁倒是消散不少。

　　万事都有掌门和宁聿怀在，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那也是天命。

　　宁聿怀和傅嫣在湖边散了会步，就送她回四季韶光，宁聿怀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有空我会过来看你，没事你也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拘在四季韶光。”

　　“我知道了！”傅嫣不知道被他叮嘱多少次，耳朵已经听出老茧了，连忙应承下来。

　　等宁聿怀离开傅嫣才放下心来，她今天总体还是开心的，回到院中她并没有睡意，就在水榭中弹了一会琴才去歇下。

　　另一边宁聿怀并未回到自己的住处寻回溪，而是进了寻回山，他落在山峰上看着周围栖息的蝴蝶，神情庄重朝不远处的一处光影行礼。

　　“弟子宁聿怀，见过圣兽。”

　　那道光影听见宁聿怀的声音，从中走出一名妙龄女子，身上披着蝴蝶羽翅一般的衣裳，蓝紫色的裙摆随风摇曳，发丝挽了双髻几只蝴蝶落在发上作为点缀。

　　女子眉心眼角是蝴蝶羽翅形状的纹路，眼皮上似乎覆了一层蓝色的粉，唇不点而红，张口吐出的话语轻灵悠远：“你来本尊这里，是今日的事没有解决？”

　　“并非如此，弟子想寻求圣兽帮助。”宁聿怀垂头恭敬回答。

　　寻月浮在半空中看了他一会，抬起手接住飞落的一只小蝶，“因为嫣儿？”

　　“是，阿嫣说她最近做了个梦，梦见边春山覆灭。”宁聿怀抬头看向寻月回答，他直截了当问：“弟子前来，是想问圣兽，阿嫣的梦是否真的会发生，若是发生可有破解之法。”

　　“本尊对预知梦虽有耳闻，但并无破解之法。”寻月微微摇头回答，天空的月亮光线落在她身上，让寻月瞧上去有些鬼魅，她看向手上的蝴蝶道：“你该知晓，嫣儿不同于常人，就算是本尊也没有办法算尽她的未来。”

　　“弟子知晓。可此事不同以往，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宁聿怀有些焦急，“就算没有办法救边春山，那阿嫣呢？真的要她同普通凡人一样？”

　　“如同凡人不好吗？”寻月居高临下瞥向宁聿怀。

　　宁聿怀垂下头，他像是有些丧气，“我不想她因为不能修炼，而被人困住一生。”

　　寻月蝶虽是边春山镇山灵兽，但实际比边春山的历史还要悠久，她成为边春山灵兽也不过是因为长居于此，才对边春山照拂几分，若是寻月蝶也没有办法，宁聿怀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问答案。

　　寻月指尖一扬，手指的蝴蝶飞离她的指尖，她垂下眼眸去看宁聿怀，她不知道宁聿怀此时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人类的情感总是掺杂许多东西。

　　寻月问：“难道你不想将她一辈子都困在身边？”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宁聿怀回答。

　　闻言寻月思索片刻，抬手变幻出一段幻影，“本尊这里没有答案，但或许有个地方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宁聿怀抬头看向寻月，见她变幻出一座破败的宫殿，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寻月解释：“这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此处入口变幻不定十分难寻，本尊只能给你指一个位置，结果如何需要靠你自己。”

　　宁聿怀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和寻月行礼道：“多谢圣兽指明方向。”

　　寻月指尖一抬，将一道印记送进宁聿怀的额头前，随后身形后退又回到那段光影之中休息。

　　宁聿怀和她道谢后，才下山回到自己的住处。

　　寻月蝶给了他位置，宁聿怀需要自己前去寻找，至于能不能找到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

　　此刻傅嫣正沉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她不知道为何又见到那个场景，见到宁聿怀为了救自己受伤。

　　然而不论是梦中的自己，还是看着这一切的自己，她都做不了什么。

　　她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嫣儿。”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遥远天际传来，打破了这场悲怆的梦境氛围，傅嫣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转过身看见寻月出现在自己梦中。

　　“寻月？”傅嫣有些意外，她骤然发现自己好像能掌控自己的手脚，不禁朝她轻快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看看。”寻月仔细看了一眼傅嫣，随后让傅嫣伸出手。

　　傅嫣依言照做，见寻月蝶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上下合住，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寻月垂眸沉默片刻，才看向傅嫣脸上泛着笑意，“没什么，望你有个好梦。”

　　说完寻月便在她的梦中消散，她回到自己的栖息之地，垂眸沉思。

　　还是一样，即使是现在，她也看不出什么。

　　不知是否是寻月的话应验，傅嫣确实一夜好梦，没有再被那段梦境烦扰。

　　以至次日一早，她极为高兴弹奏乐曲，和琴女分享自己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