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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憺忘归 ...


  •   (三)憺忘归

      月上中霄,吹过山岩的风,愈发清凉似水。
      女萝在兽皮下抖了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抬头看着明月,心道:他到现在还不来,怕是今夜又去丛林探路了吧。
      果不然,晨曦初露时,墨离才一脸疲惫地来到山岩下,与女萝无言对望片刻,纵跃上岩顶。
      两人并肩而坐,草原碧色一望无垠,朝霞倾照,头顶墨云褪为青白,顷刻间,日出流火。
      女萝靠上墨离的肩头,轻声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出山。”
      墨离沉默一会,道:“昨日山外又送来密报给族长,我夜里去翻看过,晋国的事,如今越来越严重。”
      “怎么严重?”
      “我跟随多年的侯爷,被君上软禁了。”说这句话时,墨离阖起双目,语气萧索。
      女萝知道,那位侯爷,是晋国的公子穆。墨离每每与她说起晋国穆侯时,眸光发亮,神色端肃,奉若神明的敬仰。她垂头想了想,坐直了身体,看着墨离:“如果你能出山,能帮到他吗?”
      “最起码不负多年情谊。”
      女萝又问:“那你出山后,还会回来么?”
      墨离睁开眼,惊讶地望着她。
      女萝目光平静,仍是问:“会不会?”
      墨离不语,似乎思考了许久,终于伸臂将她抱住。
      “会,你还在这里。”他这般说,说得坚定。
      女萝靠着他的胸膛,听到了那沉重的心跳声。她微微笑了笑,道:“那好,今晚我带你出山。”

      那一夜月似圆盘,格外明亮。女萝牵着墨离的手,举着火把,带他穿越丛林。
      赤豹跟在后面,左顾右盼,提防野兽扑袭。
      这片丛林并没有墨离想象的深不可测,最起码,女萝领着他,不出一个时辰,便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圆月的银泽。
      林外是荒野,杂草疯长。墨离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灯火,夜风拂面,恍如重生。
      女萝指了指前方:“你直往南下,两日后就会到晋国边城。”
      “谢谢你,阿萝。”他郑重地致谢,待松开女萝的手转身离开时,女萝在背后将他抱住。火把跌落在地,星火燎原,燃起冲天的红光。
      “阿萝……”墨离回身,也将她紧紧抱了抱,一遍遍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女萝埋首在他肩头,泪水已忍不住滴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墨离沉默,因为不清楚晋国的具体形势,他不敢轻易给出承诺。
      女萝抬起头,抹去泪水,柔声道:“爷爷说,中原汉人到每年的八月十五那天都会团聚。今日是六月十五,两个月后,你能来看看我吗?就算不回山中也无事,我站在这里,等你回来,哪怕就看一眼,说一句话。如果你的事还没办好,你再离开,行吗?”
      墨离看着她含泪期盼的目光,无法说不。
      从安城到此处,快马急鞭,大概需要三日三夜。也不算太远。
      他略微思索,终于点了点头:“好,八月十五,我会回来看你。”
      远处有人看到火光,正打马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女萝不舍地将墨离放开,微笑道:“远处来人了,我该回去了。”她拾起火把,坐在赤豹身上,慢慢隐入林间深处。

      墨离回到安城时,正值盛夏。
      当时民间风声劲传先太子望暴毙事关穆侯,襄公怒而收相权,将晋穆软禁侯府,严察诸臣。群臣怯而自保,百姓道以侧目,安城的街上,一派萧条。
      将军府安静如常,墨武与到访的狐之忌在书房下棋,见到墨离骤然出现,狐之忌一声哀嚎:“真是白日见鬼了!”说着,上前一拳笑揍在墨离肩头,与他拥抱,“早知道你死不了,我去通知公子,他为你的事不知有多担心。”
      墨离笑道:“这样的关口,你也不知避避风头。”
      “避什么?”狐之忌满不在乎,“天下谁不知道我们是穆侯的人?”他拍拍衣袍,转身便走。
      墨离目送狐之忌离开,转身见过兄长墨武。
      墨武一向持稳,虽是喜极,面容却是淡淡,挥手让墨离起身,嘱咐家老道:“去准备晚膳。”
      晚膳?家老为难,看看天色:“将军,现在才过正午。”
      墨武板了板脸,墨离强忍笑意,正色道:“大哥,我不饿。先跟我说说朝中的情况。”

      入夜时,墨离潜入侯府,拜见晋穆。
      晋穆负手静立在凉亭里,一袭白袍,清贵出尘。听闻墨离说了别后的遭遇,他淡淡道:“林胡的事,虽出人意料,却好歹没有祸及晋国。不过以后再遇行刺这般的事,必要有人接应。孤胆行事,那是匹夫之勇,侠客之道,不是你一个将军该做的。”
      墨离颔首:“是。”又抬头问晋穆:“眼下形势,公子准备如何应对?”
      “静观其变,”晋穆神色冷定,清远的眸间暗藏肃杀,“枫三为我在晋国埋下了这样的祸根,必有后招。而如今梁国既灭,齐国独吞南梁土地,他豫侯一人风华盖世,夏惠岂能坐壁上观?不出两月,夏国定然有使来会我。父王囚我不过做戏,晋国要等的,正是这个时机。”
      “还有一事……”墨离微有迟疑,“我听说,齐国豫侯将娶梁国公主,而夷光公主未死的事也已明示天下。那么公子与夷光公主的婚约……”
      “自然再续。”晋穆微笑,说的理所当然。

      七月,夏国使者来安城,携夏惠密旨,暗登侯府,邀晋穆西去凤翔。
      晋穆离晋,墨离与狐之忌跟随。一行人至夏国凤翔时,紫衣侯主父伯缭携夷光公主归夏。夏惠以舅父名义承认晋穆与夷光的婚事,不出三日,齐国豫侯亦飞信而至,答允了晋穆再次求亲。由此,晋夏于凤翔城的一桩密谈进展格外顺利,未出十日,晋穆便离夏返晋。
      墨离回到晋国时,已是八月初秋,朝中波涛暗涌。
      晋后密连朝中大臣,欲夺穆侯军权,借口调兵南下,重割藩镇,换将将。墨离与墨武周转朝中,游说朝中诸臣,执晋穆密函暗通四藩封将。晋国军权调拨动静如此大,先是暗地手脚,最后终是摆上了台面,浪翻潮滚,朝野动荡。
      墨离身处漩涡中央,忙得天昏地暗,待长久的拉锯和抗衡后,军政事初定时,中秋早已过去。

      墨离终究没忘与女萝的约定,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刚要出发,宫中一旨降临,晋襄公病危,晋穆命他护送圣驾去落峤谷休养。晋国在如此形势下,自然酝酿而起九鼎之争。晋后奉旨掌政,穆侯权倾朝野,水火对立,局势一触即发。这般朝局,不说墨武不能放墨离擅自离开,就是墨离,也说服不了自己抛下晋穆和兄长,独自启程北上。
      只是这样留在安城,对于一生奉守承诺的墨离而言,无异于荆棘在背,坐立不安。
      他这样的失魂落魄被狐之忌看在眼中,自是称奇。狐之忌自诩睿智,密告墨武:“上将军,你兄弟终日神思恍惚,莫不是思春了吧?”
      墨武脸色一黑,嘴角发抽。
      事实证明,狐之忌的话还是很有信服力的。次日墨武将墨离唤到书房,放下长兄为父的威严,与他坦诚相谈。墨离多日烦闷,终于告知了墨武,自己与女萝私定终生的事。

      墨武听罢,道:“听起来是个爽快的女子,待晋国事了,你再去找她解释,她应该会原谅你的。”
      “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墨离神色如常,声音却格外冰凉,“我……利用了她,也欺骗了她。”
      墨武皱眉,墨离苦笑道:“鬼方族有族规,若有外人入山,生死不能离开。”
      墨武吃惊:“为何会有这样的规矩?”
      墨离道:“百年前,鬼方当时称雄漠北,收留了流浪无居的林胡人。几年后,林胡人恩将仇报,害死鬼方可汗,屠杀鬼方族人。所幸鬼方当年有一小拨人跋涉在外,未受牵连,听到风声后,逃入山林隐居。因为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所以他们格外不信外人。鬼方虽从此蛰居山林,但族长仍派有细作潜入林胡,也自然得知我杀死了林胡王。所以我入了山中,才能受到礼遇,不曾有人问难。
      然而虽如此,他们也不能破坏族规,放我出山。一次与族长喝酒,无意间得知,鬼方世代有山鬼守护。这山鬼不是真正的鬼神,而是族里暗传、拥有至高无上灵戒的圣女。圣女身份神秘,除每年的天祝节会披上薛荔、蒙着面纱在山顶为族人祈福外,一般不会出现。族长醉言说,若有山鬼为我开口,领我出山,鬼方族人自然不会说三道四。我想山鬼再神秘,处在那样密不透风的山林里,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于是费尽心思去找寻找。终在一日,我从一枚金铃铛里,找到了那枚灵戒,也自然找到了山鬼……”
      墨武道:“你方才说利用……莫非,女萝姑娘就是山鬼?”
      “正是,”墨离低下头,“我一开始,是因为这个接近她的。”
      墨武沉吟:“那你不喜欢她?”
      墨离没有回答。其实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女萝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是责任,他不能始乱终弃。半响,他道:“我想娶他。”
      “我不反对,”墨武想了片刻,从书案上递给他一卷军文,“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动身去找女萝。这是来自匈奴的密报。匈奴人正整兵拔将,欲侵袭我边城。公子等待此战已久,将借机会平荡河套。你要走,也得等这战打完。”
      墨离合起军文,道:“我明白。”

      与匈奴一战打完,已是寒冬腊月。是时,晋襄公与晋后夷长双双殡天,国丧之时,墨离又是无法抽身。直到次年入春,晋穆登位为君,他才有了得以喘息的空隙。
      离开安城之前,墨武送给他一对玉雁,道:“女萝既是山鬼,那总该有出入山林的自由了吧。你这次去找她,将她带回安城。”
      墨离笑应:“是。”
      马不停蹄赶往林胡东南,暮春三月,丛林森森,他毫不犹豫地驾马深入。凭着那夜女萝领他出林的记忆,轻易入得山中。鬼方族人见到他回来,都是一惊。惊讶过后,却都叹息摇头,看着他时,目光分外复杂。
      墨离先是诧异,而后心一沉,飞奔至巫师帐篷。
      巫师正于帐中磨研药草,看到他,皓须微颤。
      “将军总算回来了。”
      “阿萝呢?”墨离急问。
      巫师不答,无视墨离的焦虑,慢慢将药草磨研好,包裹起来。待洗净了双手,他换了双木屐,对墨离道:“随我上山。”

      墨离满心疑惑,跟随巫师到了建在半山腰的竹舍。
      竹舍里迎出一位女童,巫师将药草递给她,嘱咐道:“煎熬一个时辰,添三次水。”转身看着发呆的墨离,解释道:“这里也是阿萝的家,她父母生前住在这里。你不是要见她么?她在房中。”
      为何她不出来?若是往日,她早已飞扑到自己怀中,喜笑晏晏才是。墨离的心没来由地微微一颤,走入竹舍。竹舍里如此安寂,空气似凝滞了般,压得他一阵窒息。不安惶惑间,竟突然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阿萝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因为他出的事。
      他浑浑噩噩地推开门扇,室内摆设简单,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躺在软塌上的人消瘦苍白。火红的衣裙褪成浅浅的绛色,乌黑的发添上几缕银霜。墨离望着,无法言明的难受。以前的她似夏夜里盛放的绝色红莲,跳跃妖娆,眼前的她,却似即将枯萎凋零的梨花,娇怯弱小,不禁风吹。
      “阿萝。”他跪在榻侧,握住她的手,轻轻呼唤。
      沉睡的人双眉蹙了蹙,睁开眼来。双目迷蒙,似笼着烟雾。她缓缓侧首,看着墨离,怔忡许久。
      “阿萝。”墨离努力笑了笑。
      “你……回来了?”女萝亦是淡淡一笑,笑意未入眼底,只在唇边微微漾了漾。她垂眸,神情冷漠如霜,慢慢将手抽脱墨离的掌心。
      墨离一怔,张了张口,试图解释:“我回到晋国后……”
      “不必多说,”女萝打断他,“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

      墨离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玉雁,递到女萝面前:“我将你我的事告诉了大哥,他让我带你回去。汉人成婚前要纳采,以雁为礼,这是……我向你求亲。你愿意和我离开吗?”
      女萝看了眼玉雁,无动于衷地移开目光。
      “我怎么跟你走呢?”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我的脚都没有了,赤豹也死了,我如何走得了?”
      闻言,墨离发怔,又猛地掀开覆在她腿上的薄被。
      小腿以下,空空荡荡。那双雪玉般的双足再也望不见。
      “你……你……” 墨离双耳轰鸣,眼前发昏,只觉气血不断上涌,心绪紊乱如麻。
      女萝笑颜安静:“我放走了你,自然要受族人惩罚,本该是火刑烧死,托墨将军之福,因为你是我们一族的恩人,爷爷又是族中的巫师,所以才断了我的双腿。”
      墨离震惊而又愤怒:“你不是山鬼吗?他们怎么敢……”
      “呵,你果然早知道了我是山鬼,”女萝话语冷淡,毫无波澜,“是啊,起初我说你八月十五就回来,并取出了灵戒,他们都相信我,并没有为难。可是八月十五我在山下等了你整整一日一夜,也未见你的踪影。有林胡的游兵发现了我,追入林中,还射死了赤豹,甚至尾随我入了山中,害死了十几个族人……我这个山鬼非但没有保护到族人,甚至还将祸害引了进来,哪有资格再当山鬼呢?他们不杀我,已是心怀慈悲了。”
      “女萝……”墨离声音颤抖,悔恨之心无可复加。
      “将军请去吧,”女萝闭上双目,冷冷道,“你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你那位精通音律的故人,所以从未将你我的约定放在心里,不是吗?你亲近我,无非是要我带你出山。如今出入山林的道路你知晓了,将军若要走,无人能阻拦。”
      “你和我一起走,”墨离决然起身,“如果你不愿出去,我便在此地陪你,一生一世。”
      “随你。”女萝轻轻转过身。

      春去夏来,入秋叶落。

      半年的时间眨眼既过,墨离陪在女萝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赤豹没有了,山下有牧人送来一只斑皮雌豹。女萝便将那枚金铃铛又悬在斑豹脖上。有了斑豹,女萝便似重新有了脚。斑豹背负着她在山中四处游逛,偶尔她也下山,与牧人们说话聊天。
      墨离一直跟在她身后,感觉是历经了沧海桑田,才等到一日,他终于又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如以往的盈盈笑意,尽管,那笑意并非对他。
      笼罩头顶的冰冷阴霾间,总算射入了一缕暖人的光亮。

      一日巫师上山,交代墨离去山中摘几株药草。墨离下山后,女萝被斑豹背出竹舍,坐在大树下,以捕捉枝叶间洒落的阳光为戏。
      巫师望着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阿萝,你还要折磨他多久?”
      女萝怔住,将手慢慢垂落:“爷爷。”
      “你母亲如此,你亦如此,爱得激烈,恨也激烈,”巫师神色忧伤,轻声道,“当年你母亲不惜双双坠崖,也不愿让你父亲离开。而你,自断双腿,也不愿让阿离心中好过,无非是怪他未守承诺。何苦呢?你是山鬼,当日就算犯了错,族人也不敢奈你如何,何必要落下残疾,遭这般的罪,还生生折磨两个人的心?他就算爱你,如今被愧疚和责任压着,怕也看不到自己的真切心意了。”
      女萝仰头看天,流云飘过眼前。
      “他爱我?”她声音空洞,似在怀疑。
      “他若不爱你,何苦又跑回来?何苦又这般小心翼翼地伺候你?你一笑,他才能展眉。你哭时,他在竹舍外徘徊得焦狂。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还感觉不出来吗?”巫师软声相劝,“乖阿萝,你对阿离的惩罚已经够了,也不要再考验他了,与他出山吧。你比你母亲幸运,你是山鬼,你还可以选择。阿离是大好的男儿,身为一国的将军,理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不能任性到让他一世在山里陪你。如果这样,到最后,怕也会落得与你父母一样的下场。”
      女萝咬唇,低下头道:“爷爷,让我再想想。”
      巫师抚摸她的发,爱怜叹息:“阿萝,爱一个人,不是猜忌、报复、占有或彼此折磨。爱一个人,想要相守一生,必须要包容和理解,要有万里追随、无怨无悔的信念。爷爷希望,你能明白。你母亲的前车之鉴,你不可重蹈覆辙。”

      落霞将山林染成嫣红的那一刻,墨离从山下回来,满竹舍找不到女萝,不由惊慌失色。又返下山,寻到巫师帐里,依旧不见女萝踪影。
      “她去哪里了?”墨离担忧。担忧中,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害怕。像失落了最珍贵的东西,满心的空荡。
      巫师亦是着急:“你我分头,到她平日里会去的地方找找吧。”
      一句话提醒了墨离,他去了女萝往日牧羊的山岩。夜色初至,草原空旷,不见人烟。他在岩顶僵立半响,忽望见山侧甬道旁,一株松萝于西风下垂丝飘飘。
      墨离心思一动,跃身下岩,急奔入山中空谷。
      谷间暖池里依旧白雾溶溶,斑豹卧在池边岩上,它的身边,裙裾散落,红得灼目。
      墨离走近,水中“咕噜”一响,缓缓冒出一颗人头。
      乌发明瞳,皎月姿容,玲珑无瑕的身体缓缓出水,如在池中冉冉盛放的芙蓉。女萝笑看着墨离,吃力攀伏在青石上。
      “阿离,我起不来。”她娇嗔皱眉。
      墨离弯腰,将她抱入怀中。
      她躺在他的臂弯间,用指尖描绘他冷俊的眉目,微笑道:“我想出山。”
      墨离诧异须臾,轻声问:“为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做山鬼,做汉人将军的夫人,”她说得一本正经,却又调皮地眨眼,“我会永远跟着你,决不会给你有机会亲近别的姑娘。”
      爷爷说爱不是占有。其他的她都能听得进去,就这个不行。
      墨离失笑,静静看着她。漫天星光落在她的眸中,盈闪似一泓秋水。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得汝相随,夫复何求。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屈原 《九歌.山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憺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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