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摄魄

32、第三十二朵浪花

　　随访结束，南兰和鄢思卓也并不在一班回国的飞机上，鄢大总裁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部署，时间宝贵，所以早一班机回去了。
　　南兰出差回坤城，耿翰森让司机来接，自己没有露脸。最近他和坤城里的各位商会主席走动频繁，打着年底互相拜访的旗号，实际上要做的却是....
　　司机一路上都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脸色，大概是她面带倦容脸色阴沉的缘故。
　　鄢思卓这一仗不好打，凶险万分。而耿翰森，她脑子里不断闪现着田茂楠的死，她这个未婚夫真的已经到了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步了？
　　一路沉默，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上班时间。她放了行李，打开电脑查看最近的工作安排，
　　秘书已经侯在一旁。
　　“所有客户的节前拜访都已经安排下去了，需要您和章总出席的我都列在了提醒日程里。徐氏的第一批款项已经收到，后续会继续跟进....”
　　她听着秘书的汇报，扶着太阳穴，“最近要和总部拉个会，C轮一到位就要开始准备去M国IPO的事情了。和投行部那边联系一下，看看中介怎么挑，他们有一个合作名单。”
　　“好的。”秘书点头，见她神色困顿，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鄢思卓匆忙回国时间紧是一方面，另外还释放出了一个不妙的信号，内乱。
　　她已经在各种群里看到了唱衰鄢思卓的文章，多半是质疑他的激进举措，小团圆至今是没有盈利的，虽说国内除了新利大部分的电商都在赔本赚吆喝，可是小团圆体量太大格外惹眼。
　　这些唱衰的文章，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指使的。耿翰森这一招实在是太毒，原本遭逢大敌本就容易军心溃散，这个时候来个舆论战，逼得他们阵前换帅，事情的走向就会发生变化。
　　她正想着若她是鄢思卓要如何破局，领导的召唤把她拉回现实。
　　“章总？”
　　“这段时间我去了趟银海，说是耿翰森被提名成了新能源汽车救国同盟的主席？”章育自然不是来八卦的，他八成是对新能源动了心思。
　　“产品那边是跟我说了，想做新能源汽车的基金，您想去这个同盟里选啊？”南兰是看不上那些同盟的，国内的新能源汽车才刚起步，不知深浅跳下去的，多半拼死拼活上了岸。前些日子新能源汽车展销会愣是没开起来，因为年前报名的公司，到第三季度就垮了近四成，银海市索性就不开这个品类的展销了。
　　“你安排一下，多了解总是好的。”章育听出来她不乐观的态度，“怎么感觉出差回来，心情不太好？”
　　“没有，多谢领导关心。”她努力调度情绪，嘴角上扬答话。
　　“说起来，鄢思卓最近日子不好过啊！”这才是章育八卦的开始，“这些营销号可是三人成虎，万一造成影响，他总裁的位置就难保了。”
　　章育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的套路都是先营销号造势，然后逼官媒或者官方表态。上市公司麻烦的就是所谓对投资者负责，但其实资本市场，是个买者自行小心的地方。
　　“那领导，你觉得这事会怎么样呢？”章育的表达欲肯定还没有宣泄够，作为下属就是要满足领导的这些小需求。
　　“我觉得啊，就看鄢思卓和牛曾是不是情比金坚了。”牛曾是小团圆的另一个创始人，是除了鄢思卓以外，小团圆的第二大个人股东。
　　“鄢思卓，我是很看好他的，要是能扛过这一关，他就是最年轻的电商领头羊。”章育的态度南兰看不明白，鄢思卓现在是四面楚歌，他的看好好没来由。
　　“可是牛曾很有可能靠这次风波弹劾鄢思卓上位啊！”南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南兰，这种情况你我都能想到，鄢思卓会想不到吗？”商场人心险恶，就算是亲密战友，下一秒也会变成叛徒。
　　“你要放宽心，鄢思卓不会被轻易打败的。”章育的宽慰更是让她奇怪，可转念一想，章育这么多年都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靠的就是左右逢源。耿氏和小团圆，他最好谁都不得罪谁都能念他点好。
　　可是章育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舆论的持续发酵和耿氏在M国的步步紧逼，小团圆董事会以牛曾为首结成一致行动人，做出了罢黜鄢思卓的决定，一时间舆论哗然。当日董事会里的种种传闻都冒了出来，有说鄢思卓怒斥牛曾悲愤立场的，有说牛曾双眸含泪大义灭亲的。
　　只是那天之后，鄢思卓既然就此失联，她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就连在越南的耿翰森都来她这里套消息，“小团圆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鄢思卓怎么样了？”
　　南兰面上没有反应，心下焦急，最后还是通过康的妮的太太圈联系上了鄢思卓的姐姐，总算是知道了鄢思卓的去向。
　　“他在他姐那呢！”康的妮发给她地址，“赶紧去看看！”
　　人遭逢重创多半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愿面对，可是现在时间紧急哪里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南兰心急火燎地开着车冲到了杰塔湖边鄢思卓姐姐的别墅，就连按门铃都有些急躁。
　　“恽小姐？”鄢思卓姐姐鄢思然是个和善的人，见她面色焦虑，笑着把她引进家里。
　　“来找思卓的？他在里面呢！”
　　南兰换上鞋，马不停蹄往里面走，心里反复排练了几次安慰他的话，可是在到达书房门口的时候，她选择了闭嘴。
　　“贺涂啊，贺涂，你真的流着我们老鄢家的血吗？这个函数这么简单，你怎么算了这么多步？”
　　“舅舅，这是奥数，是奥数就不简单。”贺涂小朋友瘪着嘴争辩，看到南兰到来后如见到救星，“你有客人！”
　　“你去旁边做这道题！”鄢思卓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教导孩子也是。
　　“来了？坐。”鄢思卓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给她拿了瓶果汁。
　　“你是要干嘛？”南兰的怒火已经快烧到了头顶，“玩失踪？”
　　“我和老牛吵完把手机摔了，没有买新的。”鄢思卓仿佛一个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学生，讪讪解释。
　　“现在就是你们吵完的结果？”南兰环顾四周，“你是打算进军教育行业，当奥数老师？”
　　“这个提议也不错。”鄢思卓此刻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格外轻松。
　　“我正经说话呢！”南兰沉下脸。
　　“哦。”鄢思卓立正站好，不敢倚着书桌。
　　“耿翰森这就是换廉颇扶赵括上位的戏码，你和牛曾都看不出来？”南兰着急点破。
　　“姐姐，什么叫换廉颇扶赵括？”涂贺悄悄探出头，原来他一直在外面偷偷欣赏他舅舅被训得像孙子。
　　“舅舅告诉你！”鄢思卓一秒切换到火火兔讲故事的模式，“话说战国的时候啊，有秦国和赵国打仗，赵国有一个很厉害的将军叫廉颇。因为有廉颇守城，秦国的军队打不过他。赵国还有个废柴将军叫赵括，根本不是秦国人的对手。于是秦国人让人在赵国贬低廉颇，抬高赵括。赵国国君阵前换帅，赵括打不过秦国人，在长平这个地方被秦军大败。”
　　“你故事讲完了吗？”南兰已经被这个冗长的故事和涂贺小朋友磨得没了脾气。
　　“舅舅，你再讲一个呗！”小朋友最致命的一句话就是，再来一个。
　　“讲什么讲，我在你这个年纪都自己看战国策了。”鄢思卓把外甥推了出去。
　　“哟，这位七岁看战国策的天才，你是打算躺...”南兰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你怎么了？”鄢思卓见她凝神蹙眉，面目不善。
　　“你早就看出来了？”南兰喝问。
　　“啊？啊！”
　　“你合着跟我演戏呢！”她声音继续抬高了八度！！！
　　“我...”
　　“你耍老娘？！”
　　完了，鄢思卓警铃大作，老娘预警！！老娘这个词一出现，恽南兰就要疯狂输出，问候他全家了。
　　他赶紧关了门，“姑奶奶，你小点声！”
　　被外甥听到他以后可怎么辅导他写作业！！！
　　“所以我才没联系你啊，我谁都没联系。”鄢思卓一脸委屈，“所有人都联系不上我，这样耿翰森才会相信啊！”
　　“看不出来，你是演技派呢！”南兰白了他一眼，“鄢大影帝。”
　　“我不是，老牛才是。你要看视频吗？他那个发挥简直是挥泪斩马谡，唐国强第二！”鄢思卓笑嘻嘻地把视频翻出来递给她。
　　“我不看！”她扭过头，“那你是打算在这里开始喽？”
　　“耿氏其实里面很精彩的。”鄢思卓笑着挨着她坐下，“我查了一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哦？怎么说？”
　　“他们造假，欺骗，官商勾结，本就是个烂透了的企业。我这么做叫替天行道！”鄢思卓骄傲地仰起脸，脸上散发着“除魔卫道”的正道之光。
　　“可是，时机也很重要。”南兰沉吟道，“浑水每次发作，都是对手马上要扶摇直上的时候。”浑水是全球最著名的做空专家，中概股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年二十九，耿翰森要就任国产新能源车救国同盟的主席。”她淡淡飘出一句提示。
　　年二十九，实在是个太妙的日子。各路自媒体的消息会得到最长时间的有效发酵，人们休假在家又有足够的时间吃瓜，讨论度一下子就会冲上来。
　　“好！”鄢思卓一下搂住她的肩，“那就年二十九，发动总攻！”
　　他说话的气势会让人以为，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商战，而是一场诺曼底登陆。而冲他搂住她的这个力道，热烈得又堪比易北河美苏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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