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寒上小楼》九月光

11、第十一节

　　倪小土扶着倪小楼上床躺下，顾飞殷勤地过来帮忙，心想这个沈轻寒惹的祸，为什么都按在自己的身上背黑锅呢？看倪小土的样子，最近是又难近他的身了。
　　倪小土不看顾飞，但对沈轻寒还算客气：“沈总，您也累了，早点回去吧，谢谢您来看小楼。”
　　明着是感谢，却实打实地下了逐客令，话里话外透着客气的疏远，沈轻寒苦笑，谁叫自己这些年声名狼藉呢？可是倪小土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又是怎么知道他声名狼藉的呢？不由得看了看顾飞，直接问道：“老顾，你是不是在小土面前说我坏话了？不然倪警官这火眼金睛的，应该看出来我是好人，不会对我这么冷淡吧？”
　　倪小土没料到沈轻寒这么内敛沉静的人，竟能当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虽然在人前人后对顾飞没好气儿，可是他的老顾也只许他一个人逗闷着玩，别人若为难老顾，倪小土也是断断不让的，所以他把话接过来：“沈总，老顾是个讲究人儿，他除了交友不慎之外，倒不会背后说人坏话，以前在我面前，夸你的话没有一筐，也有半箩了。”
　　顾飞见倪小土向着他说话，顿时大喜，朝沈轻寒嚷着：“就是就是，你也知道我们家小土火眼金睛，你的那些风流韵事，还用我说么，哪天不是满城风雨，网上随便一搜，什么没有？”
　　沈轻寒佯怒，狠狠瞪了顾飞一眼，心想之前被顾飞和倪小楼这两个师徒无视，如今加上倪小土，他们三个人是把他当成米老鼠，开始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了。
　　沈轻寒跟顾飞和倪小土斗着嘴，却一直在偷偷观察倪小楼的表情。倪小楼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可是起伏的胸口出卖了他，每一根神经都在关注着沈轻寒的一言一句。

　　沈轻寒准备告辞，刚起身，手机响了，沈轻寒听了几句之后，本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变得铁青，十分难看，倪小土见沈轻寒似乎真的动了怒气，一改之前的调侃，正色道：“沈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我解决得了，谢谢倪警官，你身份特殊，别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就要抬腿走，床上装睡的倪小楼起身喊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轻寒回头看倪小楼，仍虚弱泛黄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焦急，似乎之前对沈轻寒的种种怨念都消失了，沈轻寒心头一暖，朝他点点头：“别担心，能难住我沈轻寒的事儿还不多。”

　　顾飞出来送沈轻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轻寒咬牙：“唐青这个惹祸精，把Johnny打伤了，据说刮花了脸，现在两个人都在警察局，Johnny不依不饶，这回非要让唐青身败名裂不可。”
　　顾飞叹口气：“你啊，这前男友和前前男友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俩这场恶斗虽然与你无关，可是谁不知道最近在娱乐圈你的名字基本是和他俩在一起捆绑销售的，这事儿如果传出去，恐怕你就成了不出场的男主角了。”
　　沈轻寒冷冷地说道：“老顾，你知道我的，从底层爬上来的垂死这人，本就不是天生的富贵名流，就算回到身败名裂，我也无所谓，我本就是个名声不太好的人。我再给他俩一次机会，如果再闹，别怪我不念当初情谊，让他们永远失去当模特儿的机会。”
　　顾飞望着沈轻寒离去时清冷的背影，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这些年来，沈轻寒唯一跟自己过不去的，就是他曾经的太心软，太多情，他绝不容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警局里，Johnny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左脸颊上一条清晰的血痕触目惊心，那是唐青直接上手挠的。
　　Johnny和唐青本就是一对死对头，在T台上争抢位次，在各种秀场争夺出场的机会，在沈轻寒面前争宠。唐青是沈轻寒一身捧红的一线名模，当初也曾兢兢业业，与沈轻寒无论在台上还是床上都合作得十分完美。然而唐青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软弱不够坚韧，成名后总是流连于酒吧与高档会所间，在声色犬马中放纵自己，酗酒熬夜，时间一长，小腹隆起，皮肤也粗糙，沈轻寒提醒过他几次，他都是左耳听右耳冒，无法将自己管理得更好。

　　Johnny则先天条件太好了，宽肩蜂腰，长身玉立，完美的身材，笔直的双腿，一张混血般好看的脸，五官立体生动，令人一眼难忘。跟唐青相比，Johnny十分敬业，一日三餐严格按照营养师的食谱来吃，每天待在健身房里至少两个小时，练出八块性感的腹肌，是T台上难得一见的先天条件绝佳的男模。

　　所以Jonny渐渐替代了唐青头牌的位置，成为各大秀场的宠儿，抢尽唐青的风头。所以尽管现在两人与沈轻寒都再无瓜葛了，可这一段仇怨算是结下了，并且愈演愈烈，达到了有唐青没Johnny，有Johnny没唐青的地步。

　　今天是国内一家新品牌西装上市的日子，邀请了唐青和Johnny同时出席。这样的状况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因为大家为了避免现场发生不愉快，影响自己公司品牌的销售，都在避开Johnny和唐青同时被邀请，偏偏这家新兴企业之前并没有关注过模特界，也不知道唐青和Jonny有这样的过节，所以这次为了一炮而红，同时请了这两位时下最红的男模特儿出场。

　　唐青虽然现在没有Johnny红，可他在心理上的优势要高过Johnny，因为Johnny在成名之前，是要恭恭敬敬地称呼唐青一声“唐哥”的。所以唐青直接让经纪人去给Johnny递话儿，让Johnny拒绝品牌公司，主动放弃这次机会。
　　Johnny哪里会肯？待唐青的纪经人走了，Johnny冷笑，这世上竟还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明明已经是过气的昨日黄花，还非要摆出一个花架子来唬人。所以Johnny藏了心思，表面上答应了唐青这个无理的要求，实际上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跟唐青硬碰硬的来一场。
　　新品牌的服装秀场，唐青穿戴停当，清新怡人，不得不承认,Johnny是天生的魅，而唐青自有一股难得的娇。唐青将这场压轴秀当作自己新一轮的复出。按他的经验，只要压轴成功了，博得一个满堂彩，很多老板图个好彩头，会主动找上门来，那么唐青就可以趁机恢复往日的辉煌，从Johnny的手中抢回模特儿场上的头把交椅。
　　唐青很重视这次出场，已经严格控制饮食一周，把自己扔在健身房里狠命地练，用苛刻的汗水让自己忘记失去沈轻寒的痛楚。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当他满心踌躇的时候，Johnny出现了，背弃了他许诺过的话语，唐青这才知道，他被Johnny耍了。
　　如果要比较的好，唐青是性子软且急了些，但Johnny的城府则更令人感到可怕，这也是沈轻寒改变了对Johnny好印象的原因。在这一行就算是仇人，说过的话也要算数，这是大家不成文的规定，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出尔反尔是最卑劣的行径。
　　唐青的经纪人看到Johnny来了就有些着急，他知道唐青对这次的品牌秀抱着多么高的期望，如果这一次被打压下去，恐怕唐青将要一蹶不振了。所以他赶紧跑到Johnny面前质问他：“你明明答应不来了，为什么说过的话不算数？”Johnny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我想来想去，我若不来，也陪衬不出唐哥的分量，所以我来做个绿叶啊，怎么，唐哥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唐青的经纪人这回学乖了，这Johnny哪里是来做绿叶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要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价，只要他出场，一定会给他压轴的位置，这才显得这场秀是专业而有分量的。就像运动员有世界排名一样，模特儿也有这个圈子心照不宣的排名，Johnny是当下的压轴之王，哪里会是给唐青做绿叶的。
　　经纪人无奈，只得把这些话都转告给唐青了，唐青怒极，冲到Johnny的面前理论，Johnny关键时刻比唐青要冷静许多，唐青越是怒骂，他越是不理，最后唐青忍不住发狠道：“你信不信，我叫你一辈子上不了台！”说着便伸手抓和Johnny的脸，Johnny没料到唐青真的会动手，这才着了道儿，脸上被唐青抓出了深深的血痕子。
　　一场好好的品牌秀，就因为这一山不容二虎的势不两立而告吹了。Johnny的经纪人一边护着Johnny一边报了警，声称Johnny这张脸价值连城，唐青这回等着身败名裂吧！唐青还在不冷静地往前冲，他的经纪人知道他闯了大祸，死死地拽住他。虽然Johnny被打令人很解气，可是唐青的经纪人知道，对方说的没错，这回Johnny将死死咬住唐青的出手伤人不放，唐青可能要永远地退出模特儿界了。
　　两人被带去了警察局，警察觉得只是普通的纠纷，Johnny受的伤也不重，建议二人私了，可是Johnny不依不饶，向警察解释了自己的工作，证明唐青这一次出手伤人，将使他失去多少秀场的机会，损失多少产品代言费，算来算去是个天价。Johnny有合约在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警察这才感到，唐青这手可能是金手指，轻轻一抓 ，估计上百万的银子要没了。

　　沈轻寒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的记者，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沈轻寒知道老顾说得没错，他是这场戏中未出场便已红的男主角，因为他的到来令记者们莫名兴奋，仿佛等待许久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沈轻寒暗恨唐青和Johnny不争气，公私不分，才自己也惹得一身骚，一时半会儿难以洗清这三角恋桃色事件男主角的身份。
　　Johnny一口咬定要告唐青，索赔自己的百万损失，唐青则针锋相对，回应说自己根本不差这几百万。警察也渐渐失去耐心，心想你们特么的是有钱闲的来消遣我们这些拿工资吃盒饭的公务员的吗？一个小小的血痕就要几百万，你当你是来自星星的稀有动物吗？
　　沈轻寒进到里面，先是跟警察道歉，说这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让警察同志费心了，然后让跟来的秘书送上水果点心，表达内心的歉意，随便看着唐青和Johnny，眼神淡淡地：“闹够了就一起回去吧，外面大批记者等着，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这一行你们俩是仇人，我沈轻寒也有仇人，都是利益相争者，若没有几个劲敌，说明在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存在的实力。你们想过没有，若你们二人联手，各自退让一步，整个秀场界的压轴非你们俩莫属，你们可以有默契地排挤掉许多跟你们争饭碗的人，可你们却不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多少人喜欢看你们俩内讧，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机会。
　　我沈轻寒不怕丢人，无论当初跟你们在一起，还是回头分了手，我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公对公，私对私，你们俩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巨星，可是现在你们却不珍惜自己的前途，别人撼动不了你们，你们却自毁阵脚，这等于艺术自杀。唐青，你适合正装及冬季大衣，你的气质偏柔和，又有一些刚烈，适合表现洒脱之中的张扬与沉稳。Johnny，你天生贵族相，能驾驭休闲风，能把简单的衣着穿出华丽的美感。你们俩是我培养出来的对衣装演绎最到位的模特儿，今后两个经纪人之间要做好沟通，你来了他不来，他来了你不来，一山虽然不能容二虎，可是两座同样高度的山并驾齐驱，各立山头，遥遥相望双赢，这样不好吗？
　　小耿小魏，我说的话听见了吗？你们俩给我记住了，如果唐青和Johnny过不了这一关，你们俩也会从这个行业消失，因为是你们俩的失职，导致这个行业损失了两个苦心培养起来的优秀模特儿！”
　　沈轻寒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轻重缓急，恩威并施，Johnny和唐青早没了之前的嚣张，在沈轻寒面前乖巧得像两只被驯服的野马。他们之所以爱沈轻寒爱得死心塌地，便是爱他身上这份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定力。沈轻寒喜好玩乐，但绝对是最专业的设计师，他说的这条路，唐青和Johnny想了想，竟然发现确实是一条双赢的路，与其拼得鱼死网破，便宜了他人，不如二人合作，反正都是经纪人接洽，他们俩可以全程无交集，避免了再见面的尴尬。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唐青先开口了：“几百万我赔给你，抓伤你是我的不对，但你背信弃义在先，不知以后能不能信你。”这就是唐青的好，尽管是个火暴的毛躁性子，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会搁在心里。
　　Johnny天生自傲，从不对任何人低头，偏偏只听沈轻寒的话。当初借了媒体的口说出跟沈轻寒的关系，无非也是想逼宫让沈轻寒承认他，从而夺得沈轻寒身边永久的位置。如今他已经变得乖巧，唐青先开口了，他若不表个态，以后和沈轻寒也就形同陌路了。
　　“我这次出尔反尔，也是因为你霸道在先，哪有说不让我出场就不出场的道理。以后只要沟通好了，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Johnny不看唐青，但口气缓合了许多。
　　沈轻寒见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了，掏出一张纸巾递给Johnny:“把脸上的血迹擦擦，一会儿我带你去美容科看看，我有个朋友做这个。”Johnny激动地接过来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沈轻寒开口说道：“情归情，路归路，我跟你们之间的感情没了，可是你们还年轻，路还要继续走。如果你们同意我的提议，一会儿跟在我的左右，出去后面带微笑，可以一句话都不说，上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家。”唐青和Johnny点点头，自动地站到沈轻寒的两边，沈轻寒对两个经纪人小耿和小魏低喝道：“还不走在前面赶紧离开这儿，还嫌不丢人吗？你们两个要是再怂恿自己的模特儿去窝里斗，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小耿小魏早就在旁边听傻了，早就听说沈轻寒厉害，没想到是厉害到这种程度，头脑冷静，遇事果决，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儿能学会的。两个人被沈轻寒喝骂了一声后，如梦方醒，赶紧小跑着在前面开路，沈轻寒三个人跟警察打过招呼，签了一些文件后，便一同离开了。
　　刚才还为唐青Johnny两个人伤脑筋的几个警察，跟小耿小魏一样，完全听傻了，直到沈轻寒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个人是谁，巧舌如簧难道是诸葛亮穿越而来的吗？竟然能把刚才还跟疯了一样的两个人说得哑口无言，乖乖听话，真是个神人哪！”另一个说：“我猜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轻寒，以前只知道他衣服设计得好，现在看来，怪不得那么多男模特儿爱他，他实在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啊！”
　　“啊？男模特爱他？”听到这句话后，其中一个警察竟有些兴奋，惹得旁边别的警察笑话他：“怎么，你这是要去以身相许吗？不过我看这位沈总品味可是够高的了，你呀，还是乖乖地做个好警察吧！”
　　出了警察局的大门，果然记者都排队等在外面，唐青和Johnny是走惯T台的人，只要他们想保持优雅，那他们俩就是最适合镜头的男人，。所以当记者们看到唐青和Johnny一左一右站在沈轻寒的身边时，大为震惊，开口问道：“请问唐青和Johnny讲和了吗？”沈轻寒不笑，非但不笑，看上去还冷若冰霜：“什么叫讲和，他们两个从来就没有不和。”众记者被沈轻寒的气势所震慑，再也不敢多言，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赶紧离开了，一场本应该满城风雨桃色事件，就这样被沈轻寒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唐青和Johnny的事儿很快被人们忘记了，可是“沈轻寒“这名字却又一次被人们一再地提及，甚至到了神化的地步。顾飞给沈轻寒打电话：”轻寒啊，你这个人，要么被人们妖魔化，要么被人们神化，你看，你的前男友跟前前男友又一次成就了你，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沈轻寒笑骂道：“老顾你不要臭词乱用，什么萧何萧何的，萧何是个断袖吗？亏你是大学教授，天天前男友前前男友的，你当绕口令练习哪？”

　　唐青同Johnny后来真如沈轻寒所预言的那般，占领了模特界的半壁江山，几乎所有大型秀场的压轴戏都被他俩包办了。这种老死不相往来却十分默契的合体战斗也是鲜见，一时传为佳话，却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也是沈轻寒的杰作而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