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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往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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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一夜未归。
罗雅安在客厅安静的坐了一夜。
天将亮的时候,空气里都像隐隐浮动一丝暗香,将明未明的空间里,她伸出手似想抓住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桌上有个打火机,一旁有包烟,白色的底色,一朵艳红的含苞待放的花蕾。茶花。
这是很老很老的烟,现在几乎是没有了,她伸手拿起来,仔细的盯着它看。
盒面上小小的两行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么老的烟,要去找,一定费些功夫吧?
她痴痴的看了好久,一动不动。当清晨第一屡熙光跃进客厅,她看见,那艳红的花蕾,慢慢的浮现成一个妙龄女子的侧颜。柳眉杏眼,巧笑嫣然。她心下一动,极缓慢的、仔细的拆了那烟盒,烟散了满桌。一手执起桌上的打火机,引燃。
看着那人面桃花渐渐消失在火光中,她忽然勾唇一笑,眼里,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不正是她自己么?
飞蛾扑火……作茧自缚……
可她挣不脱,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不愿挣脱。这是执念,已无关任何,爱也好,欲也好,无望的念想也罢。此刻,终成执念。
只是想要亲近他而已,只是这样。
手中的烟盒已快燃到底,她将它扔进烟灰缸,接着执起桌上一支烟,极为自然的夹于中指与食指之间,点燃,含入红润的双唇。
一阵剧烈的咳嗽,引得她不得不把烟拿开一些,呛的几乎眼泪都出来了。咳了一阵,又凑上去深深吸一口,仍是剧烈的咳嗽,咳的肺腑都发疼,却执着的不肯把它扔掉,一口一口的深吸,然后剧烈的咳,咳完继续吸,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真的是疼,头疼、眼睛疼、鼻子疼,胸口疼、心疼……疼得,像是生生被人剐去了一块。
是了,有什么,比爱而不得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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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雅安一天天消瘦下去。
回到公司以后,人事调动。她成了他的秘书。这样的安排,伦叙东到底是想怎样,他猜不透也不敢猜。
那天,白云是很晚很晚的时候,才敢回家。
回去以后,她已经走了,只留下了满烟灰缸的烟蒂。
自那天之后,他几乎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他不敢看她,更加不敢面对她的眼睛。那一对灵秀动人的眸子,现在,一片死灰。
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淡淡的,似无悲无喜,就像现在这样。
“白副理,您要的文件。”她站在自己面前,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极端庄的、像一只人偶般没有生气的模样。
“嗯。”他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他不敢看她,一眼都不敢看。听见她鞋根敲击地面的声音,他叫住她:“罗小姐。”
她回过头来,音调还是那么平静无波:“白副理有什么交代的?”
他艰难的抬头,眼睛干涩的几乎要流泪,恍惚间,眼前的她像分裂成两个,不同的面貌,却又是相同的面貌。不同的话语,却又是相同的话语。
“晚上……有个应酬……我需要女伴……”
“我下班会等着您的。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她清浅的回音,让他怔忡着。
而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她鞋根敲击地面轻轻浅浅的回音,四面八方的向他涌来,无处可逃。
没有抬头,都能想象她灰败的脸色。抬头的瞬间,如遭电击。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她执着的说,她会爱他,永远只爱他一个人,请他不要爱别人,只爱她,只爱她……那个时候,她说,你未婚妻不爱你,相信我,她一点也不爱你,只有我爱你,我可以用生命来爱你。白云……让我爱你……
是她说的么?这些?还是其他的别人说的?他已经混淆了,分不清了。
叙西,是你么?究竟……她是你……还是……你是她……我已经分不清了……
压抑,空气里都流动着浓重的压抑,窒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这情,在失去之后才起,当如何自处?
这两年来,他很少抽烟,抽也只抽茶花,每次都是托很多朋友,才能找到那么一条。他很少抽,都只是静静的看。
叙西说过,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白云,我对你一见钟情。
从此,她便抽上了烟,独独钟情茶花。那么老那么难找的烟,她却那么执着。
这烟并不好抽,它太老了,又那么那么的不起眼。它老到很难找到,并不是钱就可以买到了,托人也买不到烟,很久很久买不到。很多时候,没了烟,他都会想不起来,都会忘记了,每当他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却又会突然想起来。如同一个诅咒,周而复始,至死方休。胸口闷的像是人都快要死掉,然后发疯一样的到处找,就像一个□□上瘾的人,遍寻不到,恐慌到极至。
也只有找很久找不到的时候,他才会开始慌,生怕以后永远找不到了。
就像人,也只有失去时候才明白,自己永远找不回了。
想伸手再偷留一些,原来你离我……遥远……
叙西,我知道,是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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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夜色弥漫。
司机开着车,带着他们前往目的地,金华酒店。
两人并排坐于后坐,罗雅安目不斜视,什么也不说。
“奇欣的万总好酒好色,一会你尽量离他远些。”白云忍不住扭头交代着。这一扭头,又是看到了她安静的侧颜,那眸子里,没有任何起伏,他知道,那叫心如死水。
她扭头直视他,嘴角微笑,道:“我知道了,谢谢白副理。”
那么美的笑颜,唇角弧度恰到好处。但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白云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没有任何的办法,他也有过那么一段日子,他明白。他怕被同情蒙蔽了爱情。
金华酒店是A城著名的夜总会,大堂装修的金碧辉煌。白云报了包房,贵宾3,服务生引了他们走了过去。
一走进包厢,就感觉迎面而来的乌烟瘴气。
“万总,来来,干了!”
耳边一径的吵嚷,划拳声,听牌声,烟来酒去,罗雅安像是置身事外,只安静而空洞的看着他们。声色犬马,满目疮痍。但,与她无关。
白云才刚进门,就有一个微微发福的男人摇晃着站起来大笑道:“白总,可真是姗姗来迟了。”他说完这话,眼神往罗雅安身上一瞥,笑的更开心了些。
白云抬脸扬笑,歉意道:“万总,您来着我都没尽地主之仪,反还让您等,我自罚三杯。”说完自己抬手倒酒,干了。
那万居奇哈哈大笑,连声说着爽快。而后眼睛一直瞥着她,笑问:“这位是……”
白云笑道:“这是我的秘书,罗小姐。”
白云清楚,罗雅安也清楚,这不过是个手段而已。万居奇好酒好色,那么带她来,只为哄他开心,最好能在酒桌上把合同签了那更是最好不过。
但是她不想理,一点也不想理。她只是安静在一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的白云。这么美好的人,却也是会利用人的。
万居奇连连夸她美人,她只是有礼貌的回以一笑,不再答话。
碰了个软钉子,万居奇自然是只能消停了,跟白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罗雅安只是静静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什么都与她无关。过了好久好久,他们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万居奇又喝了许多酒,酒意渐浓。
“这个罗小姐怎么不喝呢,真是不给面子了,一晚上也不来句话,白总,你带来的妞可是不够意思了。”一群人吵嚷着,那万居奇显然是喝高了,一整个晚上看着白云身边这个漂亮的妞,从最开始偶尔瞟一眼,到了现在大胆的色咪咪的望着她。说着他一把拉了罗雅安的手,趁着酒意直笑道:“罗小姐这杯可非得干了,不然可是不给我面子了。”说完端酒就置于她眼前。
罗雅安几乎是条件反射,极为厌恶的甩开他的手,一甩手,连带泼了他一身酒。
万居奇恼羞成怒,借着酒劲壮着胆子,一耳光甩了上去。罗雅安的脸被大力甩的偏向了一边,美丽白皙的脸颊上清晰的几个手指印。
“妈的……你这个……”
话音未落,却是白云挥出的拳。
白云那么纤细的一个人,纤细的有时候让她觉得都会被生生折断一般的人,打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几下就撂倒了万居奇。边上几个一看这一闹,酒醒不少,大都是万居奇的人,约莫有个5,6人,一下子站起来也打上了。女人们在一边尖叫起来,罗雅安惊的捂着脸,呆了。
白云竟会为了她打架?关键是,那是他一直在拉的大客户,几千万的合约……
迅速回神,才想起赶紧拨电话找人,找谁呢……找谁呢……
“臭女表子!你想打电话喊谁呢!”身后有人一把拉了她的头发,力道很大,她吃痛的仰起脸,却倔强得不肯掉泪。
白云反手拎起一只酒瓶,就甩在了那人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在场的毕竟只是万居奇一群酒肉朋友,见了血,都吓坏了不敢动了。
白云眼睛血红血红的,脸上到处是伤,高级手工西装也被挂坏了好几块。一手拉了罗雅安,手上那块梅花表的表壳都给砸坏了,另一手拎着碎掉的半截酒瓶指着万居奇:“谁他妈再动她试试,我今晚上捅了谁!”
说完拉了她就往外走,自然没人敢拦。
出来才坐上车,司机老王给吓的不轻,这是怎么了?
白云什么也没说,只叫开车,送罗小姐回家,然后闭目养神。
多少年没有打架了?有十多年了吧……
不……不是……两年前,跟叙东那小子……
那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子,几乎是往死里边揍自己。边揍边从齿缝中挤出残缺不全的语句,如杜鹃泣血。
他说,白云你他妈不是男人。
他说,叙西如果有事,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宰了你!
是啊是啊……叙西如果有事……如果有事……那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他烂命一条,那么痛苦负罪的活着?
他恍然睁眼,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明明是不同的两张脸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万居奇那一巴掌挥上去,她惨白的脸,脸上红肿的指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受伤了,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谁敢动她?他第一个跟他拼了!
白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应该是很痛的,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他眼眶一热,恍惚间,已经吻上了她。
她的唇冰凉,他闭上了眼,有冰冷的东西从他眼中蠕动而出,流入相合的唇齿间,咸的。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你是她……还是她是你……
“我爱你……我爱你……”他闭着眼,唇齿斯磨,痛苦呜咽。
当初我赊欠的……如今一并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