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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小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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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难得一见的。
让伊吹的属下一致笃定是准干部太宰的鼓动因此心情沉重的。
让森鸥外意外到不小心掉了爱丽丝的蜡笔因此被后者踩了一下午鞋子的。
让中原听了伊吹属下告状因此额头直冒青筋踢开太宰办公室结果又抓到一个旷工的。
伊吹,旷工了。
“……真的没关系吗。”
织田规矩地坐在和他的身形相比异常small的红塑料兔子凳上,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伊吹坐在蓝色兔子凳上,被一群相当富有天真活泼气场的小孩子们包围。
就那副无欲无求好像下一秒就要出家的毫无波澜的脸,突兀地像是西伯利亚的春天。
“没事。”
“不会被扣工资吗?”
自从有了五个小孩,原本只要维持基本生活就好的单身汉织田也变成会对工资斤斤计较的家中顶梁柱了。
……森鸥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虽然伊吹也没了解过他。
“大家——准备好了吗?”
站在台前的工作人员笑着拍手。
在织田和伊吹身侧的孩子们纷纷应和地举起手来,用孩童独有的长音回答。
“准备好啦——”
“那就请好孩子们拿起手边的颜料和画笔,在画布上尽情画出喜欢的东西来吧!”
“好——”
塑料桌上的颜料不是什么给小孩子玩的杂牌玩具,虽然没到顶尖牌子的程度,但也是能用来正统画作的工具。
画布也是,在画框上钉的很紧,调色盘和各个型号的画笔应有尽有。
这是横滨某家学前教育机构开展的美术活动,意在提高孩子们对美术的兴趣和艺术修养,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有些经验的美术教师,在楼上孩子更多的那一层,还有一个美术协会的分主席在里面坐着。
但是,显而易见地,这不是织田现在的收入能带孩子们来的地方。
织田低下头,对像小兔子一样两眼冒光乖乖坐在他身边的五个孩子教导。
“大家,向请你们来的伊吹哥哥道谢。”
“谢谢伊吹哥!我好早之前就想来了!”
“好酷!这些颜料都可以用吗?”
唯一的女孩抱紧了玩偶,怯生生地对他道谢。
“谢谢你……伊吹哥哥。”
说完又很快躲到织田身后去了。
这五个孩子平常都十分乖巧,不会给织田惹麻烦,但是这次活动下了大力气宣传,甚至到每所小学都去宣传了一遍,让本来不甚在意的孩子们越发在意。
但他们也没任性的嚷着织田说要来,是织田在伊吹身边打电话时,正好不想干活的伊吹没问过织田的单方面买了票。
不过没想到活动的形势居然是大人和小孩子一起画。
他以为只是看着这些孩子们画。
虽然伊吹画也画不出什么来,但是——
“那个……这位先生,非常抱歉,但是能请您好好画吗?”
被护工叫来的貌似是负责人的女性双掌合十,为难地示意了一下身后正往后看的其他孩子们。
“这个……对孩子们来说,长辈们是他们的学习目标,要是有长辈不好好画,可能会打击孩子们的创作热情,还有这些您带来的孩子们,要是长辈胡乱敷衍的话,他们也会伤心的吧……”
虽然负责人完全不了解伊吹。
但这番话完美的说进了伊吹的心坎。
将‘美’传给他人,甚至是在年幼的孩子们心中种下种子,是每个美术学院的美术生肩负的责任。
伊吹一脸郑重地拉过来一副新的画板。
了解。
虽然负责人走时,伊吹嘴上和脸上的郑重其事都非常令人安心。
但只是铺个底色的功夫,他就画不下去了。
阳光好美,我要画阳光。
……但是不行!我刚刚还在画仿真花篮!
理智与感性的撕扯让伊吹万分痛苦。
“阿诺……”
身后传来优怯生生地询问。
“伊吹哥哥……为什么不画了呢?”
女孩手中的香蕉画到一半,虽然样子潦草,但用色非常精准,意外地相当有天赋。
此时,眼光澄澈又剔透的女孩看着伊吹,像是在犹豫。
小孩子非常容易被周围的环境鼓动,也非常容易被周围的氛围传染,一旦发现周围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美术’中,就会生出怀疑。
‘美术’真的是那么好的东西吗?
看着这样的女孩,伊吹微微叹息。
不要怀疑啊,孩子。
美术真的是激励又打动人心,让他在自知没有天赋的前提下也能为此付出一生的,温暖又残酷的东西。
让脑海传输信息的速度提高不容易,反向降低脑海信息的传输速度却更加困难。
假如说一个是从十米高的滑梯滑下来,一个就是没有任何装备地爬上去。
强行静下心神,就像对着一毫米的针眼穿蚕丝,不仅脑细胞大叫着抓狂,心底还像有只爪子在挠。
现在的伊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没有耐心的一个人。
能感受到身后孩子们好奇的视线。
……算了。
场外求助。
“我也很忙,最多帮你过滤浅层信息。”
年幼伊吹很不情愿。
“足够了。”
果然,有人帮忙过滤浅层信息就像在驾驭运转的cpu上加载了冷水循环降温系统,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变得简单,仍多出了供身体行动的余裕,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样的伊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明明没有像穿越前那样苦思冥想构图和笔触,没有特意追求舒适的画面和浑然一体的颜色,甚至连最基础的近大远小和透视都不管了。
只是自然而然地画出自己感受到的和想要画的。
大脑斟酌是在有限的信息下,将信息整合的最有效的形势。
但假如哪怕不去思考,也能感受到如海一般汹涌的信息的话,去掉思考的这一途径,心情反而无与伦比的自由。
这就是绘画的初衷。
没什么痛苦可言。
只是一种心情,一种表达的方式。
束缚你的不再是情绪,而是体力和精力,坐在这里,也没什么负担。
视野开阔。
万物明朗。
.
一直到结束时,所有人都上交了自己的画作。
织田此前没怎么接触艺术,自认对艺术一途没什么敏锐的嗅觉和素养。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在看到伊吹的那副画的那一刻,依旧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在那幅画前难以自抑地愣了三秒。
不是多么像。
那是完全脱离现实的画作。
筷子细的叶茎上就有十几种色彩,也不是绿,明黄,金红,水晶绿,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
看不出规律来,只能模糊看清物块的边界。
但是,怎么说呢。
那是无视距离,无视视细胞传导路径的,好像矗立在心灵之间,直击内心的画作。
是能感受到自己和创作者面对面交流的画作。
能看到,对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视角。
完完整整的,一丝不漏的,全都能看到。
织田到底不怎么会表达,内心被如此触动着的他,也只是认真地对伊吹肯定。
“画的很好。”
正帮忙用湿巾给孩子们擦手的伊吹随口‘嗯’了一声。
被擦手的孩子盯着那根香蕉出神。
“伊吹哥,香蕉可以吃吗?”
“……最好不要。”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可是亘古不变不分国籍的诅咒。
真正察觉到这幅画背后蕴藏的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概念之型的,是偶然看到这部作品的日本美术协会日本画分主席。
原本只是所有画作一起平铺着摆在地上,正和身边的教师随口闲谈的人却失手洒了茶杯。
“……大古先生?”
猛地凑到地上,甚至从衣兜拿出眼镜的男性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幅画。
“这是……何等的感染力。”
完成度不高,篇幅有限。
氛围却偏偏感染地让人眼眶发红。
‘孩子’、‘未来’和‘传承’
“完成这副作品的先生呢?还在馆里吗?”
虽然这么问着,大谷其实不抱希望。
“欸,所有客人都从场馆离开了,不过这位先生愿意在活动中留下这副作品,或许是同意将作品发布出去的。”
这是所有人参加活动前签订的条约,为了进一步鼓励孩子们,会将他们的作品投进近来开办的幼儿赏。
虽然本意是为了儿童,但合同上没有明确说明对象。
在这个基础上,理所当然的可以将成人的作品一并代为发表出去。
不仅如此。
画家负责将如此震撼的作品带到人间,他们这些中间者的使命便是不让它淹没在灰尘中,闪闪发亮地出现在世人眼前。
想到这点,大谷感到肩上肩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但在这样一副佳作面前,内心却一反常态的轻松。
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