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怀中撒娇的猫》吾不知也

31、又是一年

　　城市街灯一片昏黄，远远望去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圈。手牵着手的情侣由大理石砌成的小巷中缓缓走来。
　　卿云感受着爱人的温度，仿佛有一簇火苗迸发与深秋的枯草之中，火光破裂的声音和细微无觉的热量由掌心而上传递到了彼此心中。于是本如海浪般波涛起伏的心跳，降了频率，变得舒缓而宁静。
　　卿云将目光投射到不远的前方，心中反而生气了浓浓的不舍，杂糅凌乱的霓虹灯越来越放肆预示着这段愉悦的旅程即将结束。
　　她望着前方并排的街灯，心下感叹道，走过的路充斥着乐器、荷尔蒙混杂着兽性气嘶吼，将要到来的主干道却满载着车过碾压的痕迹。这个城市的臃肿不堪，太过嘈杂，以至于一点点情侣相依的空间也吝与分享。
　　她依依不舍于这份难以言喻的亲密——
　　执礼忽然用力一拽，反手将她裹到怀里。
　　“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我？”执礼的双臂链接成一个闭合的圆环，禁锢了卿云的腰肢。摆出一副霸道的姿态，非要逼出个所以然。
　　卿云感觉到男友的呼吸，鼻腔中奔涌而出，粗粝蓬勃，携带着大量的男性荷尔蒙。“哪还有什么秘密，”她娇嗔道，耳垂渐渐变得柔嫩的粉红色。
　　“肯定有。坦白从宽。”执礼双手的愈发用力了。
　　“嗯…”她将脑袋埋进男友的颈项中，妄图蒙混过关，却想起了一个早已埋入内心深处、冰冷的秘密。
　　卿云抬起头，想要呼吸更加清澈的空气。她叹着气，“噢，对了，我想起来了，的确有一个。”她复又低下头，“不过，这个秘密从未告诉别人…就算是你，我也觉得很尴尬。”
　　“是什么秘密？告诉我。”执礼微微拉开他们的距离。
　　卿云痴痴的看着他不愿离去，只因她的双眸中也有他。这双眸子，坚毅执着，遇隆冬而不衰。她踮起脚尖，吻着爱人的眉心。
　　然后复而倚靠在一个距离男友心脏不远的地方，“好吧好吧。我就告诉你吧。”缓缓道来，“我记得是在小学的最后一个寒假。我们那里开了一家美式快餐店，虽然是一个中国人开的洋快餐店，但从装潢到食物本身都处处模仿肯德基的风格。不过呢，考虑到当时想吃真正的肯德基需要坐两三个小时客车，到隔壁的城市才能如愿，那个快餐店在我们那里也算是所有小朋友都喜欢的地方了。”
　　执礼静静地聆听着。“不过那时候弟刚刚上小学，我妈身体也不好，所有家里实在没钱。虽然只能过大节的时候才能去，但是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经常绕远路，就是为了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快餐店里的人，点薯条啊、汉堡啊，还会偷偷数他们拿了几包番茄酱。自己偷偷存钱，一毛两毛的。”
　　“有一天终于存够了一包薯条的价钱。于是兴冲冲的去了，几乎是第一个跑出校门的。”
　　卿云话语中的轻快急转直下，“还没进去，我就看见我爸站在柜台前面，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脖子上骑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听到这里，执礼似乎明白了，接下来的故事清晰明了。上流社会中屡见不鲜的事，通常包含了男人的放荡与女人的隐忍。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心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卿云继续说着，“那个女人，头发常常的，还勾着爸爸的手臂。嘴唇上涂着红色的口红，哪怕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那个口红的颜色却这么也忘不掉。你知道，我从未见过我妈化妆，一次也没有。可是那个女人却...”
　　“别说了。我们回家。”执礼十分自责，是他的自以为是狠狠地伤害了卿云。
　　“不不，这没什么，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卿云抚摸着男友的侧脸，想要告诉他这不过是个不关紧要的故事。“实际上，在此之前，我早就能有感觉了。我的父母，他们的感情并不好。我曾经以为是因为我不够聪明，或者性别为女。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毕竟是那么小的地方，根本没有隐私可言。”卿云离开他的怀抱 ，左手又被紧紧握住。
　　“我其实能够理解妈妈的选择，毕竟那个年代的女人背负太多，如果当年他们离婚了，现在妈妈拥有的一切都会属于别的女人。爸爸一点损失都没有。不过这一切，到底是因为爱还是不甘心呢，要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离婚的吧。”
　　“答应我 ，如果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永远不会。”因爱人的痛苦而痛苦的感觉叫做共情，执礼的眼中浮现了更加深刻的决定，自这一刻起，男孩变成了男人——
　　“云云，小姨问你话呢。”母亲关切地声音将卿云从遥远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什么？”自然的，小姨之前的问话卿云是一句没听进去。
　　“小姨问你在泓港过得怎么样？”卿云妈，钟翠芬女士强调着自己泓港大学的学历，与有荣焉。“是吧？”钟翠芬特意回头询问妹妹，那神情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云云刚才不会是在想男朋友吗？”小姨倒也没在意，反而打趣道。
　　卿云张嘴准备说什么，却被母亲打断，“怎么可能，云云还小呢。”钟翠芬急忙否认，仿佛一点玩笑就会毁掉女儿的名节。
　　不过卿云从来都不领母亲的好意。“不是啊，我有男朋友。”
　　“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钟翠芬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么重要的事，女儿竟然对自己隐瞒。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卿云有些不耐烦于母亲的大呼小叫，眼睛一斜，将不高兴摆在明面上。
　　“是个什么样的人？帅不帅？”一旁的小表妹忍不住八卦起来，笑起来的酒窝印在柔嫩的皮肤上，想黑夜中闪闪发光的星星，煞是可爱。卿云家母系一脉相承的酒窝由钟翠芬、钟翠萍姐妹传给了她们的孩子。
　　“大学同学，帅不帅看个人审美咯。”卿云的右手支起下巴，笑的一脸轻快。
　　“那就很帅咯。”表妹和卿云的关系很好，一向心直口快。
　　“是本埠人吗？”小姨也来兴趣了。
　　“不是，泓港人。”卿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酸甜排骨，酸甜适口，不像泓港的，过甜。
　　“这块表是他送你的吗？小表妹逮住这个大八卦不愿放手。
　　“这个啊，”卿云看了眼手上这块百达翡丽的卡拉卓华表，因为是男款，不锈钢表带又粗又宽。“他到没有明说要送我，不过我看中了就是我的了。”
　　“以后我们云云要嫁到泓港去咯。”……
　　春节的宴席，又名亲朋好友吹牛扯皮比赛。卿家的男主人事业有成，女主人贤惠大方，儿子成绩在重点中学名列前茅，女儿考上了世界顶级名校，还找到了有钱的男朋友。因此，现在正式宣布，卿家拔得头筹，荣获本届大赛一等奖。
　　另一方面——
　　春耕夏养秋收，古代的人们再收获了深秋中最后一点粮食以后，便跨入了农闲的冬季。须是为了打发时间，须是为了敬畏鬼神，在这漫长又无所事事的季节中延伸了许多隆重的节日，像是西方圣诞节像是东方的春节。
　　如卿云这般普通人家，节日的意义最多不过是联络感情，汇报近况。但是对于像欧阳执礼这般出身于名门望族的有钱人来说，节日更像一种仪式，一种君临天下、万朝来贺的王者之姿。
　　劳道山19号·欧阳大宅
　　中西合璧的泓港，十一月份到来年的二月，一直是喜悦的。这是作为城中隐形富豪，也不能免俗，随着 各种类型、各种名目的宴会纷纷开展，高级的食材、名酒从不同国家源源不断的运到这座灰白色的大宅中。
　　欧阳太太桌美诗一手扶着红木把手的弧形楼梯，拿着手包的另一只手牵起长裙，身姿挺拔，动作轻盈而笃定，翩跹于台阶与台阶之间，每走一步都会露出一双尖头高跟鞋，黑色的布满了蕾丝。
　　当卓美诗踏上儿楼的最后一层阶梯之后，相向而来的是——
　　“欧阳太太，你好。”一个波波头发型的贵妇人，穿着荷叶边剪裁的西服与喇叭裤，最吸引人的是右肩上那朵硕大的绢花。
　　“Jenny，好久不见。” 卓美诗与她行了个亲热的贴面礼。“说起来，怎不见傅生和Isabella?”
　　“欧洲的CASE还没了解，除夕都在不列颠过的。“傅太刘若琳的丈夫傅裘是国际上享誉盛名的律师，作为女儿的傅韵袭成衣钵，现在作为实习生常伴父亲左右。“可能到元宵节才能回港了。”
　　听到这，卓美诗想到了什么，便对她说，“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好好我们聊一聊。”
　　“那当然好。”
　　两位富太太相视一笑。
　　欧阳太太沿着楼梯，继续走上第三层楼。
　　“Daniel，是妈妈。”欧阳太太轻车熟路地来到儿子的房间。
　　“请进，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