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儿童团员轶事》沙僧

2、雪化了就到春天吗

　　正月初七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孩子们乐得不行，一个个穿得圆球一样挣脱了父母的怀抱跑下楼去和其他小朋友堆雪人打雪仗，这些都是传统活动，尤其是这么大的雪一下，雪人倒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奇妙景观，大小不等形态各异任路人品评。金巧被外婆抓差去超市采购日用品，回家路上看到小朋友们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一不留神还遭到流弹一枚袭击，挠头苦笑之余也突然童心大发。回家就给张华岳韩天青丁岚等人打电话约战，男生们自然更是惟恐天下不乱有热闹必然要凑的性子，在电话里都忙不迭地应声，转头摩拳擦掌各自套上全副武装冲下楼来。

　　H大的家属区有好几个小区，分别分散在校园教学区以东以南以北三个方位，所以金巧一帮玩得要好的同龄人住得近的如金巧和韩天青同一个小区只有几分钟路，而到丁岚、张华岳等人所住的小区则要走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大家约在学校东区的运动场，因为寒假的关系大学生们绝大部分已经返乡了，平常热热闹闹的田径场足球场，人满为患的篮球场，现在都变得冷清无比。金巧骑单车到了运动场边，把车锁好，便东张西望地看其他人到了没，好看歹看终于在篮球场边上的长椅旁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跑近一看，果然是丁岚。

　　“你走来的？家近真方便。”金巧抬手随意地跟对方打声招呼。

　　“唔。”丁岚微微一笑，魔术般变出一颗篮球在右手指尖轻巧地旋转起来。

　　金巧睁大眼：“不是说来打雪仗么你还带篮球啊……真是篮球狂人。”

　　丁岚手指一勾指了指身后广大的一片篮球场：“难得一个人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了金巧一会儿，突然又坏笑着指指她红色的羽绒服，“不过你这形状就是个球，红球打篮球，有意思。”

　　金巧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可看看自己身上这厚厚的连手脚都不太活动得开来的形状，果然丁岚没有乱讲话；再看看他自己，只穿了件帽衫外罩一件夹克，利落清爽得让人羡慕，虽然看着总觉得应该会很冷，但丁岚却完全没有自己这副缩头缩脑的狼狈被冻状。到底是在日本待过几年、被抗寒的日本小孩同化过的人。

　　“啊，天青来了。”丁岚面对的方向正好看到远处来者，不过他愣了愣又皱着眉说：“可是……后架上坐的是谁？”

　　金巧的眼神没有丁岚那么好，只是她用不着辨识也大致能猜到是谁，若无其事地应了句：“女朋友呗。”

　　丁岚“哦？”了一声，盯着金巧看了片刻，很镇定地说：“不要骗人。”

　　金巧有点狼狈，没想到才两秒钟的功夫就被戳穿了，尴尬地抬头望天：“呃，开个玩笑，那是沈佩，天青的表姐。从江西来的，现在就住在天青家，跟咱们同级，据说以后要在这里上学。”

　　“哦……”丁岚的尾音拖的有点长，金巧狐疑地看他一眼，他又立即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半天之后突然轻轻说了句：“好像小学生。”

　　金巧险些喷了，虽然她也有同感。韩天青此时把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金巧伸手把瘦瘦弱弱的小表姐从车后座上给牵了下来。这个似乎不必要的动作其实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沈佩刚才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紧张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她好像下车时很容易就会站不稳摔一跤磕着碰着似的。天青漂亮的脸上有不耐的神色，撇了撇嘴说：“啊，我妈让我带她出来逛逛。”又小小声嘟囔了句，“我跟长尾巴了似的。”

　　金巧不确定沈佩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但她觉得她的头又低下去更多了。

　　没多久华岳和方帆也来了，大家都对小表姐的存在表示了不同形式的惊讶，一贯讲话没分寸的方帆还跟沈佩说了几句不大不小的玩笑话，一时把沈佩窘迫得满脸通红。但是让金巧有点意外的是，在她尴尬到极点的时候，居然还是会默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韩天青……

　　天青抓了抓短得只剩发渣的头发，像突然发现什么似地大惊小怪道：“咦，桑珊没来吗？几日不见我好想她啊!”

　　金巧很配合，一本正经道：“在老家过年还没回来。”

　　这时天青突然大喊了一声，猛地回头一看，方帆插着腰在哈哈大笑，而天青则手忙脚乱地开始抖衣领里的雪……方帆的报复性偷袭行为顿时引发了强烈的连锁反应，除了沈佩之外的每个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扑地抓雪球准备进攻，同时警惕性极高地防备着来自不知何处的敌人的袭击。唯一例外的是沈佩，她只是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其他人的激动和尖叫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要躲开。而男孩们也似乎很有默契地都让雪球避开了她，可能大家都不太能估计这个娇怯怯的姑娘如果被自己的雪球砸中可能会有怎样的后果。

　　没有经过特意的分国，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二对三或三对二的局面……华岳和方帆镇守一边阵地，天青和金巧在另一边，而丁岚显然是个比较奇妙的存在，喜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无差别攻击模式，不过他的下手往往是又准又狠，所以不论他在哪个阵营里向另外一个阵营的人发动攻击，都会受到友方的拥护和掩护。

　　一帮半大小子们疯了一会儿，金巧笑得有点喘不过气，躲在天青身后弯下腰扶着膝盖调节呼吸，边笑边转头，余光看到了一旁的沈佩，还是一脸木讷的表情看着他们。沈佩并没有走动，她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移动的其实是他们几个——为了避开障碍物沈佩以达到更好的直线攻击效果，几个人已经边打边移动，打到篮球场中央去了……

　　沈佩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身上穿的可能是她姨妈新买给她的羽绒服，非常鲜艳夺目的橙色，金巧甚至觉得有点刺眼了。

　　“喂。”暂时和金巧同国的丁岚叫了金巧一声，金巧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问，“干嘛？”连丁岚的脸都没看清她就被一个雪球迎面砸中了——好在雪球显然没怎么用力捏结实，很容易就碎了，不至于太痛，不过金巧还是很恼火：天青帮她挡了大部分来自正面的敌方炮弹，却不料这后方还有个背叛革命的反动分子！

　　“啊，抱歉抱歉。”丁岚面无表情地说，指了指沈佩的方向，“我是想瞄准她的，可你突然后退了一步……”

　　金巧半信半疑，还是瞪了丁岚一眼，只见丁岚又从地上开始拾雪造炮弹了，她匆匆看了沈佩一眼，想了想说：“别，还是我来。”

　　金巧跑到沈佩身边，坏笑道：“现在开始你跟我算是一国的啦。记住被打了要还手！”然后就开始华岳方帆的方向发动攻击。华岳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金巧打了个正着，担任掩护任务的方帆于是疯狂反扑，而金巧则在沈佩身后躲来藏去拿她当盾牌，一开始沈佩还满脸吃惊的表情像是很意外他们怎么突然又开始不避讳朝自己下手，很快就被打得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求救地看着金巧。金巧瞪她一眼：“地上有雪，你捏起来扔他们啊。”

　　说完她就不管了，自己又玩得不亦乐乎。天青很快地反应过来状况，也撤回来支援她倆，形成了三对三的局面，可惜的是沈佩这个战力明显偏弱，没多久天青就顶不住了，直喊停战。

　　“搞什么啊，基本就是我一个人在被打嘛……”天青处理着身上的雪屑郁闷地抱怨着。

　　金巧身上倒是挺干净的——因为天青不大好意思拿沈佩当盾牌，而她好意思。

　　华岳悠哉游哉走过来，一边指着蠢蠢欲动的天青警告说：“休战了啊，你别给我搞什么突然袭击……”路过沈佩面前时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侧身神情柔和地和她攀谈：“对了，我刚才被你打中两下。”

　　沈佩吓了一跳，虽然华岳的面色貌似一点都没有威吓力，可他说的话的内容分明像是威胁，这就使那温和带笑的表情显得更加有潜在性的可怕，于是她只得唯唯诺诺地说：“对，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回头找天青和金巧。

　　华岳对她的反应有点意外，耸耸肩：“不用道歉，我打中你的次数数不清。”看着沈佩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也只得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肩头的雪，又晃悠到场边，把丁岚的篮球给拿了过来。沈佩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沈佩胶着的目光，便客气地问了句：“要玩篮球吗？”

　　沈佩又是明显被吓到，急忙摇头，轻轻说：“我……我不会。”

　　“那让金巧教你，她打的不错。哦对了那啥，金巧，今天桑珊没来你不能跟我们打三对三，可惜了哈。”

　　扔下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华岳就去拉方帆和丁岚他们打球了。金巧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你怎么不教？转头问沈佩：“要学吗？挺有意思的。我如果不是怕伤手指就天天跟他们打球。”

　　沈佩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男孩们的方向，目光中似有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