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年华》越女兮

7、山上好风光（下）

　　下午四点钟，当半死的尧茴左脚已位于阎王老爷的地盘内，右脚堪堪正要踏入时，山顶到了。我呸，鬼才相信这么座破山是小山丘呢，我在山底有偷偷观察了一下，少说也有几百多米的海拔。中途还得穿林涉水，时不时被石头啊树枝啊绊倒。
　　我瘫软在地上，常莫指着与我们来时相反的方向示意我。
　　我看过去——
　　山的另一侧，是向四周无尽延伸的坡地。冷意不曾留下痕迹，淡蓝色的天空下，是泛黄的草地，齐齐地倾倒，远远近近，尽是一片默无声息的静寂，生命在此，处处悠然自得。围绕在草地旁成排的树木停歇了成长的步伐，落叶静美地盘旋而下。我的意识，似乎就要被凉风带往一望无尽的坡地的那一头，与天际长长的光带，在晴明的天空里缭绕。
　　柳常莫坐了下来，看得出，他也无比畅快。嘴唇都微微漾起了一抹淡笑。
　　曾经以为，想象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却不曾想，想象之外，还存在着许多的不可能。只有把这些不可能转化为自己的语言，说出去，让听的人看的人也拥有和我一般的感受，这才是我文字的价值。
　　“柳常莫，谢谢你。”我由衷地说道。
　　“谢什么？”
　　“刚才天空中闪过一道绿色的闪电，把我正在瓶颈期犹如浆糊一般的脑壳给劈开了，然后我便有了灵感。我决定要写小青梅跟小竹马在大年三十的草地上上下运动，隐藏在原始颓废的颜色中的，是火热的滚烫的两颗散发着生命气息的心。哈哈，我找到兴奋点啦······”
　　我毫不出奇地看到常莫的嘴角有小小的抽搐。
　　他伸出手来，揉揉我头顶的碎发，无可奈何花落去地叹了一口气。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狂跳，他摸我头了，是的，他摸了，摸了！！！！我恨不得振臂高呼。为什么他对我有如此亲密的举动，难道我们不是才认识没几天的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点的关系吗？
　　匆忙地撇开脸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少来，我这个年纪，要搁古代那可是十成十的三个孩子的娘亲了。”
　　他啼笑皆非，却也不得不认同我的话，顺便也感慨一番时光匆匆流水无情，“是啊·····再过五年要把我也搁古代去，都是能当爷爷的人了······”
　　我顿时觉得年轻人不该胡思乱想。
　　直到夕阳收起最后一道眷恋的尾巴，常莫才把我引到一幢两层楼的小屋前。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窗子上、桌面、地板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属于木头特有的古朴的馨香。
　　“原来前端时间你说没空，就是来这儿打扫了呀。”
　　“真聪明。”
　　“请别用爸爸级别的语气跟我讲话。”
　　欢呼着甩下身上的背包，我扑倒在软软的床榻上。优秀的长工尧茴同志在历经数小时的负重运动后，终于以优异的表现完成了柳大爷交代的任务，成功地实现了人生价值。
　　常莫说，这屋子是他几年前找人来修建的。一旦遇上了什么不爽的事，或是创作没了灵感，厌倦了整日的忙碌跟烦躁，他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休息上几天，再又神清气爽地回去。
　　山上的信号没有我想得的那么差。所以我们在简单地吃过干粮后，就各自占地为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了夜生活。他对千篇一律的电视节目不感兴趣，坐在桌子上敲击着键盘。偷偷地看过去，他的侧脸弧度圆润，给人以滑腻的触觉想象。
　　我霸占着一方大床，拥着温暖的鸭绒被，百无聊赖地以“总有一种无耻使我们内牛满面”的态度欣赏着XX联欢晚会，主持人越飙越中气十足的声音形成了强大了听觉冲击，普天同庆的喜气歌舞表演，某些煽情到肚子有些酸胀的小品，对来年的新希望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飞翔，一年又一年的老脸孔笑得像菊花儿。混乱的外界干扰下，在我脑子里盘旋的却是另一个不容人忽视的问题：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床······要么我睡要么他睡，我俩绝对不可能共枕而眠的······
　　因为我还是待字闺中的良家小黄花嘛，我肉麻兮兮地阴笑不已。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我正把持不住睡神的性感邀约，困得颠龙倒凤，脸颊湿湿的疑是银河挂嘴边。有人覆在我耳朵边上轻轻地说，“······新年快乐······以后······都一起过······”
　　那人的声音好小，我凝聚起最后的意识，也还是没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声音暖暖的，汇聚在心间。呼吸的热气扬起我搭在额角的碎发，扫过眼帘便痒酥酥的，我嘟哝了几句，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肚子突然有些难受。迷糊中想起睡觉之前猛灌了几大口矿泉水，想见是厕所在呼唤我了。睁开眼睛，是常莫宽大的背，我点点头，这男人还算有点自觉，没趁机占我便宜。
　　来到客厅，我探手摸向墙上的壁灯开关。壁上的莲花状小灯散发着清凉的橘黄色，我莫名的发现自己头顶挂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缓慢的移动着，悠哉游哉。眯着600度近视的迷蒙双眼，我定睛一看。
　　女良啊，我立即清醒过来。
　　只见一只硕大的黑蜘蛛，伸展着笔直修长的触角，稳健地做着夜间运动。他坚韧的触毛，无风自动，长长的抖擞着，如海草飘摇，野性十足。
　　我惊魂未定地挪到摆放杂物的柜子旁，兀自喘着浊气。正想借力靠着木柜子平复一下我的颤抖。只听到，“嗖——”的声响，从柜底跃出一只身姿矫健的巨型大灰鼠，腹部的肉强劲地抖着，肌肤油光发亮的。我胃里翻江倒海，不住哀号一声，小人只是想如个厕罢了啊。
　　忍住了呕吐的欲望，厕所的大门近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探入一只左脚，左右瞅瞅，嗯，不错，没有异样，正待关上门，又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对正在肢体摩挲的小强。
　　泪奔。
　　回到房间，我像一只迅捷的兔子般奔上床，躺倒在常莫的旁边，感受他散发的已经进化完成的人类的熟悉的气息。新年的第一天就撞上灰鼠大神，我这来年想是不大吉利了，真是倒霉。念及此，便嘴里喃喃道，土地公您老风流倜傥潇洒无限英俊多金知书达理娴静温雅是众所周知的事······一定要保佑我啊······
　　常莫似乎有些浅眠，被我给吵醒了。他疑惑地转回身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的灵魂在纠结着，“我在通往厕所的道路上弄明白了一个有关人类延续的命题。这个世界上，我们再如何强大，也是要同动物和平相处的。”
　　他灼灼有神的耀目闪亮着，不言不语，半晌才说道，“睡吧。要是害怕了，就靠着我。”
　　我拽着他的睡衣带子，并未靠近。但是红了大半边的脸却泄露了我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谁有过这种连着遇到蜘蛛，灰鼠跟小强的经历吗= =
我高中时就遇到过一次，结果把我吓得连想要如厕的感觉都没有了，太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