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杀警告》格千斯

12、第十二章

　　回到现在的时间。

　　已经七月了。

　　严炡在往昔舱已经有20天了。
　　计颂还未曾返舱。

　　老师把保险柜里的日历本拿出来，打开，厚厚一沓，翻过前面六张，一个个大红叉人为画在上面，翻到七月那一页，上面有一个数字被特意用红笔圈画出来。

　　“25”。

　　老师用手摩挲这个数字。

　　现在是20号，还有五天。

　　这次能不能熬过去呢？

　　老师重重叹了口气。

　　*

　　覃浩凛最近很不对劲。
　　[严炡]都还没开始躲他呢，他反而自己躲起来了，所有人都在客厅一起聊聊天的时候，[严炡]特意观察覃浩凛，他总是心不在焉的，眼神躲躲闪闪。
　　有猫腻，[严炡]想。

　　[严炡]开始还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覃浩凛知道了他的为难之处，只要计颂在场的时候他就主动保持距离，还在想，覃浩凛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总是解救他于危难之中。

　　后来[严炡]才发现不对劲，覃浩凛哪里是主动和他保持距离啊，不论计颂在不在场，覃浩凛都躲着他，这分明是有了小秘密！

　　[严炡]还为了补偿覃浩凛，某天晚上偷偷敲响覃浩凛的房门，想要好好表达对他的感谢之意，还拿出了他最喜欢的光脑小宠物——是一只虚幻的小精灵，接近透明，全身会发出微微的亮光，头上面有两个短短的触角，显得异常憨厚可爱。

　　没想到，门是敲了，覃浩凛竟然提前锁上了，也不开门，从门内模模糊糊传来声音，大概是说：我现在有事，不方便，快滚。

　　门外，[严炡]跟小精灵大眼对小眼，一脸懵。他现在才意识到覃浩凛最近的种种行为根本不是在躲计颂，而是在躲着所有人，他有秘密了！

　　魂体严炡也懵了，因为他也认为覃浩凛这几天的种种行为是不想让他“自己”为难，现在看来，覃浩凛不对劲。

　　不仅覃浩凛不对劲，计颂也不对劲。
　　他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桥边，一个巨大的石碑突兀又和谐地立在桥边，上面的三个大字像是用血勾勒出的——奈何桥。

　　刚给最后一位投胎者一碗孟婆汤，今天应该没有来投胎的了，孟婆想。
　　她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岸边的男子，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左右，穿着简单地白色短袖和黑色裤子，上衣已被染满了血迹，左半边脸上三两条血污，越发衬得他妖冶。
　　孟婆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死去的人。
　　有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凶恶的，惨死的安乐的，幸福的痛苦的……但无一例外，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抛，轮回之路开启。

　　这男子却是例外，他已经在这等了有一百多年了，很少有魂体会在奈何桥上停留这么久的。他说人间有一个他放不下的人，他想等那个人一起走向轮回，他不想那个人孤孤单单来到这里，不想那个人孤孤单单地进入轮回。

　　可是孟婆却说：“一百年了，你就没想过他早就进入轮回了吗？”
　　其实孟婆更想说的是，都等了一百年了，人间也过去了上百年，人类的寿命不可能那么长，况且她还特意问过阎王，生死册根本没有一个叫“严炡”的人，黑白无常也没勾过一个叫“严炡”的魂。她怀疑是男子精神出了问题，或许人间根本没有一个叫“严炡”的人，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罢了。她劝男子早日进入轮回，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一等”。
　　等什么呢？孟婆想。
　　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男子的魂体越来越淡了，已然接近透明，孟婆好意提醒他：“再不进轮回你就要魂飞魄散了。”
　　黑白无常每日勾着不同的魂体，当初勾男子魂的黑无常还会疑惑，问一问孟婆怎么男子还没进入轮回，一百多年过去了，那黑无常已经习惯了每次问一句怎么还没进入轮回，只是少了最初的惊讶。

　　这天，孟婆送完最后一个魂体，准备把最后一碗孟婆汤收起，她例行问一句：“今天要进入轮回吗？”这百年来，每天都剩这么一碗，是这男子的。桥边男子沉默，本以为就像以前一样不会得到回答，在孟婆将要把这孟婆汤收起时。
　　却听到男子说：“今天这碗给我吧。”许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男子声音很是沙哑，像是风吹过沙砾，带着一种怪异的妥协感。

　　男子一步一步走过奈何桥，来到孟婆面前，“给我吧。”一个字一个字，男子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孟婆将汤递过去。
　　“孟婆汤喝，前尘尽忘。”

　　男子接过碗，问孟婆：“你说我这百年来的等待，究竟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还是这只是我的虚幻？如果这只是我虚幻出来的，我的执念又为何这样深？”
　　孟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答案已经在他自己心中了。

　　孟婆问：“为什么愿意走向轮回了？”
　　男子淡淡道，魂体越发模糊，像是就要消散了：“因为不想魂飞魄散吧。”
　　“……我想再遇到他。”后面这句越发小声，随着男子一口喝下孟婆汤模糊而去，孟婆没听清。

　　场景到这里猛然一转，男子正在一个磅礴恢宏的宫殿里，身上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袍，袖边绣有淡金色的花纹，懒懒地坐在窗边，手指翻着一本书。
　　突然有一道声音问：“这么多年你不觉得寂寞吗？”

　　场景又猛地一转，又是那个黑无常，身后勾着许多魂体，他望向奈何桥边，视线搜寻一圈，问孟婆：“计颂终于进入轮回了？”

　　计颂猛然醒来，冷汗涔涔，梦中的迷茫和痛苦还萦绕在心中，还有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恨意和不甘。

　　他在梦里等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几天反复做这个梦？
　　自[严炡]出事后，严炡好像好久没来这个房间了，计颂怔怔出神想。

　　对面房间，严炡突然打了个冷颤，起身飘了一圈，才把心里的不安压下。
　　来到这边也好久了，都没有返舱提示，他也不会强制返舱，自从[严炡]无缘无故出事后，他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总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严炡惆怅望天。

　　天蒙蒙亮，严炡晃晃悠悠飘到计颂房间，没想到计颂已经醒了，就是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太好。
　　严炡飘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眼底有些许青色，严炡喃喃道：“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晚上不知道几点睡，早上又那么早醒来，而且这脸色怎么看怎么都像做噩梦了，”严炡伸手戳了戳计颂的脸，一脸怜悯，语气却又带点儿幸灾乐祸：“计颂，你怎么这么可怜！”

　　计颂没有回应，真有回应的话严炡就要被吓死了。严炡百无聊赖，叹了口气又躺到计颂旁边睡下，这大床看着就很舒服，虽然严炡感受不到。
　　来到计颂这里，严炡感觉莫名就放松下来了，心里的不安一扫而去，昏昏欲睡。

　　良久，计颂翻过身，严炡已经睡着了，睡相恬静。计颂静静注视着他，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他伸手碰了碰严炡的头发，却没有穿过他的魂体，手指结结实实碰上去，指下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发质很柔软，手指顺着头发滑落到严炡的脸上，细细摩挲着他的眼尾处。
　　严炡似是感觉到什么，身子动了动，没醒过来。

　　“严炡，我该拿你怎么办。”计颂低声道，声音微不可闻，眼底晦涩幽深，“要是这一次……”计颂后面的话语于喉咙间止住，最后只是闭上了眼睛，也遮住了眼底最深处的一丝恨意。

　　我等了你上百年。
　　[严炡]醒来，脑海里就这么一句话，清晰无比，到底是谁说的？
　　很悲伤。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悲伤呢？明明很无厘头，他心里却泛起细细麻麻的疼。

　　昏迷后遗症？
　　[严炡]摇摇头，只能将之归咎于此。

　　经过这几天的过渡，[严炡]又重新黏上了计颂，[严炡]本来就对计颂有种莫名的想要亲近他的感觉，于是[严炡]怎么想就怎么做了，最初的那点尴尬早就抛之九霄了。
　　覃浩凛见此也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反而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几天实在不敢跟[严炡]单独一起，害怕[严炡]会看出什么，他现在心情颇是微妙，需要一个人清醒清醒。

　　一个月又过去，老师让他们都去实验室体验一下，具体是什么，老师保密。
　　计颂兴致缺缺，可[严炡]和覃浩凛却非常雀跃。到达实验室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串运营着的数据在光脑上，非常壮观。
　　连江杏和宋忧怡都忍不住惊叹。

　　接着老师走到一台光脑前，随意点了几组数据，一个憨厚可爱的小精灵就生成了。老师让他们都去试试，除了[严炡]，老师在他来的第一年就给他送了一个小精灵，不允许他把那个小精灵换了。

　　覃浩凛他们倒是没有收到老师送的小精灵，江杏和宋忧怡还好，覃浩凛却是眼红了好久，现在终于有机会搞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精灵，别提有多开心了。
　　覃浩凛乐得八颗牙齿都合不上，眉毛尽是嘚瑟之意，[严炡]眼神嫌弃，覃浩凛也不在意，马上他就要拥有小精灵了，对于可爱的东西他毫无抵抗力。

　　计颂竟也站着没动，[严炡]偏头问，“计颂，你怎么不去弄一个小精灵，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