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寒上小楼》九月光

3、第三节

　　唐青站起，声音在沈轻寒身后幽幽地响起：“难道Johnny比我更适合你？”
　　沈轻寒停住脚步，声音里有了薄薄的怒意：“唐青，不要胡搅蛮缠。”
　　唐青却誓不罢休地追问：“我是问你，难道Johnny比我更适合你？”
　　沈轻寒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唐青吵架，忍让地回了一句：“我说的是衣服。”唐青听在耳朵里，不亚于火上浇油，冲动地大喊：“我说的是在床上！”
　　声音尖锐凄厉，震得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神儿，惊诧万分地看着唐青。这一年多以来唐青红透半边天，名声在外，如今竟然愤怒到口不择言的地步，看来着实是气昏了头。

　　饶是沈轻寒修养再好，此刻脸上也挂不住，青一阵黄一阵，变幻莫测，一干人等懂事的开门离开，躲到走廊上，屋子里只剩下沈轻寒和唐青，还有倪小楼。
　　倪小楼想走，这场面太尴尬，他这小心灵有点承受不起，可沈轻寒没发话，他又不敢走，怕显得不够仗义，正犹豫间，沈轻寒说话了。
　　“唐青，我沈轻寒一向公私分明，你是想多了。至于我跟你的事，与别人无关，散了就是散了，别玩不起。”
　　话音清冷，倪小楼听着心底直泛凉意，唐青那么大一个男人，眼眶却一下子红了，扑到沈轻寒的怀里，挣扎着哭泣：“轻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砸场子的，你知道我争的不是衣服，我要的是你！”。
　　倪小楼在一边看着，一个寒颤从头打到脚。
　　断背真混乱啊！
　　更混乱地还在后面。
　　沈轻寒一言不发，推开唐青，突然搂过倪小楼，就近吻了起来。
　　吻的间隙，声音耳语般传进倪小楼的耳朵里，“拜托，帮个忙。”

　　倪小楼早已泥塑，瓦砾般一片儿一片儿轻飘飘地魂游天外。成熟男人强大的气场包裹得他透不过气来，还来不及反应，柔软长驱直入，纠缠得他目瞪口呆，僵硬地接受着，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只感觉搂在腰上的双臂是那么沉稳有力，一种似曾相识的期待许久的安全感油然而至。
　　就那样被圈在身体的中央，紧紧地抱着，世界突然封闭成一处黑色的漩涡，处处飘浮着沈轻寒身上特有的烟草味道。倪小楼好像落到了水里面，水柔而凉，心轻而暖。
　　如漂浮在海上的孤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栖息的湖。
　　他不想浮上来，他刚刚品尝到，这个男人的舌尖也有着同样味道的淡淡烟草香。他自己虽然不抽烟，可是他喜欢这种味道。这味道跟倪小土身上霸道蛮横的烟味一点也不一样，这味道很甘甜，很缠绵，回味无穷。
　　几乎，沉沦得就要去回应了，可是沈轻寒却突然地松开了他，回头凝视着唐青。倪小楼被无端地喊了暂停，似高音处的断弦，说不出的难受。
　　苍天哪，他的初吻，就这么被无情的炮灰掉了！

　　一边，唐青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喃喃地问：“不是Johnny？只是这个普通的孩子？”沈轻寒轻抚倪小楼的脸，指尖在年轻的绒毛上起舞。
　　“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我喜欢他。”
　　明明知道是句哄人的话，倪小楼还是偷偷地脸红了。
　　倪小楼喜欢听这句话。

　　沈轻寒没有看倪小楼，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看着唐青，语气随意：“你看清楚了吧？我一直喜欢很多种口味，现在，你这一种，我不喜欢了，就这么简单。唐青，我们俩终究好了一场，给彼此留一点美好回忆吧。”
　　唐青脸色惨白，他跟Johnny，一直明争暗斗，在T台上斗，在私生活上也斗，他一直以为是Johnny给沈轻寒下了套，沈轻寒才会中了Johnny的迷魂圈套，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沈轻寒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更加清楚的是，他不要唐青了。
　　唐青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沈轻寒跟倪小楼两个人，沈轻寒这才显出几分尴尬，跟倪小楼说：“刚才，事出紧急，我也是迫不得已，谢谢你了。”
　　倪小楼脑筋急转弯，按照常理，他是不是应该煽沈轻寒一个耳光，然后说声“流氓！”愤然而去。可是那不就跟怨妇一个样了吗？更何况，刚才那个猝不及防的吻，那紧紧的拥抱，淡淡烟草的气息，倪小楼难为情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讨厌到要立刻刷牙漱口的地步，甚至，还有一点点地喜欢。
　　“没，没什么。”倪小楼低下头，脸红得像个大蕃茄。
　　沈轻寒轻轻一笑，果真是个孩子，明明被人家占了便宜，自己却害羞地抬不起头来，心里有了几分内疚，很温柔地拍着倪小楼说：“去吧，叫外面的人都进来，正常工作。”
　　声音雾蒙蒙的，浸得倪小楼的心底湿润了一片。

　　后台重新忙碌起来，倪小楼跟着沈轻寒又视察了秀场的准备，一切井井有条，晚上六点钟准时进行。
　　三点多钟的时候，顾飞带着倪小楼的三个同学也来到了秀场，见倪小楼一直跟着沈轻寒，顾飞笑骂一句：“这小子见风使舵，这么快就成了沈大设计师的跟屁虫了。”沈轻寒见到顾飞很高兴，两人中学时代曾经是同一间画室的学生兼好友，立志考同一所名牌大学学服装设计，将来一起去米兰办一场秀。可惜沈轻寒考大学时发挥失常，沦落到一所三流大学，顾飞倒是如愿以偿地考入了理想的学校，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友谊，并且顾飞一直相信，以沈轻寒的才华，早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四个学生跟着顾飞到后台挑衣服，最后要做为同台设计人员，在沈轻寒前面出场亮相。倪小楼挑来挑去，挑了一个短裤配休装西装的混搭系列，他五官虽然不是出众的俊美，但也十分清秀，本身就很像韩版的小男生，换上衣服之后效果非常的好，像干爽迷人的糖果男孩，惹得老大老二老三冲着他直吹口哨，顾飞也点头称赞，沈轻寒看了看，又给他配了一条同色系的格子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胸前，更增添几分学生气的纯净脱俗。
　　“老沈，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你好像对倪小楼格外的上心啊。” 顾飞看出些端倪，俯在沈轻寒耳边说。
　　沈轻寒笑笑，并不回应。顾飞紧跟着又加上一句，“告诉你，这孩子可是个好孩子，我可不许你碰他。”
　　听了这话，沈轻寒这才说了句，“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他不是我的类型。”
　　“哼，不就是外表妖艳，内心狂野吗，俗！” 顾飞冷哼一声，表示了对沈大设计师口味的不屑。
　　沈轻寒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随即心头一暗，借口还有一些事情要去看看，离开了顾飞他们几个。

　　倪小楼看着沈轻寒独自离开，心里很失落，目光一直追随到很远，才舍得撤回来。
　　“小楼，跟着沈总，感觉怎么样？” 顾飞笑着问到。
　　感觉怎么样？被索吻，不安全，心还会跳，可是等到安全了，心虽然不跳了，又会很失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这样的感觉要怎么形容？
　　倪小楼有些分神，没有立刻回答顾飞的话。顾飞望着倪小楼神不守舍的样子，做为过来人，明白了几分，可是他太了解沈轻寒了，不但是性格方面，做为老友，这么多年在一起，对彼此的过往也都非常熟悉，倪小楼如果喜欢沈轻寒，那就等于飞蛾扑火，无论是做为自己的学生，还是倪小土的弟弟，他都不愿意看到倪小楼受到伤害。
　　“好了，小楼，我们也去秀场看看吧，今天我们也是半个主角，总要负点责任才对。” 顾飞说着，带着四个学生离开了后台。

　　那晚的秀很成功，倪小楼第一次做为准设计师走了T台，非常兴奋。可他显然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那晚的主角无疑只有沈轻寒一个人，秀的衣服好评如潮，当场有好几家表示想做独家代理。而沈轻寒压轴出场，旁边伴着Johnny，虽然Johnny的美貌艳绝全场，可是沈轻寒儒雅随意，清高骄傲，尤其是永远禅般沉静波澜不惊的表情，深深迷倒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也深深迷倒了倪小楼。庆功宴结束，回到宿舍，仗着脑袋里晕晕乎乎的醉意，倪小楼肆无忌惮的回忆沈轻寒的一举一动，言谈微笑，还有那个要命的吻，那烟草的迷乱气息，那来自男人的紧紧拥抱。
　　倪小楼很纯情地想到了，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他被自己的一见钟情感动了。等到夜深，听着室友们都熟睡了，他实在忍不住，用右手帮助自己解决了按捺不住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