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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逃出生天(二) ...

  •   “秦士展?”丁畴俯视车辇下的秦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最终停在他右肩的伤口上,“你何出此言?”
      秦泱靠着车轼,伸手把住车辕站稳,缓了缓自己的气息,脑中飞速思考。
      当下帝后百官尽在丁畴手中,而皋都内的兵力也不足以与城外丁畴的驻军抗衡——所以城内缇骑几乎不可能兵变成功。
      而此番刺杀更为微妙。若刺杀不成,丁畴必要追究主使之人,而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当今天子;若刺杀成功,丁畴在城外有驻军,帝后百官还能顺利回皋都吗?
      若将城内的兵变和城外的刺杀联系在一起……
      “请主公仔细想想,此地此时,是行刺的好时机吗?”他紧紧抓着车辕,“陛下就在主公身边、刀兵之侧,天子可是万金之躯啊……”
      丁畴眉头一皱,瞥了眼车辇中的帝后:“仔细说来。”
      秦泱咳嗽两声:“无论刺杀成功与否,陛下都会陷于险地。刺杀不成主公必会追究,刺杀若成,主公在城外还驻扎了万余兵马,他们难道不会为主公复仇吗?陛下陷入险境,而主公则会陷入不义。以臣子的身份猜忌逼迫君主,是为不忠;在先帝陵寝处置刺客、追究主使也是大不敬。”
      丁畴听罢,下了帝后的车辇,盯着群臣开始踱步。秦泱跟在他身后火上浇油:“好歹毒的计策,离间陛下与主公不说,还要败坏主公的名节。”
      “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丁畴显然还不甘心。
      “主公若是背上了不忠的骂名,天下诸侯便有理由讨伐您了。”秦泱肩膀上的血从指缝间渗出,面色在血渍的映衬下也显得愈发苍白,“幕后主使一旦计成,绝不会放过主公;而且还有陈雍,在渭水边不知何处屯着兵呢……”
      他必须保帝后无恙,不能让丁畴起废立之心。
      “主公若是想查明主使之人,可以从太常郭礼入手。”秦泱在离开之前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于是他对丁畴道,“西园禁卫的刀剑可是藏在先帝灵车之下,主管葬仪的太常卿绝对脱不了干系。”
      皋都城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人心惶惶;而皋都城内的缇骑正在捉拿大将军府上的逆党,所过之处也是风声鹤唳。
      “你家元思公子呢?”定陶王姜郁看着跪了满院的将军府亲信家丁,他在其中并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个人。
      初问之下无人作答,但天下的高洁之士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在面临身家性命与忠孝节义的两难抉择时,大多会选前者。
      缇骑亮出了刀刃,立刻便有人哭号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公子去同春闾了!”
      同春闾的一间小楼里,丁惟正怀抱美姬横卧牙床,床边是半空的酒卮,酒卮旁照例有聚灵散一盘。
      上次他在自家宴饮,不料被父亲抓个正着,于是这回便跑出了府,省得又被抓包。
      所以当一声尖叫将他惊醒,睁眼又瞧见银亮的剑尖对着自己鼻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父亲来抓人了吧?”
      躲开剑尖抬头一看才发现不是,来人一身皋都卫的打扮,身量不高,那张脸……
      这不是陈桓吗?
      于是方才的慌乱荡然无存,丁惟用食指挑开了剑身,优哉游哉地倚在榻上:“桓公子,你这是从大理寺潜逃了么?”
      陈桓瞧着他这幅样子就觉得好笑,丁义农竟然有子如此。
      皋都城动荡如斯,他还能驰然高卧。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张挺提着一柄剑,单枪匹马地把他从大理寺的囚室带了出来。二人到达一处僻静院落,陈桓换了一身皋都卫的装束后,张挺告诉他,定陶王与厉阳候世子领三千缇骑在皋都兵变了。
      “果然如士展所言,今日会有一场大乱。”陈桓自语道,然后他问张挺,“先生是皋都令,可否送我出城?”
      皋都令官衔不算高,但管着整个皋都的治安城防,皋都卫与城门守卫虽不在他辖下,却要听其调配。
      先前城门守卫被丁畴收买,皋都令的调令便作无用,而今兵变,是不是……
      张挺无奈摇头:“如今是缇骑守城门。”
      也是,陈桓叹息,既然兵变,哪有不控制城门的?自己方才真是昏头了。
      当下掌握皋都的人是定陶王和厉阳候世子,此二人无疑是忠于周室的,放自己一个质子出城,对他们周室毫无益处。
      “那先生觉得我该往何处去呢?”陈桓道,“先生既然救我出大理寺,想必心中已有安排。”
      张挺迟疑片刻,他看了看陈桓的脸,又将视线不经意似的挪开:“周室……不会为难公子。”
      原来如此,他毕竟是个周臣。
      只要皋都在周室的控制下,他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放自己离开。
      十年前陈桓初学剑术,曾经叫过张挺师父。后有一日他习完剑,撒娇央求师父带他出城,张挺严词拒绝。
      他说周室需要公子在城中,并且以后不准再叫他“师父”。
      前几日若非丁畴入城在即,张挺也绝不会同意让他离开皋都。
      十年前如是,而今亦如是。
      “那我与公直先生……只好就此别过了。”陈桓拿起张挺带来的长剑,而后起身,“请先生将勤王的密令给我。”
      这是他在丁畴入城之前交予张挺保管的。
      张挺阻拦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了陈桓,陈桓接过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单薄踉跄的背影,张挺问了句:“公子的伤……”
      “无碍。”陈桓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尽管缇骑兵变控制了皋都,但丁畴在城外还驻扎了大军,而且今日先帝大葬,天子百官都在他的手中。
      兵变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城内守军与城外兵马对峙。
      四百年王都,战火一触即发。
      周室依旧需要父亲的支援,而他身上这份勤王密令依旧作效,并且写这封密令的人已经从太子变为天子。
      只不过他要如何出城呢?
      定陶王与厉阳候世子兵变,面对城外的驻军,必然想要扼制丁畴……而城中可以扼制丁畴的,便是他家那位元思公子。
      同为质子,陈桓与丁惟还算有几分交情。他知道这人有个嗜好,朝食或午膳之后必须得来点聚灵散,断了一日便会浑身难受。
      而丁畴是行军之人,最是忌讳这种东西。
      享用此物丁元思须得避开他爹,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在家中用聚灵散。
      丁惟虽然不智,不过这么点道理应该还是明白的吧?加之今日先帝大葬,做这种事情就更要找个僻静之所,大将军府人多眼杂显然不合适。
      陈桓想了想,往同春闾走去。
      国丧期间商贾不得交易经营,丁元思素日爱去的地方都关了门,唯有这同春闾里,各家都是打着住户的名头,实则美酒、美姬俱全。
      陈桓其实也在赌,他并不能确定丁惟就一定离了大将军府。万一他毫不顾忌,直接在家中痛饮掺了聚灵散的美酒呢?
      但愿自己没有高估了丁元思。
      然而他确实高估了丁惟,不过好在即便如此,陈桓依旧在同春闾的一户小楼里抓到了正抱着温香软玉酣然大睡的元思公子。
      丁惟不知道陈桓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他来同春闾只是因为上次在家中被抓包,且最近也只有这里还迎客。
      “桓公子,你我二人从前十年间也算同病相怜,可你这么拿剑对着我,等我父亲回来……”丁惟还没说完,便被陈桓揪住领口,一把拖到了窗前。
      他推开半扇窗户:“丁元思,你自己看。”
      外头的大路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丁惟满脸疑惑:“看什么?”
      陈桓将窗户又开大了一些,准备亲自把不远处望楼上的缇骑指给丁惟看,但他刚看了窗外一眼,便赶紧合上了窗户。
      不远处有一支缇骑小队正在往楼下赶来。
      定陶王他们必然也是要抓丁惟的,这支小队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陈桓,你到底要我看什么?”丁惟不耐烦道。
      “闭嘴。”陈桓用剑抵住了他的喉咙,这回丁惟怎么也拨不开剑刃了,“皋都兵变了,周室要拿你来要挟你父亲。”
      说话间楼下已经传来异动,缇骑到了。
      丁惟听见那动静,其中夹杂着女子的惊叫和刀兵碰撞的声音,陡然慌乱起来:“当当……当真?”
      “你敢从这里跳下去吗?”陈桓没有回答他那句废话,直接问道。
      小楼的正门对着同春闾内,而窗户对着外面大路。缇骑只有一队,既然已经进到巷闾中,留在大道上的兵力肯定很少,甚至在大道上就不会留人。
      “这里可是二楼!”丁惟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
      “那你自己等着缇骑上来,我走了。”陈桓推窗看了两眼,大路上无人,过会要避开的只有望楼上的箭矢。
      “别!”丁惟哭道,“陈桓,你我好歹相识十年。”
      “那你上来。”陈桓收剑,扯着丁惟的袖口一起爬上窗台,“落地时记得弯腰曲腿。”
      他其实可以将丁惟当作人质,逼迫缇骑放他出城。
      但陈桓想,把丁义农的儿子带回章邑,对自家而言,岂不是更有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逃出生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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