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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拜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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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亲的事还没个下文呢,太子这边又来凑热闹了。
沈如意回院子的时候梁蝶正好醒了,见她神情郁郁,梁蝶便问了一嘴。
原来是太子府不日将要举办秋日宴,太子妃柳如婳广邀定都贵女登府赏秋菊,这不,热乎乎的帖子还在沈如意手上呢。
沈如意踢掉了鞋子,盘腿坐在了梁蝶一旁,她将脑袋搁在了梁蝶肩上,叹了一口长气。
这日子,过得怎么这么糟心呢!
梁蝶安抚地摸着沈如意的脑袋,安慰道:“说不定太子妃只是单纯想邀你上门赏花吧。”
沈如意抬头,神情木然,“你信吗?”
梁蝶哑然。
这话说出口,大抵谁也不会信的,说信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和亲的事情压在朝臣头上,太子如今已然参政,对此事不可能不上心。
皇后娘娘派人来沈府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在伸着脖子看沈家的热闹,太子妃此番将请帖送到沈家,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知道。
但去肯定是要去的。
帖子都送过来的,沈如意要是不去,指不定外头的人要怎么说。
但她也不能一个人去。
“小蝶,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一趟傅琮。”
梁蝶疑惑地问道:“明日你难道还要带傅琮一同去太子府?”
沈如意‘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往院子外走去。
此事还是得和傅琮商量商量才行,白日里他出的那个主意有搞头,但眼下太子盯上了沈家,只怕不能鲁莽行事,既然傅琮不想和沈如意成亲,那自然也该在这个时候出力。
和亲的事情圆满解决,他也能轻轻松松地离开沈府。
“什么?你让我明日和你一块去太子府?”傅琮连忙摇头,“不去!”
“沈如意,求求你做个人放过我吧!我和你们沈家无仇无怨的,做什么这样糟弄我啊?和亲是你的事,你若不想和亲,剃了头去庙里做姑子,谁又能勉强你不成?”傅琮是真不想去太子府。
当今太子并非皇后娘娘所出,太子是陛下长子,但却非皇长子,其生母佟贵妃是陛下宠妃,于四年前病逝,坊间传闻,昔年佟贵妃死之前倚靠在陛下膝上让陛下厚待尚不是太子的宝亲王。
再然后,佟贵妃死后一年,陛下便立宝亲王为太子。
人前人后宠爱非常。
可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
因而朝野内外其实都有流言,当今太子这位置,其实坐的并不稳当。
太子母家无兵无权,不像皇后娘娘膝下的六皇子,有一位在朝当丞相的外祖父做依仗,如今六皇子十五,还小,只怕日后六皇子大了,还有的闹呢。
当然,这些事和沈家都没什么关系。
大周历朝历代重文轻武,但自从先帝和大夏开始打仗之后,大周将士们的地位便水涨船高,沈万山虽说是朝中不起眼的五品小官,但他这个小小的定远将军,在南境却有着莫大的声威。
自从三年前沈万山从南境调派回定都,朝中有不少人想巴结到沈家门下。
但沈万山虽说是乡野村夫起家,对权势钱财却不甚在意,日夜扑在北郊大营操练军务,那些想要巴结不到沈万山的人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沈如意身上。
从前太子问起沈如意,便是想要借机拉拢沈万山,可沈万山装作没听懂太子的意思,一来二去地给搪塞了。
如何和亲在即,只怕太子——
又动起歪心思了。
想到这些事就烦人。
沈如意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不想和我成亲,便老老实实和我去太子府,要不然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傅琮气得不行,这人又威胁他!
他哼哼唧唧不依。
沈如意用力拍了一掌,石桌上缓缓浮现出了几道裂缝。
傅琮吞了吞口水,眼皮一跳,他改口道:“这个……那个……咱们还是可以商量着来的,姑奶奶,你别动气嘛!”
“去太子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啊,太子府的帖子上可是只写了你一人?那梁小姐都不去,你说说,我若是跟去算什么话?”
沈如意听了傅琮的话,陷入了沉思。
“你看啊,这天色也晚了,姑奶奶您要不先回自个儿院子,等晚点我想出解决办法了我再去找你可好?”
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沈如意瞪了傅琮一眼,“想你也不靠谱,我找小蝶去!”
傅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把沈如意送出了院子。
沈如意一走,傅琮就躲回了屋子,关紧门扉还不够,他哼哼哧哧地将桌子搬到了门前,抵着门,生怕今晚睡到一半沈如意就闯了进来。
太子府?那地方他才不去!
乌烟瘴气的,去了寿命都要短上十年。
傅琮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那种地方。
表面上看着是光鲜亮丽人上人,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脏,一双手上染得血只怕连边疆将士都比不过,披的是人皮,但仔细看,就能看到人皮之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
傅琮躺在床榻上,望着垂下来的鹅黄色的流苏,渐渐有了睡意。
抛开旁的不说,沈府当真是个好地方。
这就是个世外桃源,傅琮从岭南来到定都,以为会一脚踏进修罗场,本已做好了刀光剑影的准备,可没成想一不留神,就被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给捡走了。
是了,那只猫还总是以为自己是老虎。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浑身炸毛凶人的模样有多可爱。
傅琮睡前想东想西,最后沈如意又钻到了他的梦里。
不行!
傅琮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对劲。
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外头传来一阵喧闹,还没等他彻底清醒,他就听见沈如意在外面喊道:“这门怎么回事?打不开?”
紧接着是丫鬟压低了声音的回话声,“许是傅公子睡前比较小心,将门从里头锁上了。”
“锁什么锁。”
傅琮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想喊道:“别——”
就见那扇才修好的门摇摇欲坠的又倒下来了。
门后抵着的桌子被震了震,这门、这桌子,在沈如意脚下就像是豆腐做的,轻而易举地就被她踢开了。
傅琮叹服地望着这一幕。
“傅琮,我想到办法了!”沈如意提着裙子,激动地走进了屋内。
她逆着晨光,洁白干净的就像是天边不染尘埃的浮云,傅琮恍恍惚惚地跟了出去,在那一刻他想到——
当年太子若是真的娶了沈如意,那六皇子和皇后娘娘想来应该会很欣喜,毕竟三年过去,太子府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或许,送沈如意和亲也是当今陛下的一个策略,一个把大夏彻底搞垮的策略。
傅琮不由得在心中想到:到底是皇帝啊,老谋深算,无人能及。
天才放晴,定都街市还是一片安静。
初秋的清晨笼着一片大雾,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从浓雾中驶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开道,离神户大道越近,就越热闹。
喧嚣声袭来,沈如意坐在马车内,矜持地掀开了一角,瞧了一眼,然后道:“太子府要到了。”
傅琮坐在她边上,此刻已经失去了任何表述能力了。
这一切,都要从傅琮亲眼见着沈如意为出门做准备那一刻说起。
说起来,傅琮从认识沈如意的第一天开始,她便是沈家那个轰轰烈烈风风火火的千金大小姐,力大无穷,行为举止肆意洒脱,端庄二字,见了沈如意都要绕道而走。
可从沈如意出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傅琮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难道他还没睡醒吗?眼前这个举止斯文,模样乖巧可人的当真是沈如意吗?
就见眼前人穿着一身牙白色直领对襟长衣,水绿色的纱衫衬着少女娇羞,黛蓝色的马面裙上绣着当下定都最时兴的白鸟图,金线将开屏的孔雀拖得长长的,一步一款,摇曳生姿。
下马车,沈如意腰上佩着的雪青色芙蓉石倒映着晨光,她站在那,便是大家闺秀的代名词。
她手中执着一把团扇,下马车时挡住了脸,众人只能看见发髻上那一对石榴红的蝴蝶簪子,她虽在行走,但琉璃珠子却纹丝不动,就连明档声都格外克制,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则寡淡。
傅琮听到人群中有前来的士大夫发出了感慨——
“沈小姐这姿态,当真是宛若天上仙子啊!我瞧着九重天上的仙人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有人反驳道:“非也非也!我曾梦过天上仙,要我说,仙子美则美矣,然过于清冷,还是沈小姐更胜一筹!气质出尘,但却玲珑可爱,举止端庄,进退得益,小姐并非梦中人,乃是红尘仙!”
“兄果然文采斐然啊!”
一群士大夫的小声赞叹皆落入了傅琮耳中。
他五味杂陈地望着那群人,眼睛多好的东西啊,你们怎么没有呢?
沈如意手持团扇,领着傅琮走到了卷棚前,太子府尚未开席,一众宾客到后皆在卷棚先落座,随意用些茶水点心,等宾客尽至后,太子与太子妃才会亲自在卷棚迎接众人。
沈如意初来定都时,大大小小的宴会都会去,后来被嘲笑了一通,她便窝在沈府足不出户地学规矩,等她再次出山后,便不是什么宴会都参加了。
只有三品官员以上的家眷举办宴会,她才会参加。
沈万山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手握重兵,沈如意狐假虎威,在加上她学好规矩后在定都便有了一个好名声,因而在闺女圈子中她也是颇有脸面。
像太子府举办的宴会,她每每到场,都颇受众人吹捧。
今日也不例外,沈如意一到卷棚,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如意成了人群的焦点,傅琮亦然。
伴随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终于有人疑惑地开口道:“如意,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