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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曼蒂特纪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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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去赌场的路?”
“票券只是幌子——怎么一脸失望的样子?”
海面,航标灯随浪花起伏,碎星似尘砂般,稀落点缀夜空。
按往常,这个时候街边只有那几所通宵营业的娱乐会所尚在霓虹闪烁,而今夜着实热闹非凡,三五成群的男女进出其中。
玻璃杯摇晃,通红液体绵密起伏,衣着随意却尚显华丽的男人捏着杯壁,火光在那黑色胡须与金色瞳孔上镶了层黄灿。
彩灯争奇斗艳,前呼后拥,人声鼎沸,畅邀友人举杯痛饮,一享无眠的狂欢。
会来吗?一侧,亲腹低声道,而他却不曾为此担心分毫。
怎么不会来呢?咧起干瘪的唇角,男人满指的宝戒闪闪炫目。
不过片刻。
察觉异样的男人举目看去。
刹音刚落,尾烟滚滚挟带土俗的热气,在众人目送下,来者健步身姿卓越,旁侧并齐着是一袭黑袍的瘦削,他们径直穿过熙攘人群,在逐渐消退喧哗中,来至男人座前。
海风顺敞开的大门拂进,吊灯垂坠的水晶相碰作响,光芒闪逝跃动。
“久等,守时对我来说有些困难。”
俊美非凡的少年颔首,泛蓝的黑紫发下,刻意敷衍的礼貌之外,清峻深邃的轮廓里,瞧不出任何意味。
“没事没事!年少气盛自然是好事,这点我等无法企及。”
男人理了理身上披着的外套,面孔如黑毛金眼的大猫,温和友善是自然而轻松,他热情地一把握上少年的掌心,却在下一秒,因湿凉的奇怪触感而缩回了动作。
“您的手?”
“啊,忘记了。”
雷狮随即摘下手套,随意地掷往一边,其上鲜血在灯光灼亮下,湿黏地蜿蜒至洁白地砖。
他淡淡拂手,是满脸无谓。
“路上解决个不听话的小虫,没来得及清理真是抱歉。”
“我才是,没能为您来时路程安排,浪费了您好些时间。”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巾擦着满手的血污,男人口中始终歉诚。
“谢谅解,兹挪阁下。”
兹挪?在场闻声的宾客皆投以奇怪的目光。
这位的名讳——不是莱恩吗?
当然,要是谁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也太没意思了,雷狮信手拈起酒杯,扬笑地敬着男人略微破碎的表情。
“……途中您们辛苦要不——还没问这位是?”
迅速重整情绪的莱恩打岔似地招呼起雷狮,也在此刻,目光瞟往那默不作声的黑袍人。
闻言,雷狮垂下眼,仅寥寥数语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妹妹。”
以示回应,纤白的手透出袍袖,她将严实的兜帽掀起,卷发瀑布般落下,紫芒潋滟间其内展露无遗。
一眼窥去,苍肤浅唇,瞳色粲然,虽未脱年少稚嫩,却是沉郁隽雅蓄于眼底眉梢。
“您好。”
她轻轻低头,与雷狮的桀骜不驯截然相反,是难以言喻的温良,挟若隐若现的清冷,氤氲表皮隐微的病态。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是个小丫头。”他平淡回应。
艾妲没有做声,她定定地站着,此刻的目光被莱恩身旁的女人吸引。
那人身着华服,颈腕缀满宝饰,相较于那张略显颓塌枯瘦的面庞,显得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雷狮将手放到她的肩上,瞳孔横过四周,继而改变话题,直戳要点道。
“阁下不觉得,应该换个比较好叙旧的地方?”
“……说的是。”
艾妲望着女人与莱恩一同起身,瞧见那扶去的手被男人一掌轻轻推开,她棕褐瞳孔晃动,红唇随之抿起,停在原地眼看男人几步远去后,便转身朝两人轻笑道。
“请来吧。”
话一说完,仆侍左右上前,女人也便提裙到其他宾客身边招呼去了。
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艾妲心里如此揣摩,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所以,为什么——说好的宴会变成了现在这般光景呢?
在一空房内,艾妲坐在雷狮身边,而身前隔了张桌子的那边——莱恩急红了脸,她的视线在二人之间一来一回地移动着。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通行许可我能给您办,但那条航道可是我家族基业,更遑论其余建立在此的产业......”
“可我记得——莱家并没有‘兹挪’这号人物,你?”
“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但唯有这条得给我些时间考虑。”
虽然艾妲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不过妄借雷王星追捕令,敲得一笔的欲图她还是清楚的。
而莱家占有绝对股权的航线,其实是早年雷王星为缓解与其他星球对立之势,放弃对其的资产分配,可到了想拿回来的时候,却因各方压力再难以将之收回。
咚。
杯中鲜红液体摇晃,雷狮将酒杯压在桌上,一改之前的讥诮,脸色忽变得十分地不耐。
“弄清楚,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更没有选择的权利。”
而这航线,正是星际旅行的必经之路,若能顺势将其抽回,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拎起杯柄,隔着玻璃瞥见对面颤抖的黑色胡须,只觉无趣地忍下了哈欠。
那最后被倒打一耙的窘样,是如酒杯中的清水寡淡无味,连笑料都不沾上边,这类贪得无厌的人,已是见多不怪。
以至于接下来,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位拘谨的女人身上。
到底是在哪见过呢……她眼光凛凛地注视着。
那是一张能看出年轻时貌美的脸,可即便精施脂粉、满身珠饰闪烁,也难掩皮肉的憔悴——深陷的棕褐眼眸无序地隐隐摆动。
是在不安?为什么?难道是怕因此受挫的丈夫,过后会寻自己的茬来发泄吗?
就这时,有仆人走至女人一旁,耳语一阵后她站起身,说是外头忽发事故需去主持,于是便急步走出房外。
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自然是没有扰乱任何步调,而对艾妲来说,失去了观察对象,这里也无须再多留下去。
于是她也借着透透风的由头,在雷狮的默许下,掩上了门,身后的话音完全隔绝,她打量着两侧宽敞明亮的走廊,顺势将视线投往玻璃窗外深沉夜色。
这是栋隐于深林,表皮朴素内实奢华的别墅,艾妲缓步走往楼道,下头杂嚷随之愈渐放大,烟酒气味更是浓郁。
当下到一楼厅门近侧,艾妲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她并不打算参与这场宴席,可为寻那人踪迹,这个麻烦不能不踏。
刹时,破碎声骤起,在这人声喧嚷中是显得如此细不可闻,而声音传来的方向......
艾妲朝一侧偏头,只见那廊道的尽处,唯有一间房门的虚掩透出光亮。
灯光下,满地玻璃碎屑铮铮发亮。
仆人屈身收拾着一摊狼藉,女人手持半截碎裂的杯柄,她难以抑制地将之甩砸在地,近侧的女仆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肯定能找到的。”
“偏偏是今天,那家伙为什么要这样惹我不顺心?”
女人抬腕一敲一敲着额头,脸上皱纹随着眉头锁紧而更显深壑,她不安地来回走动,最后只得无力地坐往凳椅,不出片刻安静,便又紧问消息,当然传来的回复是依然不变。
“请问......”
忽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没将房内的人吓出魂来,女人稍作镇定后,看向门缝冒出的头。
“雷小姐?”
“抱歉吓着你们了,”艾妲满含歉意地走进房内,“或许我该先敲敲门?”
“不不没关系,雷小姐不陪在您兄长身边吗?”女人强展笑颜地友善问道。
闻即,只见艾妲眼神飘忽,双手略显别扭地拧在一块,似是难以启齿。
“嗯——我说是出来透透气,其实是酒水不小心洒进了衬衣里,实在是湿得难受,想出来找洗手间擦一擦……”
“是找不到在哪吗?”
“是的,所以想来找人问问。”她抿着嘴,羞赧地点了点头。
见状,心中本来的许些烦躁不耐稍有削减,女人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说道。
“这房里就有,不过方便的话,还是把衣服换下来最好。”
于是她扬手命仆侍去找来替换衣物,艾妲没有出声推辞,她笑着表示感谢并轻松来至女人身旁,在征得允许后便坐在临近的椅子上,门外是不时有人来汇报相关情况。
“烨岩?竟然去了那里,这下怎么办才好......”女人拧着眉心,似冥思苦想地喃喃自语着。
“夫人,是出了什么事让您这样这样困扰?”
望着那纯真的眼神,女人犹豫了几许,最后还是道出了实情。
“是我家孩子,不知为何她偷跑出走,而如您所见当下也不好告诉我先生。”
闻悉,艾妲默声了几秒,随即凝声问道。
“请问,我像是与令媛年纪相近吗?”
“是——差不多。”
“那我来帮忙吧,或许对于她,身为同龄女孩的我更亲和些,护卫大张旗鼓地找难免打草惊蛇。”
“这......您是客,照顾不周不说,还费您时间处理我家私事。”
“不要紧,本来在这无事可做,就当是报答您为我准备衣物的恩情。”
艾妲微笑地摆摆手,见女人思忖后应允的神情,她紧接问道。
“令媛的名字能否方便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期末才能破我的防,终于考完了……(失神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