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怀中撒娇的猫》吾不知也

12、觥筹交错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卿云迅速按下锁屏键。
　　将手机放在胸口，扫了一下周围。身边的母亲正与父亲聊得热火朝天，话题已然换了另一个；前排驾驶座的父亲直视前方，认真开车，只是偶尔接一下母亲的话题；副驾上的弟弟在睡梦中。
　　卿云定一定心神，手机轻轻划过心脏。开屏，重新看了看信息。
　　我到底在慌什么，这明摆着是群发短信。
　　是的，肯定是！
　　像是自我安慰般，她迅速点开回复栏。
　　浅域湾沙曼大道19号留园
　　执礼看着手机通讯录，点开她的名字。
　　看着电话与短信的图案，犹豫不决。当食指就要接触“电话”时,又迅速转向点开信息界面。
　　“平安夜快乐。最近好吗？回家很开心吧？节后图书馆见。Daniel ”
　　执礼端详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打出来的这行字越发的不顺眼起来。
　　这是不是显得轻佻了，明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于是他删去了中间两句。然后上下刷着毫无变化的手机屏幕。终于要按下马上就要按下发出的指令了，却又停顿了动作。
　　删去最后一句话。发出。锁屏。
　　从未与她约定什么。又怎么能说见面呢。
　　这时——
　　“Daniel，原来你在这啊。”一位身着黑色平口贴身长礼服的贵妇向执礼走来。脖子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圆润而饱满，散发着柔和的珠光。
　　“Aunt Marry ，好久不见。”执礼将手机重新放入口袋，迎了上去。
　　贵妇亲热地挽着执礼的手，“你妈咪好说到处到不到你呢，拍卖会都开始了。”
　　“刚刚和Arthur 聊天，忘了时间。”执礼看着贵妇的眼睛，不知是化妆术的掩盖还是科技的力量，鱼尾纹丝毫未见。“对了，怎么不见Jayden。”
　　“别说他了，一说就来气。为了去看什么游戏比赛，放假就直接飞去了韩国，连圣诞节都不陪我。”贵妇拖着娇娇的尾音，撒娇似的抱怨着。“这羡慕姐姐有你们这对懂事的儿女。”随即，准备拉着执礼下楼。
　　执礼感觉到口袋振动了，停住脚步。“Aunt Marry ，我看到一个朋友了。去打个招呼。”
　　“可是你妈咪在等你呢。”
　　“我一会下去。”
　　贵妇没说话了，想起抛下自己的不孝子，知道现在阻止不了执礼。算啦又不是去韩国。就这样放手了。
　　执礼道了声抱歉，就匆匆离去。直走，穿过人群，用急促的脚步阻挡客人向他寒暄的要求；拐弯，直走，打开一面挂着日出油画的墙壁旁边的大门，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会客厅，延续着门外典雅庄重的装修风格。
　　富有民国气息的松木沙发上，牛皮质地的软面与木质结构天衣无缝的衔接在一起，上面还放着几个天鹅绒靠枕，散发出低调的贵族气息。会客厅的西南角还摆放着镶嵌着玻璃的陈列柜，柜中放着一个西洋钟表，正滴答滴答的运转着齿轮。
　　执礼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单手解开屏幕。
　　“节日快乐，虽然知道是群发短信，但还是谢谢你的祝福。Alena”
　　这时，执礼抬起了头，对空无一人的会客室噗呲一笑，刹那间横亘在心头的阴郁烟消云散。陈列柜的玻璃镜面反射着他的笑脸，自信中焕发着勃勃生机，如日当空。
　　这个小女生体内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灵魂呢。
　　让他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执礼手里握着手机，抵在太阳穴之上。笑意蔓延着，止不住，也不想止住。
　　于是，麻利的解开屏幕，指尖飞快的指点着。
　　清川卿宅
　　在发送了第一条信息以后，卿云已回到家中。
　　头脑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有些晕车了。
　　她打开空调制热模式，横躺在铺着羊绒被单的粉嫩粉嫩的床上。
　　闭上眼，脑中浮现着寿宴与其他风景高速转换着。
　　奶奶望着宾客祝寿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如此明显。
　　大漠中的胡杨经历风沙摧残，依旧苟延残喘。
　　宾客间相互吹捧、相互拼酒。
　　古代斗鸡比赛上，两只公鸡伤痕累累、至死方休。
　　席面上，母亲们按照孩子的吩咐夹菜。
　　非洲草原上，外来的雄狮成为新的首领。正在嘶吼着，獠牙上沾满了幼狮的鲜血。
　　卿云抚了抚额头，准备起身洗澡。短信提示音响起。
　　歪头、解锁、点开。
　　“不是群发，只想祝你节日快乐。”
　　卿云端详着这句话。
　　嗯，这种亲切礼貌的话语让人生气。
　　“......我在想怎么回你，要不要回复你。说到底，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有那么多交际礼仪，那么多的客套呢，好累啊。在message 小微信息中，是否一定要明确说“再见”。电话若是随意挂断十有八九会让人觉得不礼貌，而短信要是遵循着这种观点，恐怕我我们得尴聊到天亮。”
　　浅域湾沙曼大道19号留园
　　执礼靠在沙发上，中间垫着天鹅绒抱枕，软乎乎的，右脚搭在左脚的膝盖上。
　　他抿着嘴，手机屏幕光线反射到眸子里，显得清亮清亮的。
　　“那么你不喜欢短信问候吗？”
　　女子于高墙之上的巧笑嫣然，在脑海里里一闪而过。
　　信息立刻回应了。
　　“钱钟书说‘经提倡而产生的幽默，一定是矫揉造作幽默。’那么经约定俗成而产生的交际礼仪，一定是矫揉造作的社交礼仪。不过如果你是真心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执礼的脖子靠在沙发被上，松木打磨的很光滑，手中的屏幕顺势移上，遮住了吊灯的一角。吊灯在圆形木质吊顶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是月亮的颜色。
　　“是的，我是真的祝福你的。”
　　这是一次快速回应，快到连标点都没有。
　　执礼还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凝练在指尖，迟疑中难以释放出来的是什么呢。
　　他注视着屏幕，双眉是透着书香气息的墨色，如弦月般静谧如雾，守卫这眸子里的秘密。
　　食指在屏幕上点动着，还想对她说着什么。
　　忽然，房门“呲呀”一声，被打开了。一名年轻女子出现，黑色紧身上装，露出迷人的锁骨，白色大摆长裙，飘逸而气势十足，自然又劲又索。眉眼与执礼相似，泄露着血缘的亲密。
　　“就知道你在这！”女子叉腰，一派女皇气场。“爹地妈咪，找你很久了。”
　　执礼无奈，将手机屏幕倒扣。“好，就来。”
　　看着弟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欧阳逸礼有些恼火，径直走向他，准备拿走执礼的手机。
　　执礼微微侧身，闪过姐姐来势汹汹的凌厉，顺势将手机手机口袋里。还没等欧阳逸礼出声反抗，就起身搂着她的肩膀，“Beatrice,走吧走吧。不让他们久等了。”
　　逸礼知道弟弟在敷衍他，却欲言又止，任由执礼离开。她明白一向懂事的弟弟这阵子为什么有些郁郁寡欢。的确，有了康桥建筑系玉珠在侧，从小才华横溢、品学兼优的弟弟自然不愿意被困泓港。虽然建筑系虽然一直是泓港大学的王牌专业，但她了解弟弟对于建筑是多么的喜欢，因为喜欢，才不会满足。
　　不过那是父母的人生阅历远远比他们丰富，何况在这个家族中，父母已经决定的事，祖父也默许了，就已不容更改。执礼这个名字，是祖父亲自为孙子取的，执信守礼，肩负家族的未来，不容叛逆。
　　清川·卿宅
　　卿云侧躺着，正前方放着手机支架，怀里抱着一直扁扁的乌龟公仔。珊瑚绒的表面下，填塞着充实的天空棉，软软的、富有弹性。卿云将手脚全都攀压上来，想说枕在云端上那样。
　　她望着屏幕上的信息，左手从公仔里抽出，在屏幕上不熟练的操作着。
　　“那就谢谢了。”完结，撒花。
　　平摊着身子，伸着懒腰，起身，洗澡去咯。
　　大厅的慈善拍卖会正接近尾声。
　　一身华服的卓美诗女士与丈夫坐在第一排，舞台上泓港慈善总工会的负责人，现任泓港财政部长的妻子李容秀英女士正在致辞，感谢在座嘉宾慷慨解囊。
　　欧阳家的现任女主人卓美诗表面上面带微笑，专注地听着台上的演说，其实一直留心周围的动态。
　　几乎是儿执礼和逸礼一座下，她便已经察觉到了。尽管她的儿子女儿为了遵从社交礼仪，十分克制动作幅度。
　　欧阳太太任由他们坐下，准备侧身与刚坐下的儿子说什么。
　　忽然，右手被一只大手覆盖，干燥又充满温度，是他的丈夫。他抚摸着、安抚着。她转过头，发现丈夫也在望着她，狭长的双眼透着爱意，无论何时都叫她心动，就算沧海变为桑田。欧阳太太心底顿时涌现出一股股暖暖的溪流。相守二十几载，丈夫依旧理解她。算了，执礼是他们的儿子，相信他会想通的。何况，还有丈夫支持她。
　　执礼坐在椅子表面上听着台上的演讲，与众人一同鼓掌，组合慈善拍卖的圆满结束；实际上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口袋中的方寸之地。
　　拍卖会结束，众人起身。身为主人的欧阳一家需要招呼大家。
　　欧阳太太适时来到儿子身边，在他耳边说，“Daniel,今晚来了一位叫曹县的先生，也是沪上人。他是新任的本埠驻泓港办事处负责人，他的兄长是现任住建部副部长。去打个招呼吧。”
　　没想到他们谈论的大人物，正朝着他们一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