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照野满满

4、第四章

　　我和陆刻的婚事最终还是定在了三个月后。

　　那天我从医馆离开时并没有跟吴时告别，因为从城门开始就有人一直跟着我们，那人故意显露了几次身影。

　　我看见他身上带着府上的令牌，我想应该是父亲让他带我回家，但是我身边一直跟着吴时，所以他只好用这个办法法提醒着我。

　　回到家里没有父亲将我独自带到书房，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只是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告诉我，陆刻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再无转圜的余地。

　　后面又苦口婆心的告诫我不要在任性妄为，以免给家中带来灾祸。

　　我心底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只是父亲的态度令我难过。我以为他生气，会担心的询问我在外面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哪怕惩罚我不许出门也好，可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问我。

　　这个结果究竟是父亲无力改变，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为了冒险。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秋露将我离家后发生的事细细同我讲了一遍，刨除她的个人情感描述，总结下来大概就是：陆府管事来提亲，父亲以合算八字为由拖延时间。
　　结果没过几天陛下亲自下了道圣旨，并让钦天监算了良辰吉日，就是三个月后。

　　我让秋露找人给虎儿家送了些钱，就说是感谢这段日子对自家公子的收留。

　　我又找出之前缠着哥哥帮我寻来的长风剑，让他一并带给吴时，去的人回来告诉我吴时已经离开，我看着他带回来的剑，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之意。

　　秋露问我吴时是谁，连长风剑都舍得送给他，我苦笑着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她问及原委，听我讲完后，又开始哭着说自己不该没有看住我，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差点丢了性命。

　　我哄了她好久，最后发誓再也不一个人跑出去，她才止住眼泪。

　　其实一旦接受这个事实，日子也并不难熬，只是不能穿男装出去玩的日子实在无聊。嫁衣有秋露帮我绣，我的女红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我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于是学着陆刻的样子在自己院里扎了些低低的篱笆围成一圈，想着在里面种点花。

　　后来又觉得花难养，何况日后我出嫁了也没有人帮我照顾，干脆改种菜，简单又实用，我打算在出嫁前就把它们通通消灭掉。

　　等到我的青菜冒出一些绿芽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期间哥哥和母亲来看我，哥哥一进我院里就说我的菜绝对长不出来，我气的不同他说话，母亲笑着让他别逗我了，他看我生气从身后拿出了一盒点心，是五味斋的千层酥。

　　我知道哥哥是怕我伤心才故意逗我，便顺势接过点心说道：“看在你帮我带了好吃的得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就知道你是馋猫。”哥哥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了一下，笑着说道。

　　“娘，你看他欺负我。”我向母亲控诉道，又对着哥哥说：“等我的菜种出来不给你吃！”

　　“那可不行，我还想尝尝你亲手种的菜，看会不会毒死人。”说完对着我做了个鬼脸。

　　我气得顾不上手中的糕点追着他打。

　　母亲提醒我们别摔了，她嘴角含着笑，眼睛里却满是悲凉。

　　我装着没有察觉，毕竟因为我的婚事她和父亲吵了无数次也于事无补，最后被迫妥协。我们现在都只能假装平和，享受着最后这片刻美好。

　　没想到我的菜涨势惊人，每天都是青菜，吃得我和秋露脸都绿了也没有吃完。

　　大婚前十天，宫里派来了教习嬷嬷教导我礼仪流程。

　　陆刻双亲早逝，所以皇上和皇后会亲自来主婚，朝中大臣也会前来观礼，皇帝恩赐大婚所有都按照亲王规格举行，一应事物都让内务府直接安排。

　　因为先帝子嗣单薄，只有四位皇子，大皇子在大战中牺牲，四皇子早夭。只留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名陈子文，和三皇子陈子安，也就是如今的三王爷。

　　而三王爷早在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娶妻，所以当朝除了四年前皇帝登基外，并未举办过大的典礼，就连皇后在先帝服丧期间也只是简单行了册封礼，所以我的婚礼变的格外盛大又繁琐。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练习跪拜，膝盖都跪青了好大一片。

　　终于熬到婚礼这天，卯时便被秋露拽起来，嬷嬷们负责给我梳妆打扮，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一群人操纵着，衣服和首饰都是提前试好的。

　　梳头的嬷嬷用梳子在我头上边梳边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多子又多寿。

　　母亲赶紧往嬷嬷手中塞了几片金叶子，梳头的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章儿，如果她能来给我梳头多好啊，这些金叶子够他们用好久了。

　　可是章儿幼年丧父，是没有机会给别人梳头的，想到这我有些难过，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了出来。

　　众人以为我是舍不得家，开口安慰着。

　　眼泪划过脸庞留下两行泪痕，丫鬟们又手忙脚乱的帮我补妆。母亲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摸索着，算是无声的安慰。

　　盖上盖头，喜娘将我一路引上花轿，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我与陆刻之间隔了好远一节。

　　出发前嬷嬷特地交待我盖头不能揭开，要等晚上新郎亲自揭。这导致我直到拜完堂也没看清陆刻长什么样子。

　　我坐在房间里等了又等，等到肚子都咕咕直叫也没有等到陆刻来。

　　脑袋上的饰品压得我头疼，我实在受不了了，自己一把将盖头揭开扔到床上。

　　秋露赶忙过来又将盖头捡起来说道：“小姐，嬷嬷说了盖头掉了不吉利！”说完又准备给我盖上。

　　我从她手上接过盖头，又看了一眼房间摆设，桌子上两根红烛都快赶上我手臂粗了，里里外外一片火红，刺得我眼睛疼。

　　“我嫁给陆刻难道是一件吉利的事？”我反问道。

　　秋露宽慰我：“小姐既然已经成婚，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好好经营的，等会姑爷来了小姐可千万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秋露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两下房门，她赶紧帮我整理好盖头。

　　我居然也被她带得有点紧张。

　　来的是一个丫鬟，一进来就跪了下来，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脸整个埋进臂弯，颤颤巍巍的说道：“侍卫刚才过来传话，说老爷今晚睡书房。”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此时跪在地上的丫鬟却已经吓得开始发抖，一时间不敢起身离开，也不敢抬头看我，像是生怕我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一般。毕竟大婚当晚来通报这种消息太触霉头了，我要是一个记仇的人，她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却松了一口气，将盖头重新扔到床上。

　　在我的示意下秋露开口将丫鬟打发出去：“你下去吧，夫人有事再吩咐你。”

　　丫鬟听到秋露的话赶紧磕了个头，起身准备离开，秋露撵到门口给她塞了一块碎银子，那丫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又赶紧谢恩，才退了出去。

　　秋露看那丫鬟走远了，将门锁好。

　　她帮我卸着钗镮，我坐在桌边吃着本来是给我和陆刻准备的饭食，都是一些冷盘和糕点，吃的人胃里不舒服。不过我太饿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陆刻不会有什么隐疾吧，是他非要娶我，娶了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把肚子填饱后坐在梳妆台前，半眯着眼睛，任由秋露在我头上摆弄着。

　　“小姐别说不吉利的话，姑爷许是不胜酒力喝多了也不一定。”

　　“我可没听说过谁家新郎喝得连洞房都进不了。”

　　“小姐别太伤心……”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不来正和我意，我还没想好怎么同他相处呢。你赶紧帮我把衣服换了，这衣服穿的我太难受了。”

　　秋露帮我换了寢衣，把妆也卸了，我顿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我给自己倒一杯酒，美美的喝了下去，别说这合卺酒还挺好喝的。

　　端坐了一天，累得我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