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要男妈妈》解缘

8、第8章

　　“他们来了。”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冰冷空旷的宫殿里。汗青一愣，看向说话的人。

　　龙女钟心看起来只有12岁左右，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面庞，杏眼微挑，高傲中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戾气。她穿着素净的白底龙纹深衣，银色长发被庄重地盘在头上，眼角却还有着未曾褪去的龙鳞，就像个掌握不了化形的孩子。
　　但是汗青知道，打从一百年前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了。
　　此时钟心正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把玩着一颗金色的眼球，这让她看起来天真又可怕。她也曾这样把玩着父亲的心脏，滚烫的龙血沐浴了全身，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

　　“都是因为你失败了，我才不得不把他们放进来。”钟心随手把眼球一扔，汗青手忙脚乱地接住，“不过，我原谅你了。”
　　“我去交待手下处理。”汗青低声说。
　　“为什么？”钟心似笑非笑，“让他们去送人头吗？我是什么搞笑反派吗？”她忽然用力扇了汗青一巴掌，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揪过来，“汗青，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想放跑他们。”
　　汗青垂着眼，没有反驳。
　　寒冰沿着钟心的手慢慢往上蔓延，逐渐冻结了青年的身体。钟心冰冷地说：“全世界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能。当初是我给了你龙血，我把我的生命分给了你，从此共享了命运。只有你不能背叛我，明白吗？”
　　汗青点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好孩子。”钟心笑了，寒冰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亲了亲汗青的脸颊，拥抱了他，像拥抱最心爱的玩具。汗青犹豫了一下，最终闭上双眼，绝望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她还是这么的温暖，就和百年前一样。

　　“取我弓来。”
　　钟心从女官手里接过长弓。这柄弓通体漆黑，长约1.5米，比她还要高上一些，龙骨为弓身，龙筋为弓弦，龙鳞为箭镞。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用父亲尸体做成的弓。
　　她走到大殿外的露台上，龙宫城坐落在山顶，俯瞰下去，连绵的建筑都成了苍茫小点。她吹响了海螺，一头巨大的鲸鱼从天空中俯冲下来，漂浮在露台前，漂亮地甩了个尾。

　　钟心轻盈一跃，跳到了鲸背上。
　　“等我。我马上回来。”

　　***

　　“说起来，我们有什么计划？”
　　“没有那种东西。”
　　这段对话发生在他们出发之前，辩才天就非常坦然地甩锅了。这委实不能怪他摸鱼，而是有没有计划都一样。只要他们踏入方丈洲，在『他心天』面前就没有任何秘密，甚至无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不过，即便如此，不动和尚还是觉得不可能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辩才天毕竟蔫坏。所以他们进入海市蜃楼后，当咸鱼掏出电脑，啪啦敲着键盘输入数据时，不动心想，啊，就是这个。
　　天问果然偷偷准备了什么黑科技机器人吧！他心天没法读机器人的心！科技进步真是伟大啊！

　　“你在准备秘密武器吗？”不动问。
　　“什么？我在算船的修理费，回去要报销的。”咸鱼坐在石头上，若有所思，“你手头有多余的□□吗？报了账咱俩五五分成？”
　　“……”不动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我佛慈悲。

　　“倒是那个，”咸鱼指了指对面，眼神已经死了，“他们两个一直这样的吗？”
　　“……是。”不动已经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阿伽难舍正在给一叶绑鞋带，怕路上松了，特地给绑了个死结。在他身旁，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登山包，里面装着运动饮料、毛毯、巧克力棒等一系列物品。比起讨伐他心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去郊游。

　　正当咸鱼还想吐槽点什么的时候，尖锐的啸鸣声忽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阿伽难舍抬头，瞳孔缩成极细的一缝，倒映出那划破天际的黑影——天外飞来一箭！
　　他猛地挡在了一叶身前，反手挥出一片漆黑的火焰，那是他所持有的权能『断绝因果』的具象化，只要接触到，就能从因果层面将一切存在抹去。
　　但是，那支来势汹汹的箭矢，像是计算好了阿伽难舍的行动般、精准地穿过了摇曳的火焰的间隙，贯穿了他的右臂——
　　血花四溅！

　　“阿伽！”
　　“没事。”

　　黑炎在阿伽难舍的左手收束凝聚，稍稍蓄力，俱利伽罗疾射而出。鲸鱼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在天空中翻滚了片刻，最终颓然坠落。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们放下警惕，因为白衣的龙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手执黑弓，神色轻蔑地注视着他们。阿伽难舍动了动右手，那一击几乎炸飞了他的右臂，即使以阿修罗的体质，一时之间也抬不起手来。
　　不动和尚反应过来，从袖子里抖出双枪，密集的子弹倾泻而出。
　　钟心歪歪脑袋，稍稍腾转挪移，像在跳舞一样漫步起来。每一发子弹都擦着她的脚跟掠过，就是无法伤到她分毫。

　　忽然，她动作一顿，往上一跃，阿伽难舍手执长【防屏蔽】枪只刺穿了一道虚影。
　　“你有着很惊人的力量，但是，打不中又有什么用呢？”钟心轻轻落在俱利伽罗上，足尖点着枪身，蹲下来看阿伽难舍，咯咯地笑了起来，“区区阿修罗，亦敢妄想登天？”
　　她竟然靠着读心的能力，预判了他们的动作！

　　阿伽难舍眯起双眼，周身火焰腾起，再也不留一丝间隙，然而钟心却早已跳到了别处。
　　糟了，“一叶——！”

　　咸鱼双手往地上一拍，一道水流壁拔地而起。但是钟心早在壁障形成之前，就轻易地穿过了它，落在了一叶跟前，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她的手明明很小，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在她面前一叶根本无法反抗。
　　仅仅是一个照面，她竟然就如此轻易突破了三重防线，结束了这场战斗。

　　她是十二诸天的『他心天』。
　　他们头一次直观地认知到这个事实。

　　“结束。”钟心握紧了手。

　　***

　　然而并没有结束。
　　因为一阵惊天巨响炸裂，随后是地动山摇，等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远处的龙宫城连带着整座山消失不见了。
　　钟心：“？”

　　所有人头上都冒出了大大的问号，在这当中，钟心竟然是最懵逼的那个。
　　阿伽难舍没有给她第二次机会，一枪把她扫飞了出去。小女孩狼狈地打了个滚，银色的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众人戒备地看着她，她却不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只是茫然地盯着空旷的远处，仿佛在说，我家呢？刚刚还在的，那么大个家呢？

　　“发生什么了？”一叶小声问。
　　“看起来她好像被人偷家了。”咸鱼也小声答。
　　“闭嘴！”钟心怒斥，“也不准想！闭脑！”

　　谜一样的尴尬弥漫在他们之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上一秒还牛逼轰轰的最终BOSS，转眼之间就成了落魄的流浪儿，属实过于魔幻了。
　　在这诡异的死寂中，一叶继续补刀，“什么是偷家？”
　　咸鱼顶着钟心那杀人般的视线，硬着头皮说：“就是你看，刚刚那么大个龙宫城，忽然间没了，这就是偷家的意思。”
　　“龙宫城不是还在那里吗？”一叶诧异，“那么大一个，好端端地在那儿呢。”
　　“你说什么？”

　　“他看得见？”钟心问，“哦，是了，毕竟是天人之眼。”
　　阿伽难舍立刻将一叶挡在了身后。
　　钟心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他们的敌意，“龙宫城还在那里，只是在不同的空间。我们家族世世代代用血肉饲养着一头玄武，它持有着『空间与隔绝』的规则。必要的时候，我们会用它将龙宫城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不动警觉。
　　“因为，这次并不是我启动的。”钟心眯起双眼，“有人背叛了我。”
　　“你在说谎。你能够读心，根本没有人能背叛你。”
　　“我不会允许任何谎言，包括我自己。”

　　显然钟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任性地直接揭过，“反正那颗没用的眼球也在龙宫城里，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抵达龙宫城之前我也会提供帮助。我需要你的眼睛来带路，要合作吗，『梵天』？”

　　“你觉得会有人答应吗？”不动拒绝。
　　“神仙打架不要带我，谢谢。”咸鱼摸鱼。
　　“在这里干掉你再过去也一样。”阿伽难舍显然还想再打上一场。
　　只有一叶完全在状态外，满脸的茫然，“『梵天』是什么？怎么奇怪的世界观又增加了？”
　　“……『梵天』就是你的称号啊！”不动快给一叶跪了。

　　钟心咬紧了嘴唇。她其实非常着急，因为龙宫城处在了不同的空间，她的权能覆盖不到那里，所以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变，她生平最恨谎言与背叛——
　　最重要的是，汗青被困在了里面，生死未卜。

　　“那就不要怪我了。”钟心注视着面前的四人，海蓝色的眼眸微微发亮，就在那个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仿佛被窥探般的不适感。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阿伽难舍身上，玩味地笑了，“你心里藏着的秘密可真多啊，连我都感到害怕了。”
　　她转向一叶，“梵天，你知道当初你的眼睛是被谁诅咒的吗？”
　　“闭嘴！”阿伽难舍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的记忆被窥视了。
　　“为什么阿修罗会对你这么好，你真的不知道吗？”
　　回应她的是黑枪擦着脸颊飞过，她轻易地偏头躲开了，“你不敢揭开真相。你害怕一旦事实被戳破了，你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恐怖的气息爆裂开来，钟心的话语一滞，那瞬间竟然感到一丝颤栗。
　　先前的力量竟然不是他的极限吗？

　　然而，恐怖的气势忽然又消失了。
　　一叶抓住了阿伽难舍的手。阿伽难舍没有回头，但是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动摇。哪怕是身为局外人的不动与咸鱼，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我们答应你。”一叶轻声说，“你不要再说了。”
　　阿伽难舍难以置信地回头，但一叶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他在害怕。阿伽难舍忽然意识到了。小时候的一叶非常胆小，总是因为一点无聊的小事哭唧唧，然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没关系的。”一叶抬头看他，手抓得更紧了，“对吧？”

　　作为回应，阿伽难舍轻轻回握住一叶的手。
　　就像曾经他做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