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8、往事

　　两人按照事先的约定来到海边散心，她们中午到达，在烈日下晒了一个小时后还是决定回酒店睡觉，睡到下午的时候黎穗子拿着一本书趴在钟洄的身上，钟洄趴在床上睡觉，她的觉很多，几乎是有点空档就会躺下睡觉。
　　“钟小洄。”
　　钟洄还没睡着，所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黎穗子:“嗯？”
　　“以后我就趴在这儿看书了，哪儿都不如这儿舒服。”
　　“嗯。”
　　钟洄把头转回去继续睡觉，黎穗子就趴在她浑圆柔软的臀部继续看书，看了没一会儿她又开始说话:“钟小洄。”
　　“嗯？”
　　“你趴着睡觉闷得慌不？”
　　“不闷。”
　　黎穗子又把头埋进书里，又看了两三行:“钟小洄。”
　　“嗯？”
　　“钟小洄。”
　　“嗯？”
　　“钟小洄？”
　　“嗯？”
　　……
　　黎穗子不停地叫着钟洄的名字，钟洄就一声一声地陪着她玩儿。
　　酒店落地窗前的夕阳和着云彩挂在天边，浅橘色的光打在黎穗子的脸上，她翻了个身躺在钟洄的身上，顺手把书放在了钟洄的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又叫了一声:“钟小洄。”
　　“嗯？”
　　“看窗外。”
　　钟洄转了个头，她看了眼窗外，视线还是落到了黎穗子被夕阳笼罩的侧脸上，柔和橘光下的她刚刚也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黎穗子伸手捏了一下钟洄的脸，笑着说:“让你看窗外看我干嘛？”
　　钟洄撅着嘴说:“那你看着我干嘛？”
　　“夕阳与你不可兼得啊。”黎穗子起身躺到钟洄身边，她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还是你更好看。”
　　“当然是我更好看。”钟洄一副得意的样子，她眼珠一转:“我想去海边看夕阳，一定特别美，咱们下去吧。”
　　黎穗子摇头，她双手放在脑后悠闲地闭上了眼睛，钟洄摇她:“黎小穗，去嘛去嘛……”
　　钟洄见黎穗子是有意为难她，于是干脆利索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黎穗子幽幽地睁开眼:“钟小洄，别想用一个吻来收买我。”
　　她刻意在“一个”上加了重音，可钟洄却蛮不在乎的坐起身，麻利地用手把披在肩上的头发绾了起来，她笑嘻嘻站到门口:“凭你的色狼本性，我再亲你一下，夕阳就要变夜景了。”
　　黎穗子飞奔下床，钟洄无处闪躲跌进她的怀抱中:，她仰着侧脸对钟洄说:“反正一个吻是不够的。”
　　钟洄咯咯咯地笑着，她踮起脚在仰起的侧脸上轻点一下，黎穗子在她打算离开时准确地亲上钟洄的嘴唇，难舍难分。
　　钟洄看着天边残余的晚霞，她掐了黎穗子一把:“怎么赔我一个完整的晚霞？”
　　黎穗子吃痛的躲了一下，她想了两秒谄媚地笑着说:“海边赏月，规格够不够，不够的话，明天早上再来看日出。”
　　“怎么有点霸道总裁的感觉，看这就是朕为你准备好的江山哈哈哈哈哈哈”
　　黎穗子看着笑弯了要的钟洄有点摸不到头脑，本来她没觉得那句话有什么，可让钟洄笑的就有点心虚，越回味越觉得怪，她上前扶住钟洄的腰，稍稍用了点劲:“让你笑让你笑……”
　　“哈哈哈哈哈哈……”钟洄边跑边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哈哈哈……”
　　黎穗子双手做插腰状宠溺地看着还在笑的钟洄，慢慢地卷起袖子冲向她:“还笑，你看我怎么治你的笑病！”
　　钟洄看着跑过来的黎穗子，她转身就跑，可奈何笑的实在没力气了，腿一软就跌坐在海边的浅滩上，黎穗子慢慢地走向钟洄:“跑不动了吧。”
　　钟洄坐在浅滩上仰着头看着走过来的黎穗子，在她快到达的时候她抱住黎穗子的双腿，脸贴在她的膝盖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黎穗子小姐，我们和了吧。”
　　黎穗子揉着钟洄的头发，她蹲坐下来搂着钟洄:“你怎么能把我的名字叫的那么好听？”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冷白色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咸咸的海风吹过两人的面颊，翻滚奔腾的波浪甚至比白天更加凶猛，溅起的浪花拍在两个人的腿上，黎穗子的头发被风吹到钟洄的脸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拥着她出神的黎穗子，目光突然温柔了许多，即使夜色也掩盖不住眼里的深情，她小声地说:“穗子，我爱你。”
　　黎穗子转过头看着钟洄，久久没有说话，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之后，便迅速把头低下:“我知道，我也爱你。”
　　钟洄好像觉得不够一样，她补充道:“我永远爱你。”
　　说罢便捧起黎穗子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缠绵打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诺言，明晰而坚定。
　　“钟小洄，你成功的把我弄成了一个大红脸。”黎穗子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笑着说。
　　“哈哈哈我看看。”钟洄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凑过来，她借着月光看着黎穗子脸上的红晕，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跟我说笑呢。”
　　“怎么，我不像会脸红的人吗？”
　　钟洄摇头不迭:“不怎么像，你上次脸红是什么时候？”
　　“嗯……”黎穗子确实有点想不起来了，她好像确实很少会感到脸红或者不好意思，她想了一会儿突然绽放一个调皮的笑，“想起来了，大概是高中晚自习逃课去厕所玩手机，结果开门就看到了自己老师，幸好当时我还有十几天就要毕业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相处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尴尬啊，不过我还以为你是从不逃课认真学习的学生，没想到你学生时代这么顽皮啊。”
　　“我上学时被请家长是家常便饭，以至于最后我爸妈接到老师的电话，无论事情好坏，下意识就是道歉，到高中的时候，老师们看到我都觉得头疼。”
　　“叔叔阿姨没少骂你吧？”
　　“我爸还好，我妈基本上是追着我骂，可后来她发现骂我也不管用，就无奈地放手了。其实我就是闲不住，总想着折腾出点事做，爸妈觉察出这一点之后就随我去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想回到你小时候啊，虽然顽皮，但肯定特别可爱，还想看你挨训的时候。”
　　黎穗子捏了捏钟洄的鼻子，她宠溺地说:“你跟我在一起啊，以后这种场合少不了，以后给你现场直播。”
　　钟洄则有些惆怅:“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我妈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滴水穿石，我就慢慢磨她。”黎穗子话锋一转，“钟小洄！”
　　“嗯？”
　　“定个小目标，今年过年，我争取带你回家。”
　　“别勉强，我愿意等。”
　　黎穗子倒是蛮乐观的:“还有七个多月才过年，这期间什么都会发生。”
　　钟洄细细地摩挲着黎穗子手上的戒指，她有时还刻意把两个戒指凑在一起，听金属撞击的声音。
　　“但愿吧。”
　　浪头拍打着海岸，月光映照着一双恋人，夜晚的海边不似白天热辣，寂静而优美，钟洄身上只披了一件披风，在海浪翻滚升腾起的雾气中还是有点冷，她往黎穗子的怀里靠了靠:“我有点冷，你冷吗？”
　　“不冷。”黎穗子从包里拿出一件厚毛毯把两个人裹在一起，“这样好点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宾馆？”
　　“再坐会儿吧。你身上总是暖暖的，我有时都怀疑你身体里装了个小暖炉。”
　　“暖炉装肚子里了，你把手放我肚子上，一会儿就热了。”
　　钟洄摇头，她的头发蹭着黎穗子的下巴:“很凉。”
　　“我身上装了暖炉，最不怕凉了。”
　　黎穗子执意要把钟洄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钟洄拗不过只得伸进她两层衣服的隔层里，还拍了拍她的肚皮:“小暖炉，拜托了。”
　　黎穗子吸了一下肚子算作回应。
　　两个人就偎依在沙滩上，开着玩笑，说着生活中的小事。
　　“穗子，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情。”
　　钟洄等待着黎穗子的回应，她轻声说了句“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但如果不说我总是觉得愧对你，心里慌得很。”
　　黎穗子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你可以信任我的。”
　　钟洄感受着来自手掌的温度，她缓缓开口:“上次我只说妈妈是个赌徒，还跟着一个男人跑了，这是真的……我从小便是不被待见的小孩，她跟着一个男人未婚先孕，一直没有办婚礼，在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她长的很漂亮，学历也不错，人又聪明，本该有大好前程，可遇人不淑，生活又很艰难，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小时候她曾经把我带到外省想要遗弃我，可我也是不懂事，竟然去了警察局，警察顺着线索又给送了回来……”
　　钟洄陷入回忆中，她脸上出现一丝自嘲的神情:“我从小就在想如果那个男人哪怕是在三四个月的时候离开她，她的人生或许就不一样了，还有大把的选择，大把的青春可以去试错，可有了我，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姥姥和姥爷呢，他们没帮她吗？”
　　“我妈妈也是单亲家庭，姥姥在我半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没有依靠，只有我，可她又不喜欢我……从小她就没正眼瞧过我，我知道她讨厌我，可你知道吗，她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小时候我们住在老小区里，一到晚上我就不敢一个人睡，只有她在的时候我才敢睡觉……可她每天都很晚回来，我整个童年就是在等她回家中结束的。”
　　黎穗子长吸一口气，她压抑着自己涌动的情绪。
　　“其实我上学时成绩不错的，经常考班里前几名，或许是遗传了她吧，可她的情绪越来越差，动辄就对我打骂动手，最后不知道从哪儿染上了赌瘾，我们被人追账东躲西藏的，非常狼狈……后来我就被星探看见了，那年我刚满18岁，签了十年的经济合约，正式踏入娱乐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怪她，可就在我们经济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她又交了一个男朋友，也是个赌徒，大概是赌桌上认识的吧，为了还账她把我介绍给石磊，就是拍戏时来找我的那个男人……”
　　钟洄声音中夹杂着恨意:“石磊帮他们还债，条件是我必须得做他女朋友……我知道的时候就只有恨，可已成既定事实，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了，但也有条件，条件是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她也签了协议，我想当时她应该松了一口气吧，当年扔不掉的孩子竟然能卖这么这一大笔钱……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可赌瘾是戒不掉的，她私底下跟石磊不止要过一次钱，等我知道的时候事态已经远超我的控制了，我全部的酬劳都拿出来也填不满了……我当时签了断绝母女关系的协议，可她在石磊面前不认，石磊自然是不会认的……我在这样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直到她又跟一个男人跑了，才有了点喘息的机会……我当时进组前石磊说想和我在美国登记结婚，可他们是家族企业，他和他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妻子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到头了，顺势提的分手他也无可奈何，可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养了好几年的宠物，突然学会了反抗，他怎么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黎穗子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之前只知道钟洄的经历很复杂，可没想到这么坎坷，她把血淋淋的过往扒给自己看，她的心里该有多疼？
　　“我恨我妈，恨她把所有的错怪到我身上，她跟石磊要钱时说这是我欠她的，打我骂我的时候说我耽误了她一生……可我也恨她给我希望，她开心的时候会给我买东西，生病的时候会照顾我，晚上无论多晚她都会回来陪我睡觉，脸色虽然不好，可她开门的时候我还是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安全感……她是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噩梦，现在又加上一个石磊，我经历过这些，我不怕，可我害怕你会因此受到伤害……我自私地不管不顾地奔向你，如果你跟石磊一样还好，可你不一样，我害怕他们报复的时候，你已经没办法抽身了……”
　　黎穗子看着远处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她回过头来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坚定。
　　“我的犹豫期已经过去了，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也从未怀疑过你的心意，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境遇，我都不会退，你答应我的，你也不会退对不对？”
　　“再往前推两个月，我就退了，但现在我舍不得，我无法想象失去你生活还怎么继续，我很自私吧。”
　　黎穗子直视着钟洄，或许是月色的缘故，她的眼睛依旧比往常还要明亮，她认真地说:“这不是自私，但如果非要这么定义的话，那么谢谢你的自私成全我的自私……我也犹豫过，害怕在一起后我的家人会为难你，害怕对你的演艺事业不利，害怕你想的多说的少压力越来越大，可我还是不舍得离开你，这或许也是自私吧。”
　　“一定是上天垂怜，才让我遇到你。”
　　黎穗子把钟洄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亲了亲钟洄的额头:“我也是。钟洄，你妈妈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石磊如果来纠缠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就会是个不可解的死局，知道吗？”
　　“嗯，知道了。”
　　一阵凉风吹来，钟洄在她怀里打了个寒颤，黎穗子把毯子围在她身上:“我们回去吧，不然该感冒了。”
　　钟洄看着夜色虽有不舍，但海边的夜晚不同往常。
　　两人回去之后便抓紧洗了个热水澡，黎穗子早早地吹干了头发躺在床头用脚碰了碰坐在床尾打理头发的钟洄，嘴里还哼着这首意味不明的歌曲。
　　“我俩躺在床，一起开创，深宵的勾当，ah一起抵抗夜寒……”
　　钟洄的头发柔顺而有光泽，她从瀑布一般的头发中看出去，正好看到起身的黎穗子，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躺倒在床上:“我唱的好听吗？”
　　“我没听见啊。”
　　“那我再给你唱一遍。”
　　黎穗子拥着她自顾自地唱了起来，这首歌原版是男声，且节奏轻快，但黎穗子唱起来却缱绻温柔，副歌部分更是暧昧至极，像是借了屋外的夜色，摇曳的情愫瞬间滋生开来。
　　钟洄轻声给她应和着，黎穗子侧头看向钟洄时突然笑了起来:“我忘词了……”
　　钟洄给了她一个白眼:“我俩躺在床，一起开创，深宵的……啊……黎穗子……”
　　被压在身下的钟洄动弹不得，钟洄笑着问:“你都瘦了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是比我的力气大上那么一丢丢？”
　　“可能老天爷害怕我会饿死吧！”
　　黎穗子特意在“饿”字上加了重音，钟洄拿腿顶了黎穗子的肚子一下，趁其不备把她反压在床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饿！”
　　钟洄却穿了一件扣子奇多的连体睡衣，黎穗子越是心急越是不得其法，她委屈地说:“你又占我便宜。”
　　钟洄坏笑着也不帮她，就看着黎穗子跟一排扣子生气。
　　黎穗子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哦，扣子什么时候解开什么说。”
　　被拦截的钟洄红着脸趴在黎穗子的身上，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欺负人！”
　　“是你的扣子欺负人，回家后我要把你的连体睡衣全部藏起来。”
　　“讨厌鬼，亲亲。”
　　钟洄吻住她的脸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夜渐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