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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17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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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2月,听雨的姥爷重病去世,她回老家奔丧。
从老家回来后,她给阿俪打电话。两人约了见面的地点,在阿俪家附近的公交站台。
那天很冷,又是晚上七点多,听雨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军绿色休闲裤,包是复古的棕黄色,站在那里抽着烟,像是在等某路公交车。
听雨走上前去:“什么时候从老家回来的?”
“下午五点多,刚刚跟家里人在馆子吃了饭,饭吃完就来找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成都呢?”
“明天一早回去。”
“这么赶啊。”
“只请了一周假,本来想多请几天,公司没同意。年底事情太多了,大家很忙。像现在,我都只能跟你呆一会儿,要早点回去,陪陪我妈,再收拾东西。”
“要不去找个茶楼坐坐吧。”
听雨想了想:“算了,我们还是走一走吧,下午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透透气也好。”
还沉浸在春节气氛中的小城市,像是一串还没有燃放完的鞭炮,正在空中绽放的烟花。路人的穿着是新的,小孩子的零花钱还没有用完,外出打工和读书的人还没有远离,家庭里的热闹氛围还没有结束。
两人慢慢走着,听雨说起了在老家度过的几天。找端公先生看地算日子,守夜跪灵堂,送老人归山,办酒席。
一个人在世上的最后日子,晚辈最看重的一套流程。说是归土为安,安的是还活着的人。
走得累了,找了椅子坐下。正对着的办公楼,在显眼处挂着巨大的横幅,书写了新□□上台主推的发展规划。
凉风习习,天上无星。
听雨讲完姥爷年轻时期的轶事之后。
两人出现了十几秒的沉默。
然后,阿骊也不看听雨,自顾自说道。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眼见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不是真是这样。比如说,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其实并不是天变颜色了,而是地球自转到此处背离太阳的位置。再比如说这个垃圾桶,这栋楼,它们似乎跟昨天没有什么两样,是静止的,实际上它们随着地球的自转和公转而运动,被风雨阳光侵蚀耗损。我有时候想象自己是在高处,或是在太空来看这个世界。很奇怪的。一个星球,不停的转动,对着恒星的那面,人类起床外出干活吃饭,背对恒星的那面,居住的人类回家关灯睡觉。从高出的位置看人类,每个人都是毫不起眼的渺小的,像人类看脚下的蚂蚁。谁会关心一只蚂蚁的生老病死,在乎它的际遇,记得它的喜悦和忧愁?蚂蚁很快就死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听雨说道:“人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正因为没有意义,才需要寻找意义,创造意义。”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自欺欺人怎么活得下去呢?怎么都是活着,不如让自己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阿骊盯着听雨的眼睛,问道:“那你呢,觉得快乐吗。”
听雨笑了笑:“至少我以此为目的。”
“可我觉得不快乐,也不是觉得不快乐。只是觉得人生无意义。也是很奇怪的,我从小到大可是说得上是顺利的,父母没有离婚,上学没有留过级,有一份工作,有关系好的朋友,谈过恋爱,分手也不是因为对方是渣男。可是我就是觉得人活着没有意义。我看过一些心理学书籍,试着从原始家庭自我分析,也尝试过要去改变,可是也只是一段时期心态平和一些,再过一段时间又变得如此。像一场反反复复不能好的感冒。不影响我的生活,但让我丧失精力。”
“是抑郁症吗。”
“也许吧。我也没去看医生,没有严重到要看医生的地步。”
阿骊自嘲地笑了笑:“这些话我都没给别人说过。”
她是她仰望的前方,最亮的指明灯,是无人旷野里一盏微弱但不熄灭的灯火。这依赖不是爱情,胜于爱情。
这个认知让阿骊在满足之余,还生起了一点悲伤。
听雨的父亲打来电话,让她早点回家。
她将阿骊送到了楼下。
“明天我就走了,空了来成都找我耍。”
“好呀,你回家注意点。”
听雨倒退着走了几步,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了。
阿骊站在原处,看着越走越远的听雨。
就像这段关系。
可是阿骊不可能在原地待一辈子,她也没有立场一直待下去。旁人也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会有人执着到连友谊都不愿意放手呢。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之下,榜样是洒脱的肆意的,能拿得起放得下。拿不起又放不下的阿骊,黏黏糊糊,连自己都觉得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每每这样下定决心,当面对面看到听雨,又溃不成军。只能依靠岁月了吧,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一罐凤梨罐头还没过期是因为保质期够长,但是再长的保质期也有过期的那天。
一段感情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还没有到放下的那一天。
阿骊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