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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眉来眼去情儿厚 ...


  •   李去非立时被满堂嫉妒地目光射穿了。

      李去非在冉默出现在楼梯口时便已恭敬地站了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他知道冉默的身份,而是认出他是那日跟在救过自己、身份疑似皇帝的男子身边、并曾给过自己十多两银子的人。
      早猜到跟在那男子身边的人应当身份不凡,但还没想到竟然就是户部侍郎,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大人物隔了这么久似乎还记得自己,李去非受宠若惊地躬身行礼。

      冉默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再理会别的士子,也脚步不停地在从人的拥簇下走出门去了,众士子也没有人敢造次上前。他一走出门去,松鹤楼内顿时沸反盈天,以前不认识李去非的全都冲到他跟前打听他跟冉侍郎是怎么认识的、跟冉侍郎是什么关系,倒是一众同乡坐着没动,脸色都有些僵硬。
      李去非解释自己只是在街上卖字时跟那位大人有过两面之缘,众人都大羡他的运气,怨自己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有心思灵活的已开始向他求字,问他的名字籍贯,攀交情。李去非被围在中间,少有地享受众星捧月地待遇,而不是排斥,一时大为感动,同众人很快便热络地有来有往交际起来。

      傅临元远远在圈外看着,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这一回,从来都只有是一针对李去非,就会群起而攻之的同年们,却没人出声。一贯的老好人吴彦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只是也是一脸艳羡,显是很羡慕李去非的际遇。

      自松鹤楼的腊月十七夜之后,李去非的名声迅速在来京赴考的举子中传扬开来,许多人找上门求字,所赠润笔都颇是不凡,维持生活足有余裕,和笑儿两人不用再每日辛苦外出摆摊,帮人算卦、写信赚钱了,而且常被人邀请去参加文会、吃饭。

      一日,又被人邀请吃饭,在饭桌上,家里在朝廷里有关系的举子钱某捏着酒杯,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李兄,周兄,张兄,我从我舅舅那儿听来消息,总理草原事物的喀尔喀将军纳兰容若上书要辞官归隐。”
      李去非和另外两个人都惊讶了:“啊,那个纳兰容若?”
      钱某道:“朝廷有几个纳兰容若!”
      张姓士子狐疑道:“纳兰大人今年不过四十来岁,正当盛年,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不会吧?”
      李去非也一脸疑惑。
      周姓士子更道:“纳兰性德可是喀尔喀将军,总领草原事务!如今葛尔丹已平,关外数他最大,当年其父明珠在朝之时威势也不过仿佛罢了,难道还有人嫌权势烧手?”
      钱某把酒杯一放,不屑地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想一想,纳兰性德是哪一届的臣子?让他掌关外兵权的又是谁?”
      “太上皇!”周姓士子有点似乎醒悟了,“你,你的意思是……”又有点不敢置信。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钱某打断他的话,抄起筷子道,“吃菜吃菜。“

      他这样半遮半掩的态度更强烈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正要追问,门外突然大大咧咧闯进一个华衣锦服的年轻人来,“钱兄、李兄、周兄、张兄,喝酒也不叫兄弟一声!”

      四人刚才说的话题多少有些大逆不道,都吓了一跳,那人进来了往席上一看,又咧开嘴笑道:“光喝闷酒有什么趣儿。”搂着李去非脖子道,“李兄,小弟我有一事相求,找你找好半天了,快随小弟来。”说着不由分说把李去非拖走了。
      看来他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其余三人对望一眼,放下心来,都笑道:“端木霖又有什么新花样,咱们也跟去瞧瞧。”说着起身跟了出去。

      四人喝酒是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走在街上时随意拐进来的,在北京城里这样的酒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为端木霖能找来。
      出了店门一辆大马车停着,黑檀木的料子,镶金饰银,前面拉车的骏马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气派非凡,来往行人莫不注目,端木霖和李去非已经坐了上去。

      三人一见这马车就啧啧道:“端木霖,又把这辆车拉出来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这些年做生意发了大财?”嘴里虽然这样说,也不是第一次见这辆车了,还是忍不住又绕着车子看了一圈,才爬上车去。
      端木霖满不在乎地道:“车不就是给人坐的,在家里藏着掖着还能再生一辆出来?况且我家的钱是九死一生、正大光明出海赚来的,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怕人知道!”三人听这话都无奈摇头。

      这辆车车厢内很是宽敞,坐了五个大男人竟然半点不显拥挤,甚至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垂髫小僮看火炉子和炭盆。李去非见那小童,忍不住问端木霖:“端木兄,我那小僮儿……”他这次出来喝酒是带着笑儿的。端木霖挤眉弄眼道:“放心,都在车上后面跟着呢,丢不了你的宝贝。”钱、周闻言皆窃笑。
      钱、周、张、端木四人都是南方人,地方风气甚坏,男风极重,富室置男妾、买娈童、养优伶戏子自不必说,寻常人家的男子与同性结为契兄弟相处如夫妇也比比皆是,人皆不以为异。四人进京所带僮仆,尤其近身伺候的小幺儿,多是兼伺候床榻的,以己度人,以为李去非和僮儿也是如此,见他对僮儿十分爱护,因此出言取笑。
      李去非知道他们的习气,不悦道:“端木兄,我那僮儿才七岁,而且一向当弟弟看的。”
      他这么正色一说,倒让四人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端木霖向小僮打了个手势,小僮掀开帘子向外说了一声,马车便辚辚碌碌向前驶去。
      钱姓士子名言,抚摸了下车厢内壁钉着的丰厚华美地皮毛,掀开窗帘向外望了望,问道:“端木子诚,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子诚是端木霖的字,原来他家在京师新买的宅子修缮完毕,要请李去非去题几个字。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到了之后题字完毕,端木霖领着四人在楼阁庭院里转了一圈,便又叫人整治了一桌精致酒席,摆在新得名的暖香坞里,叫了四五个妖娆娇媚的姑娘陪侍,吃起酒来。
      这几个姑娘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最大也不过十八岁,但已个个风韵撩人,一个穿黄、一个穿青,还有两个淡红一个绛紫,其中穿紫的格外出色。

      端木霖坐下就搂着青裙的姑娘毫不客气地亲了个嘴儿,道:“云茶好姐姐,几日不见你可是愈发美貌了。”青裙的姑娘本来抱一只琵琶坐着,甚为端庄,被他毛手毛脚一下弄乱了发髻,腾出一只手来,恼怒地狠狠在他腮上拧了一下道:“几日不见,霖爷你可是越发没脸没皮了!”
      端木霖嘴里哀哀呼痛,脸上却露出享受至极地表情来,逗的其他姑娘都掩口而笑。
      端木霖让那个紫衣姑娘去陪李去非,其他三人随意自坐。三人都是他的熟人,知道这是青楼召来的妓女,熟门熟路地各揽了一个找地方坐下,边坐边还卖乖道:“端木霖,朝廷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嫖妓,你这是勾着我们犯错啊!”
      端木霖道:“我们这不还没入仕,所以得赶紧抓紧时间多乐呵乐呵,万一年后春闱真中了,以后岂不是没机会和这些好姐姐们亲近了!”
      钱、周都笑骂:“你可真够欠的!”

      端木霖哈哈大笑,搂着云茶道:“亲亲好姐姐,快拣新鲜曲儿唱一支来给我们听。”
      云茶抽出头上的簪子又敲了他一记,把头发抿好,戴上玳瑁指甲,调了调弦,向余人笑道:“既如此,爷们请先喝一杯,我唱一支孙学士新作的《催雪》如何?”
      其他姑娘巧笑着起身,为众人斟酒。
      端木霖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不要只拿这些‘瑶笙飞环’、‘重寒侵罗’来塞责,这儿又没有外人,何必附庸风雅。好姐姐,你且把那支‘眉来眼去情儿厚’再好好唱一遍来听听。”
      云茶无法,只得看众人都喝了一杯,叮叮咚咚弹起琵琶,唱道:“眉来眼去情儿厚,有一个惹厌的人挡住在前头,因此上要成就不能勾成就。若还成就了,磕你一万个头。那一个负义忘恩也,就做桌儿底下的狗。”唱到最后一句时,波光流媚的杏核儿眼半嗔半怒瞪了端木霖一眼,端木霖差点被这一眼瞪的酥了骨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眉来眼去情儿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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