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我渡劫？渡了个寂寞》椿也

2、前缘02

　　菱花镜君的幻境确实困不住北启，他的神识反倒侵入了她的识海里。

　　沉霄半跪在地上，怀中接住了忽然昏迷的菱花镜君，他抚着她的脸，眉心攒着，声音有些急促:“阿菱，阿菱你怎么了？”

　　沉霄瞥见菱花镜君身前的菱花镜上肉眼可见的布满了裂痕，见此，白衣上神呼吸一窒。某种已远去的记忆再度鲜活起来，沉霄想起了千年前那次与大鹏族的斗法，她也是这般，化作真身九天玄境，直接碎在了他手中——

　　上神闭起了眼，他的胸膛攒起汹涌的怒火，清冷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出现了破碎的征兆。

　　身后传来北启惋惜的“啧啧”声：“本尊真不忍心镜君受伤，沉霄，若是你早把她给本尊，本尊拼尽全力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伤的。”说著，他手中放开了什么，只见几束流光飞快地消失在了沙暴里。

　　沉霄把菱花镜君交给桃若上仙，袖中折扇祭出：“你把她怎么了？”

　　“本尊可舍不得将她弄碎，只是用了一些手段...你心爱的女人将会忘记你，不，”北启忽然一顿，赤瞳闪着异光，风暴在他眼底狂虐，他咧嘴一笑，“她将只记得你们之间的前尘仇怨，本尊把她的记忆碎片散到了九州......”

　　风涛而过，卷着漫天的沙，沉霄脚边沙地开始下陷，激流的龙卷风也向他袭来。沉霄上神就站在玄黄的天地间岿然不动，白袍烈风，神色晦暗不明。

　　“沉霄上神，这是你伤我魔族的报复。”

　　北启与沉霄酣畅斗了一场，他从未想过逃，流沙石窟就是他生死埋骨之地，是他最后的战场。

　　北启喘着粗气，四肢被打进石壁内，他仰着头，头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玄黄之色，黄沙扑面，他却不肯眨眼，最后视线停留在俯视着他的沉霄身上。

　　金阵的光刺得他眼疼，北启嘴角噙血，看着看着便忽然笑了:“沉霄！本尊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你日后亲自放本尊出来，哈哈哈哈...”

　　北启魔尊是不怕的，他笑声狂妄肆意，敲在众仙心上，盖过了漫天的沙砾声。白衣上神冷着脸将封印镇下，北启的声音戛然而止，终归在封印流沙石窟后沉寂了。

　　沉霄的袍角都被撕烂了，他脸上毫无血色，但脚底的步伐却一步比一步稳。在众神担忧地目光下，沉霄上神一言不发地抱起昏迷不醒的菱花镜君，离开了流沙石窟。

　　至此神魔之战三百年后，菱花镜君才再度苏醒。

　　***

　　菱花镜君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杀掉沉霄上神，她真如北启所言，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雷还在继续，风宪帝君猛然转身，他的脸色如同这九天般阴沉，连带着衣袍都好似甩出了雷霆怒火般的风。

　　“菱花，三百年前神魔大战时你受了伤，被那北启损坏了记忆，最后还是沉霄带你回来的！”帝君勃然大怒地看着她:“你才刚醒来没多久，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怎么就逼得沉霄舍去仙身，元神散尽了呢？！”

　　菱花镜君沉默无言，她跪在地上，那双干净透彻的眼里全是迷茫，风宪帝君见此不禁痛心疾首。

　　菱花镜君真身是一面九天玄镜，是风宪数千年前机缘巧合下得来的法宝，可施展幻术，亦可预知未来变数，她后汲取九天日月精华和风宪帝君心头的一滴精血而开了灵智。

　　菱花这个名字也是帝君想的，乃是因凡间有一面华丽精致的铜镜唤名为菱花镜，帝君觉得此镜好看极了，于是也为她取做菱花。

　　等九天玄镜练成了仙身，彼时帝君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而北启现竟让他最亲近的两人一个失去了记忆，一个元神尽散...风宪帝君恼恨自己三百年前为什么没亲自去剿了那魔族神尊！

　　天将驻守在长生殿上，此刻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帝君的怒火牵扯到自己身上。

　　“菱花...”帝君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边踱步边摇头怅然，他道出真相：“你痛恨的前尘是在九州经历的那段劫，你早先就爱慕着沉霄，后又因他而真身破碎，沉霄难辞其咎也随之入凡尘，参与了你的一世情缘，那是你们两人既定的因果。北启只把你这些记忆保留了下来...

　　但是你可知，现如今你跟沉霄二人早就情投意合，实乃九天的神仙眷侣啊！”

　　风宪帝君道出的最后一句话仍然回响在菱花镜君耳边，她无措地眼睫轻颤，在眼睑处落下了阴影。

　　怪不得...怪不得沉霄待她总与别的上仙不同，他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脸颊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般深沉，像要将她深深凝刻。

　　她不分敌友的将剑对准了沉霄三次，还伤了他...

　　菱花镜君的心空落落的，她垂着眸，忽然流落一道浅浅的泪痕。

　　泪珠溅落在长生殿上，落地无声，却同时惊到了菱花镜君自己和风宪帝君。菱花镜君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泪痕，脸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感觉，她抬头望向帝君，眼尾是红的。

　　帝君手一抖：“你......”

　　菱花镜君是不会流泪的，从她开了灵智时起就是如此，她知道悲伤，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落泪。

　　此时心脏痛的好似要皱成一团，她明明没了记忆，却还是像被人一把攥住了。酸楚在菱花镜君眼底散开，视线短暂地朦胧，她频频眨眼间，泪水就难以自制的落了下来。

　　“唉...”

　　不过审问了她片刻，菱花镜君就听见了帝君的好几次叹息。

　　风宪决计拂袖转身不再看她，似乎这样才能下定某种决心。随后，菱花镜君便听见帝君威严的声音传遍了长生殿的角角落落——

　　风宪帝君喟然长叹道：“九天玄镜触犯天规，押到天赎境，将元神...打入九州。”

　　***

　　菱花镜君顺从的被带下去后，风宪帝君自己独留在了长生殿里。

　　不多时，他的背后便出现了抹白衣身影。

　　“帝君。”

　　那是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帝君侧目，随后缓缓道：“没想到三百年前菱花所预言的‘镜花水月，或有后患’竟是指的你们两个...”

　　此前“元神尽散”的沉霄正出现在长生殿，他抬起手，露出掌心那一块破碎的记忆碎片。它静静摊在沉霄手中，帝君瞥见镜光，忽然道：“你已经得到了一块？”

　　“是墨老仙找到的。”沉霄说。

　　帝君站在沉霄身前说:“希望此去能顺利找回菱花的记忆，她九州渡劫，必定要历经磨难。”

　　“我会保护她。”

　　拍了拍沉霄的肩膀，帝君没再多言便离开了。此时天雷也停歇，九天上界风轻云淡，似乎先前的风雷怒吼只不过是幻梦一场，长生殿冷冷清清，沉霄一个人站了许久。

　　他攥紧了手心的碎片，直到掌中传来一阵刺痛，白衣上神才低声道：“阿菱，你为我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