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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秦昭总算是找回些实感,那天虽不至于和他诀别,但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
      他直言不讳:“找你。”
      秦昭看着脚下的路,叹了声气,坦言道:“我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你,你做事总有目的,我又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温澜生说:“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秦昭看他一眼,觉得和这人沟通起来真困难。

      她问温澜生:“我想要什么?”
      沿途落叶满地,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说:“可能办不了婚礼,但其他该有的不会少,当然,你还年轻,不用这么快做决定,想好了再说。”
      秦昭停下脚步:“你真要和我结婚?”

      没等温澜生回答,她又说:“你疯了吗?”
      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喜悦或其他,她只是不理解温澜生。

      秦昭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反她看的太明白了。
      那天的话是置气,是故意为难他刺他,秦昭自己都不敢设想这种结局。

      温澜生却轻轻笑了:“我怎么疯了?”
      “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看着秦昭反问:“你怕吗?”
      秦昭收回目光没有回答。

      “那不同。”她说,“你青年丧妻,传几件风流韵事出去,人家嚼嚼舌根,最多感叹一句‘男人呐’。你要真另娶了,那就不一样了,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你?你到时候真就是景家养出来的白眼狼了。”
      温澜生挑眉,意外秦昭竟然思虑了这么多。
      他苦笑道:“没关系,已经是了。”
      秦昭抬起头,替他紧张:“你别吓我!”
      再联系他脸上的伤,她恍然大悟:“你......”

      温澜生不想在雨中多待,牵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其实不必这样的。”秦昭低声说。
      他没应,牵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秦昭面色凝重:“我不是想用它威胁你怎么样。”
      “我知道。”
      秦昭越发看不懂他:“温澜生......”

      “这么多天,考虑清楚了吗?”
      “嗯。”
      “想留?”
      “嗯。”
      “好。”温澜生松开手,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等他收伞坐进车里,秦昭皱眉仔细打量温澜生的脸,伸手摸了下他的袖管,疑惑道:“我刚就觉得不对,你不是撑伞了吗?怎么身上这么湿?”
      温澜生收回自己胳膊,转动车钥匙:“还好吧。”

      他没告诉秦昭自己在她家门口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
      早上开车来的时候,木樨州还是晴天,伞是他走的时候玲玲偷偷拿给他的,小丫头一并告诉他秦昭在酒楼参加婚宴。
      他是去了杨柳巷,见了秦睦,不过没挨打,温澜生自己也觉得意外,他做好了面对一个勃然大怒的父亲的准备,做好了面对即将落在头上的一切的准备,可秦睦的态度和他预料中的截然不同。

      等了许久,温澜生腿都站麻了,管家终于开门领着他进屋,告诉他秦睦在楼上书房。
      温澜生走上去,门敞着,秦睦站在书桌边写字。
      他和从前一样,看着自己的目光平静、威严,也疏远。

      “会写毛笔字吗?”他问温澜生。
      “小时候练过。”
      秦睦点点头,抬臂握笔,笔尖在纸上灵活游走:“有时间可以写写,跟钱打交道久了,容易心浮气躁。”
      温澜生应好,心情却忐忑起来,难道他不知道吗?那又为何让他在门口等那么久?
      一幅字写完,秦睦放下毛笔,终于抬头正眼看他。

      “我女儿什么性子我最清楚,说实话,她会喜欢你我也不意外,她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我一把年纪了,儿子不在身边,就这么个小女儿挂牵着,上次因为一个男人,她大半年对我爱答不理,我不想这次因为你她来和我搞什么决裂。而且我关着她,她只会更加想跑,我也不给你们俩这种证明情比金坚的机会。”他背着手,看着面前曾经被他赏识的青年,说,“但有句话我得告诉你,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认你。”

      温澜生其实更希望秦睦指责他、骂他、打他,把愤怒统统实实在在地发泄在他身上。
      他却偏偏平静而坚定地在他头顶放了一把永远不会落下的刀。

      温澜生在附近随便找了家旅馆,他太累了,几乎一夜没睡,又开了一上午的车,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连口水都没喝过。
      下车后,秦昭让他在原地等等,自己去对面的药店买了盒龙虎膏。

      下雨天屋里湿气重,温澜生把淋湿的外套脱下,觉得鼻子痒想打喷嚏。
      秦昭赶他去床上躺着,她拆开药膏包装,用指腹取了一抹在掌心,等揉搓发热,她让温澜生把领口解开。
      “不用。”
      秦昭板着脸催促:“快点。”
      温澜生只能去解扣子。
      秦昭这才看到他肩膀上的淤青更严重,身上其他地方估计还有。

      手掌对准伤处,秦昭用力揉捏,温澜生吃痛“嘶”了一声,她也没放轻力道,多少带了些个人恩怨。
      秦昭坐在床边,温澜生借机打量她的脸,刚刚没顾上细看,这会儿发现她脸蛋圆润不少。

      “胖了?”
      秦昭提起一口气,手掌用力下压。
      温澜生却笑起来:“我想着你在家里肯定有人照顾,我去了反倒给你添堵。”
      秦昭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不吃这一套,冷笑了一声。

      温澜生自讨没趣,把脸撇向一旁,也不说话了。
      秦昭掀眼,估计是因为脸上挂着彩,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可怜兮兮的。

      她又忍不住心软,开口说:“你能来,我还是挺开心的,但你真的不用这样,孩子我要留,但没必要为了这个结婚,现在时代开放了,不结婚也可以养小孩啊。我哥虽然不在,但我爸留了一些产业给我,我也可以在这里开花店,我会过得很好。你可以,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反正离得也不算远。”
      温澜生回过头,沉声打断她:“秦昭。”
      “我认真的。”秦昭对他笑了笑,“你自私一点我不会怪你的,它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温澜生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我现在不就在自私吗?”
      秦昭心跳顿了拍,呼吸发颤。
      温澜生问:“你觉得,我把你带去木樨州,又替你哥处理国内的债务,是好心?是仗义?还是一开始就存了私心?”
      秦昭眨眼,目光闪躲:“我不知道。”
      “我也一样。”他说,“带你去溜冰场的那个下午,那个冬天,对我来说也一样明媚。”
      秦昭低下头:“可是......”
      “你想跟我走吗?”温澜生牵着她,去找她的眼睛。

      这话被男人低声说出来,近乎引诱。

      秦昭鼻子发酸,鬼迷心窍也好,真心所盼也罢,她点了点头。
      她欺骗不了自己,她喜欢那栋洋房别墅,喜欢院子里的四季海棠,喜欢永远不会空的茶叶罐,喜欢宋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喜欢小词,甚至喜欢那台落灰的钢琴。

      “那就好。”温澜生舒展眉目松了口气,精神终于得以放松,倦意紧随着袭来,他闭上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嘴里低喃,“我睡会儿,太困了。”
      秦昭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疼吗?”
      “没事。”温澜生意识迷迷糊糊的,话倒多了起来,“以前我爸爱出去赌,每次输了钱喝醉酒回来,打我打得更狠,习惯了。”
      秦昭想到什么,问他:“我能问你吗?那天你说的打算是真心的吗?”
      “嗯。”温澜生闭着眼睛,“我觉得那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秦昭不欲和他争辩到底什么是最好,她只是问:“那你为什么又改变想法了?”
      温澜生顿了顿,问:“听实话?”
      秦昭点头:“嗯。”
      “原本是很后悔的,但想想你那前未婚夫的德行,又觉得自己还可以。”
      “还可以?”秦昭笑了,掰着手指头数,“年纪大、结过婚、有女儿,你管这叫还可以?”
      温澜生睁开眼睛:“那你既然都知道,干嘛还......”
      他没把话说完整。
      秦昭也就没回答他。

      “那你是真的还爱她吗?”
      温澜生反问道:“你觉得呢?”
      秦昭笑了笑:“可能听起来有点不自量力,但我觉得不,你书房里、卧室里,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我也没见你在小词面前提过她。”
      温澜生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秦昭替他掖好被子,刚要起身却被温澜生抓住胳膊拦下。
      “去哪儿?”
      “不去哪儿。”
      温澜生松开手,重新闭上眼睛:“我就睡个二十分钟。”
      秦昭放轻声音:“嗯,睡吧。”

      温澜生好几天没睡够觉了,一觉昏沉,醒来时已经天黑。
      房间里空空荡荡,他撑着胳膊起身下床,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他坐在床沿放空思绪。

      几天前他去了趟景家,和十年前一样,他是从山脚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他记得从前上山的路远不如现在平整宽阔,沿路还有路牌标识,那次他走了不知道多久才找到那幢房子,那时他二十岁出头,带着项目提案,在生意场上尚且稚嫩,却也野心勃勃想要一举重振家业。
      景瀚东是怎么留意到他的,温澜生后来总是在想这个问题,他以为会是些老套的理由,比如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之类。
      但温澜生万万没想到,那个理由会纯粹到荒唐。

      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在景家的花园多停留了一会儿。
      景春坐在遮阳伞下,脚边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无论她怎么用小鱼干逗弄,那只蓝眼睛的猫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年轻女人逐渐失去耐心,丢了手里的猫粮,塌肩叹了声气,看起来闷闷不乐。

      温澜生随手折了根花丛里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走过去蹲下身,在小猫面前晃了晃。
      它立刻有了反应,举着前爪去抓毛茸茸的须。

      景春睁大眼睛“哇”了一声,偏头去看温澜生:“它很不爱理人的。”
      “猫就喜欢这种东西。”温澜生站起身,把手里的狗尾巴草递给她。
      景春抬头问他:“你养过猫?”
      “以前家里有一只。”
      景春笑起来。

      后来景瀚东把他叫到家里,问他,他能给景春什么?
      温澜生的回答是忠诚。

      也许从这里开始,他自己就给自己定了调。
      忠诚,多么好听也多么讽刺。
      他是他们养的一条狗,能逗主人开心就是尽职。

      爱她吗?温澜生不敢提这个字,至少是有过期待的。

      景春刚怀孕的时候,景瀚东就让人取了名字。
      叫睿琰,景睿琰。
      后来女儿出生,他来病房里看望,又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问他:“想好名字了吗?叫温什么?”

      训狗的人都懂,给点甜头,是为了诱骗它们完成指令。

      第一次惹景瀚东动怒,是他把“春澜”改成了“蔚澜”。
      景瀚东怀疑他有异心,说他这么快就把景春忘了。
      温澜生没有,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怀孕后景春就提出分房睡了,那天到中午她也没起床,家里的阿姨不敢打扰她,只能去喊温澜生。
      他敲门没人应,门被反锁了,等终于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早就没温度了。

      他只是觉得景春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再和他以这种形式绑在一起。
      他和她都需要自由。

      生意场上可以对人笑脸相迎,但脊梁骨一定要挺,手腕一定要硬,只会卑躬屈膝的,就是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的命,这是景瀚东亲自教给他的。
      所以在他处处使绊子的时候,温澜生没有去服软求饶,反而让人散布流言说他金屋藏娇有了新欢,他知道景瀚东最看重脸面。
      他扣着温词又如何,温澜生最多是和女儿见不上面,他知道温词在景家好好的不会有什么事。

      那次对峙,景瀚东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他来是谈和,并非想决裂。
      温澜生说记得。

      那天在景春的照片下,景瀚东要他做下两个承诺。
      一,等温词成年后,他在景氏的所有股份都必须悉数转让给女儿。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景春的,景瀚东不提他也不会要。
      二,他可以养情人,但这辈子不能再娶,更不能再有孩子。
      温澜生想一颗斑驳枯竭的心无力也无能再爱了,毫无顾虑地答应了。

      几天前他登门拜访,先是在书房里和景瀚东闲聊了会儿,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向秦旭。
      又说他这个老朋友有个妹妹,也闹过一些不好的传闻,至今单身,说秦旭有意把妹妹托付给自己。
      三言两语间,景瀚东自然能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从前温澜生敬重也惧怕他,但现在不了。
      他端坐在那儿,手边的茶喝了半盏。
      景瀚东问他心不虚吗。
      温澜生不动声色地答:“该心虚的恐怕不是我。”

      房门响起动静,温澜生在昏暗中抬起头。
      啪嗒,屋里亮起光,他被刺得眯眼。

      “你醒了?”
      温澜生抬手挡着眼睛,问:“去哪了?”
      秦昭把袋子放到桌上:“看你一直没醒,出去买了点吃的。”
      她朝他走过去,用手背替他擦了下额头:“怎么出汗了?梦到什么了?”
      温澜生抓着她的手腕,揽住秦昭的腰把额头靠在她腹部:“前妻。”
      “......你倒不如不回答。”秦昭替他压平睡乱了的头发,“她和你说什么了?骂你负心汉了?”
      “没。”

      温澜生听到秦昭肚子里的响动,新奇地问:“它在说话吗?”
      “嗯。”
      “说什么?”
      秦昭一本正经地回:“说:我妈饿了。”
      温澜生愣了秒,低声笑起来。

      倘若亡妻真的在天有灵,大概也是希望他这么做的。
      所以他不心虚,他的心踏实着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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