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33、离家出走

　　“翁嗡嗡……”
　　黎穗子的闹钟在枕头下嗡嗡作响，她烦躁地关上闹钟，一脸怨气地坐起来醒盹。
　　钟洄散着头发在洗漱间洗漱，她听到声响后抓起毛巾擦了一把脸，跑到卧室门口灿烂地笑着说了一声:“早啊老婆。”
　　黎穗子后知后觉地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钟洄，她咧嘴笑着:“睡懵了，都忘记你回来了。”
　　钟洄趴靠在门框边笑的同样灿烂:“快过来洗漱，一会儿我们出去吃早饭。”
　　“好啊。”黎穗子穿上鞋走到钟洄身边，她讪笑着:“冰箱里一点儿东西都没有了啊。”
　　“本来想早起做个饭，一开冰箱傻眼了，你这几个月怎么吃的早饭啊？”
　　“一开始还做个一顿两顿的，最后就干脆在外面吃了。”
　　钟洄把牙膏挤好递给黎穗子，她略带心疼地看着黎穗子:“一日三餐都靠外卖啊。”
　　“外卖……也……挺好吃的，省事儿……”
　　黎穗子嘴里含着牙膏说话含糊不清的，可钟洄听明白了，她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毛巾，有些失落:“姐姐，你是不是只有喝了酒才愿意跟我抱怨两句啊。”
　　黎穗子拿着刷牙杯顿在原地，她一大早就有点断片，昨晚的醉话她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酒局散场后两个人在走着回来，夏日夜晚的风吹的她好舒服，身边有钟洄陪着她好幸福。
　　“我昨晚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醉话不做数的。”
　　黎穗子打着哈哈，钟洄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宁愿听你说醉话。”
　　“我昨晚说了什么？”
　　钟洄甩下毛巾想走，黎穗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昨晚说了什么？”
　　钟洄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说外卖不好吃，说别人嘲笑你，说你最近好累，还说……”
　　黎穗子紧张地盯着钟洄，钟洄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还说投资人给你塞的项目不好做，老是往里面塞人，还说你想进入何谷他们的圈子……”
　　黎穗子皱着眉头继续盯着钟洄，半信半疑，于是她选择怀疑:“谁告诉你的？”
　　钟洄不适应突然强势起来的黎穗子，她强撑着让自己不至于露馅:“你……你自己说的。”
　　“王瑶说的吧！”
　　钟洄知道黎穗子在试探她，她气血上涌，音调都提高了两个度:“有这么重要吗？”
　　“有！”黎穗子不假思索地回应。
　　“那我等你冷静了再说！”
　　黎穗子追着钟洄走到客厅:“我现在就很冷静。”
　　“我不想大清早就跟你吵架！”
　　钟洄完全回避的态度让黎穗子更加生气，而一生气就让她完全抓错了事情的重点:“我也不想吵架，只是我不明白承认王瑶说的有那么难吗？我又不会去找她对质！”
　　钟洄把从沙发上拿起来的换洗衣服摔回沙发，她转过身跟黎穗子面对面对峙:“对，是王瑶告诉我的，你现在知道了，痛快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是你亲口告诉你，甚至你连外卖不好吃这种小事都要喝醉了才告诉我，在你心里，我那么脆弱吗？还是你要把我当成玻璃瓶的花养着？”
　　“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有什么好痛快的？”
　　钟洄步步紧逼:“既然不痛快，为什么不说！”
　　“我不是说了吗，怕你担心啊。”
　　“项目上的事也不说，生活上的事也不说，是不是有一天亲手把我剔出你的生活时也不说？”
　　黎穗子这次是真生气了，她的声调也不自觉提高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钟洄深吸一口气，把马上要失控的眼泪憋了回去:“我非常清楚，等有一天，你会发现什么都不想跟我说，有我和没我也根本就没有区别！”
　　“你去干嘛！”
　　黎穗子上前拽住拿着衣服往外走的钟洄，钟洄一把甩开她的手，衣服也甩落在地上:“我要在你甩掉我之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买东西，一个人也能干所有的事情，就像你一个人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一样。”
　　“你不要这么莫名其妙！”
　　钟洄头也不回地走了，黎穗子没有追出去，她烦躁地在房间里生闷气，直到剧组的电话打进来时，她才开始收拾动身出门。
　　黎穗子阴着一张脸到剧组的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他们默默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准备，平常她遇到再大的事都不会把情绪带进剧组，可今天越拍她心里越慌，以至于刚拍第二条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cut！”她把耳机扔到桌子上，手里攥着剧本几乎是咆哮着走出来，她指着两个空降演员中的一个，“这么点台词都说不好，你他妈演个屁啊，忍你好多天了，你他妈能演就演，不能演就尽早给我滚蛋！”
　　被吼的叫张穆，他从来没被这样吼过，现在剧组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跟他对戏的女演员何清悄悄地揪着他的袖子，提醒他不要正面硬刚，可他还是莽撞地直面了枪口。
　　“导演，你这话就很难……”
　　“嫌我说话不好听？这就受不了，我他妈忍你这种垃圾表演忍了好多天了，跟你说多少遍了，来剧组之前把台词拿下来，你他妈当我放屁是不是！”
　　“有后期配音，你……”
　　黎穗子指了指周围的收音设备，她气势更强了:“你他妈当我架这些玩意跟你过家家呢，想后期配音就别来我的组，我不排斥通过关系进来的演员，但你给我演成这个样子，天王老子来了我照骂。”
　　何清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她观察了一阵后默默地退出了黎穗子的视线，可黎穗子在她退之前就看到了她:“何清，你不用躲，你虽然演的不好，但起码态度上是在尊重这个剧组的，我希望你能通过实力来甩掉空降军这个头衔。”
　　“导演，我会努力的。”
　　黎穗子没有再管何清，也没管张穆，她转身进了监控室，副导演李雷迎上来:“痛快了？”
　　黎穗子脸色没有变化，依旧铁青着，可语气缓和了不少:“老李，帮个忙成吗？”
　　“什么忙，直说。”副导演干脆利落。
　　“我今天家里有点事，得回去处理一下，你帮我盯一天，进度能赶就赶，演不好不能过，你知道我的标准的。”
　　“没问题，但是……”
　　黎穗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放心，我一会儿安排好，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黎穗子把剧组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她便开着车回家了，途中给钟洄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打通，开门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钟洄没在家，可还是不死心地翻遍了每个房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最后只找到了钟洄的手机和钥匙。
　　她开着车在市区找，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钟洄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认识黎穗子之前更是连朋友局都没有，所以她想象不到钟洄能去找谁。
　　黎穗子拿着钟洄的手机发呆，手指碰到钟洄手机的解锁键时，手机成功解锁了，她不知道钟洄什么时候给她录的指纹，手机的桌面是黎穗子上次在海边玩时的背影，她不知道钟洄偷拍了她多少张照片。
　　点开钟洄的相册时彻底惊呆了，八百多张照片有一大半都是跟她有关，而且拍的都特别好看，黎穗子翻着翻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花姐，钟洄到了吗？”
　　“钟洄？”
　　黎穗子意识到钟洄没去找花姐，只能说了个谎把话圆过去了，她挂掉电话后立即给王瑶拨了过去。
　　“瑶瑶，你在哪儿呢？”
　　王瑶有点心虚:“穗子姐……我在剧组呢。”
　　“没别人在吧？”
　　王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穗子姐，你是不是想问钟洄啊？”
　　“她在你那儿啊。”
　　“她没在，你找不到她了吗？”
　　黎穗子刚放下的心又因为王瑶带着哭腔的声音提了起来，不过她没有心情安抚王瑶:“瑶瑶，要是钟洄去找你，给我打个电话。”
　　“穗子姐，你在哪儿呢，我跟你一块找。”
　　黎穗子报了一个位置后便又开始寻找。
　　王瑶哭着去找张漳的时候，张漳吓了一跳，等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明白之后，他陪着王瑶赶到了黎穗子说的地方。
　　“师兄，我害怕，穗子姐肯定会骂我的，都怪我多嘴。”
　　张漳把纸巾递给王瑶，他安慰道:“她不会怪你的，你也是好心，一会儿穗子过来时，你要让她看见你哭成这样，还得分心照顾你，别哭了啊。”
　　“那我不哭了。”
　　王瑶接过那张纸巾把眼泪擦干了，黎穗子过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王瑶下意识地往张漳身后躲了一下。
　　黎穗子看到张漳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就开始进入正题:“我不跟你们客气了，我刚刚开车找了一圈没找着，她没带手机没带钱，我不知道她能去哪儿，也不知道去哪找？”
　　“会不会回她之前住的地方了？”张漳说。
　　“那个房子已经退租了，而且她之前住的地方离我家好远，她身无分文还穿着睡衣怎么过去啊？”
　　王瑶灵机一动:“她穿着睡衣，是不是说明根本就没有走远啊？”
　　黎穗子眼睛一亮，可迅速黯淡:“我围着小区找了三遍，没看到她。”
　　“这都下午三点了，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黎穗子摇头，她真的毫无头绪，张漳劝她:“穗子，我们先陪你回家看看，她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他们陪着黎穗子回家，可钟洄没有回来过，她颓然地靠坐在门边，王瑶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现场只有张漳一个人是清醒的:“她穿着睡衣，没有钱，没有手机，走不了很远的，我们再围着小区找一下，一个小时后无论有没有结果都在这里集合。”
　　一个小时后跟一个小时前相比，事情没有任何的转机，张漳犹豫着开口:“要不然……报警吧。”
　　黎穗子听到报警两个字像被泼了一桶冰水，她抱着双臂蹲下来无助又自责，抑制不住地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沉默很久终于做了决定:“报吧。”
　　她蹲在门口看着紧急通道想钟洄还有可能去哪儿，突然呆呆地站起来无目的地往那边走，王瑶和张漳赶紧跟过来，她推开紧急通道那扇门的时候，看到钟洄缩靠在楼梯边，好像是睡着了，像只流浪猫，小小一只那么可怜。
　　黎穗子从后面抱住她，靠在钟洄的颈窝里，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我找了你好久，怎么也找不到……”
　　钟洄夺门而出后才发现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钥匙，更致命的是她还穿着清凉的睡衣，又不好意思再回去，只能躲在这个紧急通道里等黎穗子晚上下班。
　　她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哭了很久，哭累了就靠在楼梯上睡了一会儿，突然被抱住时还把她吓了一跳，想反抗时才意识到这是黎穗子。
　　“找我干嘛，反正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区别。”
　　钟洄话出口就后悔了，她本来已经想好要跟黎穗子好好沟通，可黎穗子过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这句话。
　　“我不会再这样了。”
　　黎穗子双眼微红，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跑了很多地方连休息都来不及，她本意并非如此，也知道自己真的伤害到了她，所以她现在又后悔又愧疚。
　　“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穗子姐，对不起，可我得先走了。”
　　王瑶看着落寞而去的张漳心里更难受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没想让张漳来受伤害，可事情总是不按她的想法去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