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71、小阳山

　　且说那日，苦情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气势汹汹地来到临境森林，打算将墨千擎好好羞辱一番。快到破栅栏时，又临时起意，想偷偷瞧瞧墨千擎在做什么。
　　“本座倒想看看，你平日在这破栅栏里都做些什么？”苦情这么想着，便悄悄潜到破栅栏不远处。彼时，墨千擎正在打坐，他耳聪目明，老远便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以防万一，便立刻化了棕熊原身，然后躺倒在地，佯装睡觉，还打起了呼噜。
　　苦情看到棕熊那懒散、窝囊的模样，心里的阴郁瞬间疏散了。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破栅栏旁，看着棕熊，得意地道：“哼，睡吧！墨千擎，睡吧！你好好地睡吧！像个废物一样，永远呆在这里吧！然后，看本座如何呼风唤雨……哈哈哈……”
　　棕熊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真的正在熟睡之中。
　　苦情心满意足地走了。

　　易世宇自上次从临境森林回易林山后，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这段时日里，他每日陪着乐乔，乐乔休养得很好，小兔子在娘胎里长得也十分欢快。易世宇放心不下墨千擎，安置好乐乔后，便又去了临境森林。刚到森林边上，便瞧见苦情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易世宇便一路跟了上去。这一跟便跟到了小阳山。不料刚跟到小阳山山脚下，苦情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他遁去的速度太快，快到连去了哪个方位，易世宇都没能瞧清楚，更甭提找到他所去的地方了。
　　“小阳山乃凡界的旅游胜地，老枯树来这里做什么？跑得那么快，究竟是去了哪里？不行，本公子定要好生查探查探。”易世宇这么想着，便在苦情遁去的地方寻了棵粗壮的大树，跳上树梢，潜伏了下来。
　　这一潜伏，便是两日过去了，非但没见着苦情的踪迹，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查到。
　　待到第三日卯时，易世宇实在待不下去了，垂头丧气地正准备离开，忽有动静传来，他便赶忙重新跳入树梢，用茂密的树杈、树叶将身体遮挡起来，全神贯注瞧去。不一会儿，便瞧见两个小妖一左一右，肩并肩，摇摇晃晃地自山上朝山下走来。
　　“尊座这次回宫，感觉怪怪的，还叫我们去山上挖青葵，那不就是普通的草药吗，挖它有何用？”左边的小妖怏怏地道。
　　“你个蠢货，休要多嘴。这几日炼狱里不太平，没什么好日子，我们都要当心！”右边的小妖道，“尊座要我们挖青葵，我们便去寻青葵，便去挖青葵。旁的，什么都不要问，不要管。这样，方能安生过日子！明白吗？”
　　“不太平？哪有什么不太平？”左边小妖不服气地道，“我们各安其道，奉命行事，有何不太平的？”
　　“哟！哟！哟！平日里说你蠢，你还真就蠢上了。你没瞧见尊座受了内伤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晓得吗？打从我来到炼狱，这是头一次看到尊座受伤。”右边小妖道，“尊座受此重伤，岂会善罢甘休，免不得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尊座的脾性，数千妖众，哪个不清楚？一语不合，便要杀人。看不顺眼了，也要杀人。不开心了，还要杀人……你想，眼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岂不更要大开杀戒？”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那咱们还是赶紧的，甭耽搁时间啦，多挖些回去。”左边小妖道，“当心晚了，要被……”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吐吐舌头，便跑了起来。
　　右边小妖打了个寒战，赶忙追了上去：“快跑……快跑……定要多挖些，赶早献上去……”
　　两个小妖的话，被易世宇听了个干净，他不免冷呵道：“本公子还正奇怪这老枯树察觉到有人跟踪，却没痛下杀手是为什么，原来竟是因为受了内伤。只是，他这内伤是打哪受的？”
　　易世宇接着自言道：“方才那两个小妖口中的‘炼狱’，想必便是老枯树的老巢了吧？炼狱……炼狱……这么阴暗的名字，与他当真是绝配！问题是，那炼狱究竟在什么地方？怎么样才能进去？”
　　“诶，有了！本公子就径直抓了这两个小妖，仔细问问，岂不简单……”易世宇自言道，“可是，万一他们抵死不说，本公子又当如何？杀了他们？那岂不是打草惊蛇？算了，这样不行，那样也不妥，本公子还是悄悄跟上，他们挖完草药返回哪里，那里定然便是炼狱！妥，就这么办。”
　　易世宇咕哝到这里，便跟上了那两个小妖。岂料两个小妖采完青葵，一转眼就不见了，易世宇依然无法看清他们去了哪里。
　　“怪事！当真是怪事！本公子明明离他们那么近，却还是被他们跑了。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术法，竟将踪迹隐匿的如此干净？定然不是一般的隐身术，不然怎会逃得过本公子的眼睛？难不成这炼狱的妖，为了隐去踪迹，练了一套独门隐身术？”易世宇郁闷极了，嘀咕道：“连普通的小妖都没能跟住，这若是传出去，本公子这张老脸怕是没地儿搁喽。哎，委实丢脸！亏得本公子还瞻前顾后的，就应该直接抓来那两个小妖，一顿严刑拷打，没准就招了。这下好了，又跟丢了。易世宇啊易世宇，你这个不开窍的兔脑袋。”
　　易世宇将自己好一通数落。之后，又在小阳山四周摸索了好几日，仍旧没查到炼狱的具体位置。他便更加气馁了。
　　那几日，小阳山山上山下风平浪静，莫说是查找炼狱，就连一个进出的妖精也看不到了。易世宇每日不是潜伏在树梢上，便是悄摸摸去小阳山四周查探，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食。如此这般折腾下来，他感到又疲累又沮丧，便盘算着先下山，到山脚的村镇上找家馆子吃点好的补养补养，再找个客栈歇歇脚，吃饱喝足休息好之后再合计接下来怎么办。
　　易世宇下山去，行到镇头，看到路边上有一家客栈，名唤“小阳客栈”。
　　“小阳客栈，饭菜、客房齐全。就这家了。”易世宇念着，刚打算进去，便瞧见一个黑衣男子急匆匆地从客栈里出来，与易世宇恰好走了个擦肩。
　　此黑衣男子身形十分高大，比一般男子要高出差不多二十公分，身着黑衣，外穿一件黑色斗篷，□□着脸庞，没带黑布蒙面。苦情的下属平日里都是以一种相同的装扮示人——全身黑衣，外穿黑色斗篷，黑布蒙面。而眼下这个黑衣人并没有用黑布蒙面，虽穿了一件黑色斗篷，但帽子并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松垮垮地耷拉在后背上。
　　易世宇觉着此男子有些眼熟，思忖道：“此人是谁？”骤然间，他想起那个黑衣人正是苦情的得力下属——花狸。这一发现，顺间冲散了易世宇的疲累和饥饿，他迅即收回了踏进客栈的那只脚，追了出去。
　　花狸走得很快，走路上行人太多，易世宇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几次险些跟丢，但最终还是被他找着了踪迹。
　　“本公子倒要瞧瞧，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易世宇心下想着，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
　　令易世宇没有料到的是，花狸竟去了离合一带。但他在离合湖并没有停留，而是直奔离合桥而去。易世宇跟了过去。他刚追到离合桥，便瞧见哗哗、赤雅和余音正在与白霓裳缠斗，他们三人不是白霓裳的对手，眼看着已处在下风。
　　“哗哗等人不是白霓裳的对手，即将败下阵来，本公子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可花狸的事也十分要紧，这可如何是好？”正当易世宇犹豫不下之时，花狸发现了有人跟踪，瞬时遁了。
　　易世宇索性不再去追花狸，立即飞去襄助哗哗、赤雅和余音。他刚捻了抹真气，正要打向白霓裳的时候，花狸却突然现身救走了白霓裳。

　　花狸携着白霓裳在离合湖前源的树林里落了脚。
　　“花狸，多谢相救！”白霓裳道。
　　“不必客套。”
　　“你怎么在离合湖？”白霓裳道，“莫非，苦情也在离合湖？”
　　“尊座不在这里。”花狸道，“你方才有没有伤着？”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白霓裳道，“他在哪里？离合湖是他的故土，他平日里却很少在这里。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花狸，你是他座下最得力的干将，定然知道他的行踪，你告诉我好不好？”
　　“白霓裳，尊座行事向来神秘莫测，我也不能完全了解他的行踪。”花狸道，“你若要见他，便自己去寻，我帮不了你。”
　　“可是……”
　　“尊座的心思，你应当了解。”花狸道，“我劝你，莫要再在毫无希望的事情上白费力气。你就算再花上五千年，也是无用的！”
　　“不会的！”白霓裳倔强地道，“我一定会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再等些时日，他一定会回头看我的！”
　　“你这是痴人说梦！”花狸怒道，“莫要再纠缠尊座，他永远不会看你！他的心里只有若水云，不可能有你……你休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不相信！”白霓裳伤心地道，“若水云是人类，寿命不过百年。百年之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会是我！也只有我！”
　　“是吗？”花狸道，“那过去的五千三百年，尊座心里所念的那个人，是谁？”
　　“我……”白霓裳无言以对。
　　“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花狸说罢，留下白霓裳，又去了离合湖。

　　当时，苦情负伤返回炼狱，在炼狱里大发雷霆，杀了几个小妖，数千妖众皆吓得浑身哆嗦。能躲起来的，绝不敢露面。苦情元气大伤，除了炼狱已有的修炼之法以外，尚需吸食更多新鲜的妖力，方能补充自己损伤的元气；但也仅仅是补充，伤势却无法痊愈；若要痊愈，尚需修炼一段时日方可。于是，他便命花狸到离合湖寻找合适的妖力。
　　苦情发完火，花狸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旁。
　　“花狸，你去离合湖为本座寻些妖力来。要修炼三千年以上的不同种族的妖力。”苦情道。
　　“是，尊座。”花狸揖手道，“尊座，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花狸揖手道，“尊座要寻找合适的妖力，为何要去离合湖？离合湖是尊座的故土，如若寻了那里的妖力，妖灵精怪们口耳相传，只怕会损了尊座在离合湖的威望。山川水泽，妖灵精怪数不胜数，依属下看，不如去别处寻取妖力。这样一来，既不损伤尊座在故土的威望，也能让别处的妖灵精怪知晓尊座的尊威，岂不两全其美。尊座，您意下如何？”
　　“你讲的颇有些道理。不过，本座这次还是要取离合湖的妖力。”苦情道，“你且去吧。”
　　炼狱里的妖精虽然人人自危，但花狸足智多谋，对苦情忠心不二，深得苦情信任，苦情平日里对他十分和气。
　　“是。”花狸揖手道。他见苦情执意要取离合湖的妖力，便不再多言。

　　离合湖方圆数百里，妖灵精怪众多，种族也多，吸取妖力，并非难事，但苦情要的是修炼到三千年以上的妖力，这便不容易了。但凡修炼到三千年以上的妖精，各个都妖力充沛，法力高强，若是同种族的妖还好，容易摸清他们的底细和套路。可苦情要的偏偏是不同种族的妖力，这对付起来就更难了。所谓，各族有各派，一个妖精出来，身后很可能会有几个同族妖精前来助阵；不同种族的妖精一道出来，便可能会有不同种族的妖精一同前来助阵。
　　花狸虽想让苦情伤势尽快痊愈，心里却委实有些担忧。他担忧取不来苦情想要的妖力，一则交不了差，二则怕苦情伤势继续恶化。但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减轻苦情的伤势，什么危险他都甘愿去冒。
　　花狸第一个去的地方，自然是离合湖。
　　不料他刚到离合桥，还未去寻取合适的妖力，便瞧见霓裳与哗哗、赤雅和余音正打得激烈，又见白霓裳占了上风，便知这场战斗胜出的定然是白霓裳，便放下心来。于此同时，他发觉被人跟踪，但寻取妖力要紧，为了免生事端，便寻个间隙遁了。
　　他只知被人跟踪，却不知是谁人跟踪，遁去后又放心不下白霓裳，想着既已甩掉跟踪之人，回去帮白霓裳一把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便又折回了离合桥。这一折回，正巧赶上易世宇捻了抹真气要去打白霓裳。他心下一急，来不及想别的，先走为妙，便铆足了劲，携起白霓裳逃了出去。他们这一逃，便一路逃到了离合湖前源的树林里。
　　花狸入苦情座下已有三千多年，又深得苦情信任，因此，深知五千多年来苦情心中所念的女子只有若水云；也了解白霓裳对苦情的深情；更知晓白霓裳于苦情而言毫无意义。然而，几番照面下来，他自己却对白霓裳生出了异样的情愫。
　　他深知此情不可思，更不可言，只好悄悄地深埋在了心底，除自知以外，无他人知晓。此次，他再见白霓裳，情不能自已，试图劝白霓裳不要再执迷于苦情。怎料，白霓裳陷得太深，已然抽身不得。花狸见她执迷至此，无力劝解，只得丢下她，独自黯然离去。

　　花狸无法再待在令他伤情了无数次的离合湖，于是，便壮上胆子不在离合湖寻找妖力，而是去了百里之外的黑林。
　　黑林是由一片茂密的丛林组成，因着里面草木的颜色皆呈极重的暗绿色，几乎接近于黑色，便由此得名“黑林”。黑林绵延千里，里面妖灵精怪众多，更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凶妖——狼妖。
　　若能取得狼妖的妖力，对苦情的伤势将更有裨益。于是，花狸打定主意去寻狼妖。他在黑林里搜寻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茂密的草丛中寻到了。当时，狼妖正俯卧在草丛中小憩。花狸瞅准时机，狠辣地袭向狼妖。狼妖敏锐地察觉到有妖精攻击他，一个跳跃，便起身还击。
　　“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花狸精。我在此处小憩，又没招惹谁，你做什么要攻击我？”狼妖一边还击一边道，“不过，看你这长身大块的，不晓得法力是否也如你这身形？”
　　“狼妖，今日被我碰上，是你运道不济！”花狸接连发招，招招狠厉，“你的妖力，我取定了。”
　　“就凭你一个花狸，也想取我妖力，当真是不自量力！”狼妖纵身一跃，便跃到了树梢，接着一掉头，头朝下脚朝上，直直地朝花狸头顶猛击而下。花狸没有躲闪，而是举起长柄刀，横卧于头顶，利刃朝上，就等着劈开狼妖的脑袋了。狼妖连着劈出两掌，长柄刀都巍然不动。
　　狼妖道了声：“却也是把好刀！”便将身体转为了直角，落于花狸一侧，横向凶猛地击向花狸的脖颈。花狸一低头，躲了过去，接着朝狼妖一刀砍去，狼妖又一转身，直直落于地上。
　　“停下，停下，先不打，我们讲讲道理。”这仗正打得激烈，狼妖突然来这么一出，把花狸说愣了。花狸不晓得狼妖是怎么个意思，便没再贸然进攻，而是依言停了下来，站到了狼妖对面。
　　“你这花狸，有点功力，算是个狠角色。只是，我们相互不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妖力？”狼妖果真摆出一副说道论理的架势来。
　　花狸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妖精，更没料到其他妖精口中凶残的狼妖，竟是这般秉性。花狸本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妖，这会儿见狼妖背着双手，实实在在要与他说理儿，便心下一软，想道：“这狼妖不像其他妖精口中那般凶残，反而有些憨实可爱。我这样平白来取他妖力，他也委实冤枉。也罢，我便成全他，让他先将理儿说了，这样他丢妖力也能丢得明白些。”
　　花狸这样一想，便道：“狼妖，你我确实相互不识，无冤无仇，可你却偏偏拥有四千年的功力，我没法子，只能取你妖力。你可明白？”
　　“不明白！就因为我拥有四千年功力，你便要取我妖力？这是哪门子道理？”狼妖一脸不解的表情，“你若取了我的妖力，我会怎么样，你可明白？”
　　“妖一旦失去妖力，也就失去了所有法力，现出原身，变得与同种族其他未修炼过的物种一样。除非重新从头开始修炼。”花狸道，“你原本有四千年功力，若我取走你的妖力，你便会变为一只普通的狼。若你想再拥有法力，只能重新修炼，由普通的狼修炼为妖，前后修上四千年，方可拥有与眼下一般的功力。”
　　“对了，你明白的！既然明白，那为何要害我？”狼妖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有违妖灵界法则的。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奉劝你，就此收手。”
　　“抱歉，我这伸出去的手，是收不回来了！”花狸道，“今日，我一定要取你妖力。对不住了！”
　　“为何？”狼妖不解，“你既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却为何还要这样做？”
　　堂堂一个凶猛的狼妖，却非要和一个要取他妖力的妖精铺排道理，花狸受不住，也等不了，他想到苦情还在等着用妖力修补元气，便不耐烦地道：“狼妖，眼下这种情况，是铺排这些大道理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了？”狼妖一脸匪夷所思地道，“我就搞不懂了，你好好一个妖精，不去好好修炼，为何这样想不开，非要干这个违法的勾当？”
　　花狸摇摇头，无奈地道：“我先取了你的妖力，你再得空好好讲道理，好吗？”
　　花狸语毕，伸手便要取狼妖的妖力。哪知，狼妖敏捷地一侧身，便躲过了那招，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花狸劈去一掌。狼妖这一掌来势凶猛，狠厉果绝，花狸哪里躲得过，直被掌风劈了个正着，一口鲜血喷出，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若没那把长柄刀撑着，怕是单膝都撑不住，非得落个满面扑地不可。
　　花狸口里鲜血直淌，瞠目结舌地瞧着站在一旁边摇头边拍手的狼妖，直到此刻他都没反应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匪夷所思地瞪着双眼，想要说什么，不料嘴巴才一张，便又是一股鲜血涌出，声音宁是一点都发不出来。
　　“造孽，造孽！”狼妖痛惜地道，“我劝过你了。可你不听。你偏要这这样。我也没法子……花狸，我不想伤你的。真的不想伤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么做，当真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只是可惜了，白费了你这片心思，我的妖力，你今日是取不走了。对不住了。”
　　花狸想动，却动不了，想讲话，也讲不了。他铆足了劲，仍旧无济于事，反而把脸上、脖颈上和手上的青筋全给憋了出来。
　　“瞧瞧，瞧瞧你憋的，我看着都难受！”狼妖摇摇头道，“也罢，我便不同你聊话了。你先歇着，我走了。”
　　狼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对了，你身上这定身术，半个时辰后便能自动解开。解开了，你便自行离去吧。只是，你可要记住喽，日后莫再来黑林寻事了，好吗？方才小憩被你打乱，这会儿，我要回去补个觉喽……”狼妖话音未落，便不见了，只余下声音在花狸耳边响着。
　　花狸左膝跪地，右手紧握长柄刀，长柄刀直直地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捉摸，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被定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定身术果真自动解开了。定身术一开，花狸顿觉如释重负，自地上起来，找了个僻静处，盘膝而坐，想运功调息。可无论他怎么运功，真气就是提不起来，只得作罢。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狼妖绝非传闻中的那般，而是比传闻中不知精进强大了多少倍！
　　“这狼妖，究竟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功力！”花狸自言自语道，“经这一朝可以看出，想在黑林取妖力是行不通了，尊座还在等妖力修补元气，我且到别处去找找。”他这么打算着，便飞出了黑林。

　　与狼妖一战，花狸元气损耗太多，只得一路浅飞慢行。行到一处浅滩处，见到几只修炼成精的鸽子正在沟壑中饮水，他本来已走出去几十米了，但想到苦情正在炼狱里等着他取回妖力修补元气，便又停下了脚步，思忖道：“眼下我元气大伤，取大妖的妖力怕是不成了，不如多取些小妖的妖力，先给尊座凑合着用，待我伤势好些，再去寻大妖。”
　　想到这里，花狸头也没回，而是反手向后，施了夺妖术，只一秒的时间，那几只鸽子的妖力便全到了他的手中。
　　“小鸽子，对不住了！且再重新好生修炼吧……”花狸夺取鸽子的妖力后依然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在手中飘动的那几只鸽子的妖力道。
　　浅滩处的几只小鸽子仍在饮水，看起来与前一秒没什么不同，可事实上却已千差万别。前一秒，他们还是拥有一千多年修为的鸽子精；而后一秒，则变成了普通的鸽子，丁点修为都没有了。
　　花狸顺道又取了几个草类妖精的妖力，再取了几个飞虫类妖精的妖力。无论是修炼几百年的小妖，还是修炼了千年的妖精，结局都同鸽子精一样，无一例外。
　　这些妖力合起来，早已超过了几千年。花狸委实无力再取了，他的伤势愈发严重，元气几乎消耗殆尽，无奈之下，只好回了小阳山。

　　在炼狱里，苦情见到花狸归来，一阵大喜。
　　“花狸，取了几个三千年以上修为的妖力？”苦情惊喜地道。
　　“尊座，属下无能，未能取来三千年的妖力，望尊座恕罪。”花狸道。
　　“什么？未取到？那你……”苦情正待发火，花狸却强撑不住，身体向前倾去，扑腾一下，栽到了地上。
　　苦情赶忙跑至跟前查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谁伤的你？”苦情急道。
　　花狸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掌，将十几个小妖的妖力献于掌中，气息微弱地道：“尊座，这是鸽子小妖、草类小妖，还有飞虫类小妖的妖力……总共……总共有十几个……他们的修为加起来超过了六千年，您且先凑合用着……待……待花狸伤势好些了，再去给尊座寻些大妖的妖力来！哦，不……是多寻些三千年以上的妖力……尊……尊座……”花狸说到这里，昏了过去。
　　“花狸？花狸？”苦情连唤两声，花狸一点反应都没有。苦情先是吸取了花狸献上的所有妖力，然后将花狸送去了花狸洞。
　　花狸洞位于炼狱的西北角，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洞穴。一千多年前，苦情专门将这个洞穴赏赐给了花狸，还亲赐了“花狸洞”这个名字，用以褒奖花狸的忠心。
　　纵然十几个小妖的修为加起来已过了六千年，却也比不过两个修为三千年的妖力。苦情吸取花狸献上的妖力后，元气是修复了些，但由于亏损严重，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能先这样将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