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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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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时清辞分开的这几年,谢朝真已经习惯了在小号上写心事。
其实身边的人不大用扣扣联系了,可她依然保留着那样的一个小号,仿佛在滚滚的时间车轮里,她还能倔强地留在原地,还能在回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影。
她这个号是在跟时清辞分开的时候申请的,她当时气狠了,心想着时清辞跟她道歉就和好,可等啊等啊,等到最后,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在时清辞高朋满座的热闹里,她默默地留下了句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祝福。
后来,时清辞来了。
看到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她的一颗心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可她害怕了,退缩了,两年的时间磨平了她所有的希冀,她也许只是时清辞生活中的增点趣味的玩具。再来也只是重蹈覆辙。她不敢添加、不忍拒绝,就这样静静地让时清辞留在了好友通知里,直至消失。
她杀死了一种未来。
她的空间有了新访客。
小小的“+1”也很惹眼。
她知道是时清辞。
原本想要说上几句,可那突然间逆冲的情绪宛如大浪一般淹没了她。
时清辞从虚像里走出来了,时清辞的伞还留在了她的家里。
她还在这里记录着什么?再次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徒劳,她其实将自己的躯壳和灵魂劈成了两半,看似繁花锦簇其实皮囊底下是一滩烂泥吗?
谢朝真将手机往边上一扔,连时清辞的动态都没再敢看。
她怕看到时清辞用惯来的散漫提起“高中同学”,用那轻飘飘的四个字给她们多年的纠缠不清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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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谢朝真没去医院,一觉睡到了饭点。
平常都是五六点起床的,睡多了反而头晕脑胀。谢朝真醒了醒神,懒得再自己开火,捞来手机点外卖。下单没多久,门铃就被人按响了。谢朝真感慨着外卖上门的速度,一边走去开门。可看见的不是外卖,而是一个快递。快递员只说了句“是2603吧”就快步跑开,留下了谢朝真对着陌生的快递直蹙眉。
饥饿侵蚀了谢朝真思考的能力,随手将快递放到了柜子上,她弓着身体坐在沙发里,像是一只直不起腰的虾。等到大半个小时后,她草草地解决了值得拉黑的外卖,才恍然间记起这个不在预料中的快递。
离开G市的时候走得匆忙,很多小物件没来得及携带,是朋友帮忙寄过来的。
可能是先前落下的东西吧,抱着这样的念头,谢朝真拿刀划开了胶带。
在一片窸窸窣窣声里,谢朝真没想到自己掀开、抖掉的是记忆的尘埃。
那些熟悉刻骨的信封骤然撞入她的视野里,砰地一声,美工刀掉在了茶几上,又万分危险地弹到了地毯上,距离鞋尖只有寸余。
时清辞爱写信,高中的时候就有天南地北的笔友,挤出了时间写一封信,再拜托老师帮她送到外头的信箱里去。后头因为高三课业的忙碌,陆续地跟笔友们断联了。倒是这写信的习惯还保持着。大一的时候,她们手机、电脑都自由了,其实想联系对方方便了很多。明明很多话在手机里都说完了,时清辞还是要写信。
仿佛只有十样花笺才能承载她的深情。
那时候寄信其实也不安全,容易丢,时清辞就寄快递,说宁愿少吃点零食,也要确保信件能够安全无虞地送到她的手上。
她知道时清辞家庭情况,也不想她有额外支出。后来回信的时候往里头放了钱,可时清辞把钱退回来了,说接了一些活,让她不用担心。
感动之余,她更多的是一种彷徨无奈。
她也忍不住回想,如果填报志愿的时候她接到了时清辞的电话或者是看到了消息,她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就没那么远?她们之间的裂隙是不是就没那么大?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这个快递不是她的。
箱子里的信是她写给时清辞的。
大二的时候,她答应过时清辞要去见她,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赛事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因为自己的失约跟时清辞道歉,时清辞原谅她了。十一月底的时候,时清辞告诉她腾出了时间,要飞过来找她。她当然是高兴的,心想着,十二月四日正好是时清辞的生日,她可以跟时清辞在一起,而不是看着屏幕那头的热闹,一个人在寂寂中对远在天涯的时清辞送祝福了。
那时候的她以为自己能够平衡好的,可事实上等时清辞来得时候恰好是她最忙碌的时候,她没办法抛下一起奋斗的组员不顾,也做不到扔下时清辞不管。她两头奔忙,但最后什么都做不好。她整个人淹没在疲惫的海洋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明明是该相拥的,但她们吵架了。
其实过去也有过,在那段时间,看不见对方的“惊恐”和“不安感”爬满了身心,渐渐地覆盖了往昔的快乐。
她像是个木偶人,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要不是你在填志愿的时候没有理我,会变成这样吗?”
时清辞的声音变成了一根尖锐的刺,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她只能够无力地道歉。
她以为会好转的,可一气之下的时清辞选择了不告而别,兀自回到了学校。
G市的夜向来是热闹喧嚣的。
可一切都跟她无关,她拥有的只有一种寂寥和难堪。
她不想算了,她给时清辞打电话没人接,她给时清辞发消息没有任何回复。
这样的时候除了算了还能怎么办呢?
“我们不合适。”发这句话的时候谢朝真是伤心又委屈,还夹杂着赌气。
这时候的时清辞回复得很快,她说:“行。”
谢朝真很少再去回忆当时的绝望了,她依稀记得自己将时清辞的联系方式删除。后来她又给时清辞写了一封信。
一南一北,她们这辈子都不要再碰面了。
这像是一个诅咒。
从那个凛冽的冬天开始,她们没有再重逢了。
直到又一个冬。
信是她写的,除了那封诀别书,其他的很多内容都不记得了。
课业、社团的事都很忙碌,谢朝真又想学点别的东西,白天没有什么闲暇。
她只能在寂静的深夜里,就着台灯写下了点滴的心事。
那时候除了落笔的沙沙声,她不敢因为趣事笑,怕惊扰了室友的好梦。
后来,她不写信了。室友问她:“分手了吗?”又告诉她“没什么过不去的”。
她点头说“是”。
但是时清辞这三个字真的成了她过不去的坎。
是她的美梦与噩梦。
谢朝真踉跄着起身,仓皇地寻找着胶带,好像将这箱子封起来,就能将记忆里的往事也一并压住。
她朝着箱子上瞥了一眼,地址是1栋2603。
真巧啊,难怪快递员会送错。
她该怎么对待这接踵而来的巧合?
箱子里是时清辞的旧物,要还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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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时清辞还在为落在车上的雨伞哀嚎。
“我说,就是一把破雨伞,买新的不就得了?诶?你让让,别挡着我看客儿和玄晖宝贝。”夏槐安的声音响起,催促着时清辞挪开那张挡住了可爱耶耶和狸花猫的脸。
时清辞挪了挪,她说:“这是雨伞的事情吗?”
夏槐安眨眼:“ 不是雨伞是雨衣?”她蹙着眉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半晌后才说,“有了,你去张贴寻物启事吧。”
时清辞:“……”她就不该对夏槐安抱有期望,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垮着脸说,“我有病吗?”
夏槐安笑,反问:“没有吗?”
时清辞气得不行,直接将视频通话给断了,给夏槐安发了个消息:“你完了,不准看了。”
夏槐安:“等我有空了就上门撸狗撸猫。”
夏槐安:“我完没完不知道,反正你是完蛋了。”
时清辞发了个“恶毒”的表情包,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从沙发的缝隙里摸出了遥控器,准备用伟大的艺术来陶冶自己的身心。
可能是没有培养过看电影的习惯,少年时的她对电影始终是兴致缺缺。
高中毕业后,她才跟着谢朝真进了一次电影院。她以为自己能接受电影的洗礼,可实际上,看电影本身没有什么吸引力,是因为跟谢朝真一起,一件件无趣的事情才变得万分有意义。
修行的人用经文来陶冶自己的情操、忘怀尘世的烦恼,而时清辞则是选择了电影。
然而她无数次证明了她后来的沉迷只是为了追逐一抹当初的幽魂。
悲伤的音乐在暗下来的客厅里回荡,伴随着猫狗追逐产生的咚咚声,时清辞才起了点苗头的悲凉心境立刻荡然无存。
她的眼睛努力地往屏幕上飘,可那拆家的大动静就像是锤子敲击着她的心,根本就没办法忽视。
演员的嘶吼撕心裂肺,而始终无法沉浸到其中的时清辞起身,加入了猫狗大战里。
可她忘记了自己可怜的“腿脚”,“咚”的一声响,吓退了打架的猫狗,同时也像是雷鸣,做那大雨将来的前兆。
“雨水”果然不受控制地从时清辞的眼中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