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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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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特别喜好天神占卜,所以天机阁是个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想去的地方,在那里不仅能时不时见到天子,甚至连月俸都要高出一些。
可想而知作为天机阁阁主原国国师的周清衍在皇帝那儿是多么重要的地位。
这样的高官府邸大多十分奢华,比起古时石崇糖水刷锅石蜡做柴也不遑多让,周府的表面就是如此,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国师的住所。
可到了里面,整体的风格反倒素雅起来。楚恒今天是第一次进周府,眼底所见的大部分都是小时候的旧影,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漆黑的夜中,前面带路的人提了一盏红灯笼,楚恒目力极好甚至能看出带路人有些跛的右腿,应当是被人可刻意打断落下的病根。
带路人并没有察觉到楚恒的眼神,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话:“爷沐浴娇贵着呢,不肯别人伺候但是他自己又······”
楚恒突然出声打断:“不肯别人伺候为何要我伺候?”
带路的人不满地盯着楚恒:“你不是爷带回来的侍妾吗,你不伺候谁不伺候?”
楚恒:“······”不得不说,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过,楚恒脚步稍稍加快了些。他这防着所有人的性格倒是一点都没变,小时候就跟只刺猬似的,不扎别人独独扎他。
楚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荡漾起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容。
忽然间,不远处的楼台柱子后闪过一道瘦小的黑影,楚恒顿时从记忆中抽离顿住脚步看去。
带路人疑惑地一回头,看见高大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盯着一处地方。那里黑漆漆的,什么活物也没有,只有徐徐而过的风。
没来由的,带路人后背升出阵阵寒意:“你,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楚恒随之淡淡转头:“嗯,有劳带路。”
带路人飞也似地过了这段路,直到看见周清衍院子中的亮光这才松了一口气,楚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看样子,他对府中下人都还不错。一个带路的小厮都那么信任他。
“从这儿进去,你自己去吧。爷沐浴的时候不让咱们进去。”带路人用手一指。
楚恒点点头:“有劳了。”他眼看着带路人边走边嘀咕:“斯斯文文的。”忍不住失笑。
这就叫斯文了?你是没见过你家爷小时候待人接物那股子装模作样的劲儿。
哪个访客不赞一句翩翩公子绝世无双,一到了私下,恨不得天都给你捅翻喽。
推门是悄无声息的,楚恒刚探出一个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水汽遮了满脸,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某个笑嘻嘻的声音。
“子渊,你来了?”
浴桶旁边的架子上挂着等会儿要穿的寝衣,周清衍浑身赤裸地泡在浴桶里,双手交叠着趴在浴桶的边上显露出纤细的肩膀。
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在水面上,一张俊秀的脸被热水泡得通红,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蒙上一层浅淡的雾气,配上天生狭长的眼尾和眉梢,愈发像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楚恒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这样的周清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浑身上下柔软得像只刚睁开眼睛的小猫,小气地不给别人看,只冲着楚恒露出雪白的肚皮。
楚恒握紧了拳头,语气不太自然:“叫我作甚?”
周清衍略显苦恼地抓住一把头发:“洗不干净,子渊快来帮我。”
长发散乱稠密,一个人确实不好打理。别家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都有一堆人上赶着伺候,周清衍可就没了。
若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周清衍每次都想一刀子下去一了百了。
周清衍边想边烦躁地扯自己沾了水绞成一团的头发。
楚恒眼中乖乖巧巧的小猫眨眼间变得暴躁,对着自己的头发露出锋利的爪子。男人心头刚刚升起的不知名的旖旎念头瞬间淡了下去。
楚恒微叹口气:“怎的这么多年没点长进?”边说边走过去。
周清衍瞬间喜笑颜开,松开头发转过身把大半个背和一头搅和不清的头发交给楚恒。后者三年前经常看见这副模样,如今已经全然没有半点看美人出浴的感觉。
清爽的皂角先打在手上,随后再慢慢抹在头发上,楚恒小心地避开自己的指甲用指腹轻轻地按压着周清衍的头。
周清衍舒服地喟叹一声,紧接着就被楚恒轻轻敲了一下头。
周清衍哎呦一声:“子渊你打我!”
楚恒声音淡淡:“好好泡着,别叫。”
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叫出这样,这样······楚恒光想着就脸红心跳。
楚恒自小就这么说他,周清衍自小就不服气:“那你也不伺候天底下其他男人沐浴啊!”
楚恒辩不过他,索性闭嘴专心解头发上的结。
楚恒站着比周清衍还要高,现在得弯腰给周清衍弄头发,后者想换个姿势挺直背能让楚恒稍微舒服点儿,谁曾想还没起身就被楚恒发现了意图。
男人一只手按住周清衍的肩胛:“好好躺着,起来要着凉。”
周清衍抬起脸笑:“子渊,你怎的对我这么好······”
楚恒毫不犹豫地接下一句:“叫我满心满脑的都是你。”
周清衍的话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楚恒幽幽地盯着周清衍看不说话,眼神中充斥着被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哄骗的惨痛。
周清衍第一次对楚恒说这话时也才十六七岁,当时几家公子约着在画舫上游湖赏景作诗,周清衍对诗不感兴趣,但是对船上的莺歌燕舞很感兴趣,硬是逼着楚恒接了帖子。
周清衍为何对他说这句话楚恒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后脑子中的慌乱整张脸烫得不像话。
谁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转头就跑去与画舫上弹琵琶的姑娘谈笑风生,楚恒刚鼓起一点勇气就这么胎死腹中。
周清衍在楚恒愈发深邃的眼神中终于回想起自己当年做过的“好事”,不由得讪讪地笑,转移话题:“子渊,我有点饿了你快些洗。”
楚恒幽幽地看了他几眼,最终一手捧起好不容易解开的湿漉漉的头发,一手舀起一瓢子清水,顺着柔软的发丝一点点地淋洗。
楚恒的力道恰好把握在既不会松开头发又不会扯痛周清衍的地步。
周清衍等了没多久,就听身后的人说:“起来,把衣服穿好。”
男人半点不在意地起身去拿衣服,突然顿住手一转头,楚恒已经不知何时转过了身背对他。
周清衍乐了:“你做什么害羞?”
楚恒拧紧了眉,很想回身随便找块布周清衍裹得严严实实顺带连嘴巴也一起封住丢到床上去,免得这祸害一张嘴叭叭叭的比枝头的雀儿还扰人。
刷拉一声的响,周清衍眨眼间穿好衣裳走过去,露着十个白嫩的脚趾,孩子似地去扯楚恒的头发。
“子渊,我饿了。”周清衍眨巴眨巴那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眸。
楚恒一转身看见他不穿鞋眉头拧得更紧,低斥:“不穿鞋像什么样子?”
虽说屋里不冷,但是到底还是会受凉。
周清衍大喇喇地敞开双手:“你抱我。”
楚恒已经被周清衍磨得没脾气了,径直打横把人抱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向桌子。
看楚恒的脸色大概是很想直接把人丢下去,但最终还是轻柔地放下:“饿了就让人传膳。”
周清衍:“这个时辰厨子早睡了。”
楚恒挑高眉峰,没听过哪家主子晚上吃不上一口热饭的,又不是冷宫里被挤兑的妃子。
周清衍一脸全然不知道楚恒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你给我做嘛,我想吃你做的面。”
实话实说,周清衍在楚恒面前的演技委实不怎么样,虽说脸生得好但是一眼就能看出眸子里的古灵精怪。
楚恒不是看不出来,但他从小到大就吃这一套,被吃得死死的。
曾经的楚大少爷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等着,要是睡着了······”话到最后已经有些磨牙的意味。
计谋得逞的周清衍暗喜,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乖巧二字。楚恒抬腿出门。
周清衍刚松下一口气,下一秒楚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去把鞋穿了,不怕生冻疮是吧?”
周清衍浑身寒毛乍起,连声答应。
楚恒一走,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周清衍穿好鞋,随手套了件外衫百无聊赖地玩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很快有下人进屋撤下了沐浴所用的东西,阿蔷蹦蹦跳跳地过来:
“爷,您今日刚接回来的人呢?”
阿蔷身后一群小厮默不作声地搬着东西。
周清衍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眼,小厮群中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回去了。你去拿个汤婆子来捂捂,冻得有点儿不舒服。”说着不由自主地皱眉,手按住胸口往下不远处。
阿蔷应一声走了,屋中再次恢复寂静。
厨房中。周清衍还真没骗楚恒,厨房里除了柴夫空无一人,楚恒干净利落地下了碗热乎乎的面,简单地勾了汤准备端出去。
柴夫是个总呵呵笑着的老人家,见状问道:“是给公子做的?”
楚恒:“嗯。”
柴夫便笑得更开心了:“那敢情好。公子吃饭就跟那小猫似的只吃一点,大多数时候公务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身体怎么熬得住?” 楚恒脚步一顿,想起不久前京城中的谣言。
天机阁阁主不久于人世。
“他身子不好?”楚恒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
柴夫点点头:“公子官做的大也不容易,前几日犯了病整日整日地扎针都不行,茶水里都是血痰。”
柴夫边说边摇头。这人在世上活着都有自己的不如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虽说过得清贫,好歹有个糊口的营生,一日三餐吃得饱,老了还能享享儿孙福。
可公子如今看着倒是光鲜亮丽,到头来连个端一杯热茶的人都没有。他前几日看着都心酸。
人老了容易念叨,柴夫絮絮叨叨地说着,楚恒听了会儿走了---再不走,面都要凉了。
绕过一个小亭阁就能看见周清衍的院子。
蓦然间,又是一个黑影,这次黑影没有闪过,而是隐蔽地蹲在了墙角,捅开糊窗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