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60、荒唐事1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睡梦中的水儿在一阵歌声中醒来，她揉揉眼睛又蒙上了被子，可刚蒙上就被掀开了。
　　“我的宝贝、宝贝，你今天要期末考试，我的小鬼、小鬼，你逃不掉了，我的宝贝、宝贝，快点快点起床……”
　　被抱在怀里的水儿听见考试就抗拒极了，哼哼唧唧地不愿意睁眼:“我不考了，你跟老师说我生病了。”
　　“水儿生什么病了？”钟洄在旁边揉揉她的头发。
　　“头疼……”水儿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撇撇嘴知道逃不过了。
　　“头疼啊……有新裙子穿头还疼不疼啊？”
　　“什么新裙子啊？”
　　“你那天在商场里看到的啊，老师给你买下来了，我们穿着去考试好不好啊？”
　　一件亮黄色的连衣裙在水儿的眼前晃了两下，她立刻就清醒了，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她拿着那件连衣裙跑到了镜子前臭美，抱着钟洄的腰撒娇:“老师，给我编头发。”
　　“好，你先去换衣服。”
　　水儿虽然抗拒考试，但心里也知道逃不开躲不过，万幸黎穗子对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所以两天的考试她过得还算开心。
　　考完试之后她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重获自由的孙悟空，作业被她抛诸脑后，每天就去工作室集训，即便很累可却自在极了。
　　集训完成后，离开机还有三天的时间，水儿终于撒开欢儿地疯玩的机会。
　　“哥哥，你就帮我吧。”
　　刚吃完早饭，水儿就拉着来她家里过寒假的都儿小声地哀求着。
　　“不行，姑姑知道了会生气的。”
　　“哥哥，你先别管妈妈，别人都不帮我，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嘛。”
　　都儿经不住水儿的哀求，只要开口求到他，几乎没有不答应的事情，这一次虽然为难地都快哭了，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可是我听说挺贵的，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一百多块。”
　　“我们悄悄去跟钟洄老师要，就说你要给舅舅舅妈买新年礼物，要偷偷地准备，等以后有了钱再还给她。”
　　“被姑姑知道了，钟洄姑姑也会被骂吧……”都儿更为难了。
　　“那怎么办！我的钱全部被妈妈监控着，一分钱也花不出去，姥爷只给我留了一百块现金，根本不够嘛！”
　　水儿有点生气，坐到凳子上开始发脾气，边说边把手里的玩具扔到了地上。
　　“好吧，我去要，你别生气了。”
　　“哥哥真好。”
　　都儿已经习惯了水儿一秒钟变脸的这种神奇技能，笑着揉揉她的头，拉着她的手壮着胆子走到了正在厨房里切水果的钟洄身边，而她全然不知这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说啊。”水儿看着踌躇的都儿有点不开心，用手肘狠捅他的后背。
　　都儿咬咬嘴唇，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小声地开口:“姑姑……”
　　“嗯？你俩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钟洄拿着两个樱桃给两人一人喂了一个，拿着切好的水果想往客厅里走，可水儿先她一步关上了厨房的门，让她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们两个有事找我啊，怎么了？”
　　“说啊……”水儿又捅了她一下。
　　“姑姑……”都儿回头看了水儿一眼，看到她不依不饶的眼神时，手攥成了拳头，心一横咬咬牙就说了出来，“姑姑，我想给爸爸妈妈准备新年礼物，没有带够钱，你能给我一点儿吗？我过年拿了压岁钱再给你。”
　　“就这事啊，可以啊，还差多少啊？”
　　“三……”水儿拧了一下他的腰，他只得忍着痛改口，“五百……”
　　“可以，都儿真是有心了。”
　　五百块钱到账时，都儿的脸都红成了柿子，羞愧难当，可一直在他身后出谋划策的水儿看钱到账了，就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钟洄伸着手:“老师，我也要。”
　　“你要钱干嘛啊？”
　　“请哥哥去吃肯德基。”
　　合情合理的要求钟洄也没办法拒绝，她摸摸水儿的头:“好吧，那给你一百块，不许乱花啊。”
　　两个人拿到钱时，水儿兴奋难当，她立刻拉着都儿去房间里换衣服，准备去实施他们的大计划。
　　出门时，黎穗子正坐在书房里擦拭新到的书桌，她们自从搬到这个四室来之后，就淘汰了很多之前用的老家具，陆陆续续地从里到外全部都换了个遍。
　　“妈妈，我和哥哥出去吃肯德基了啊。”水儿戴着一顶大帽子，柔软的长发垂在肩上，虽然个子还不算高，但已经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去吧。”她拿着抹布从书房里走出来，拍拍个子已经到她肩膀处的都儿，“哥哥保护好妹妹啊，别跑远了，就在小区楼下玩啊。”
　　“知道了。”
　　“看见车就……”
　　她的唠叨被一声门铃声打断，水儿趁着这个间隙立马就拉着都儿跑向了门口，迎面就碰到了带着孩子来串门的王童，身后还背着一个大书包。
　　“童叔叔好，涧儿哥哥好……”
　　“这是干嘛去啊？”王童看着焦急的两个人不解地问。
　　“我和哥哥去吃肯德基。”
　　“正好，涧儿跟着去。”王童跟他儿子使了个眼色，又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他，“涧儿哥哥请客，快去吧，注意安全，保护妹妹啊。”
　　水儿一看又有钱了，两眼冒着贼光，兴奋地拉着两个人就跑出去了。
　　王童看着三个小孩的背影满意地靠在门口笑着，让一直倚在门内的黎穗子拿着抹布拍了他一下:“别打我女儿主意了。”
　　“你别打我儿子主意才好！”
　　王童像主人一样背着那个大书包就坐到了客厅，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钟洄打了个招呼后就自顾自地说:“我听说张漳一会儿要把他孩子送来住一段时间，我就干脆把涧儿也送过来待段日子，我跟你嫂子可能省省心了。”
　　“四个孩子！”她惊呼一声，瘫在沙发上，但看着王童把小孩的洗漱用品什么的全带来了，想拒绝也晚了，“你想累死我和钟洄啊！”
　　“钟洄不是老师嘛，平常能应付三十多个孩子，四个还不是小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怨声载道，唉声叹气。
　　“别叹气了，一会儿瑶瑶和信缇也来，咱们玩两把啊。”
　　“瑶瑶的剧组不是马上要开工了吗？”钟洄问道。
　　“准备的差不多了，忙里偷闲出来玩一天。”
　　“行啊，玩就玩呗，不过不能抽烟，不能喝酒，只供水果、饮料。”
　　她事先声明，也免得一会儿人多了管不了。
　　不大一会儿，就王瑶他们就来了，一群大人开始玩属于他们的游戏。
　　而水儿刚出了门，就立刻让两个人把兜里的钱都拿出来汇总了一下，算完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立刻开始游说涧儿，让他加入自己的大计划。
　　涧儿虽然觉得荒谬，但他对水儿一向是言听计从，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三个小孩就这样踏上了一场冒险之旅，在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就想着怎么折腾怎么好玩的三年级小孩的带领下。
　　一群人玩到中午，黎穗子抬手看了一眼表，似有不悦:“水儿她们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刚刚打电话回来说，要在小区图书室看书，晚一点回来。”钟洄说道。
　　“水儿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看书，怎么养成这么个好习惯的啊？”
　　那张麻将桌已经超员了，张漳作为姗姗来迟人员中的一员，只能跟其余几个人坐在旁边看着，现在听到水儿又去看书了，教育问题就又袭上心头。
　　“她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看书正好撞上她的兴趣点，要不她一页也不看……八条……”
　　“她剑术课上的怎么样啊？”张漳又问道。
　　她又打出一张麻将，轻笑又无奈:“可找到师傅了……集训完后动作还真的像模像样的。”
　　“何止是像模像样啊，一出手就有侠女的样子，等妆发全部做好，不愁不出彩。”王瑶得意又骄傲地补充道。
　　她跟钟洄两个人虽然说心里骄傲，但还是保持着谦虚的样子，可这帮人都是多年的朋友，装样子很快就被众人识破了，她们就又成了被揶揄的对象。
　　水儿一行人是下午四点多才到家的，他们三个在玄关处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不敢进门，最后水儿大义凛然地站到了两人前面。
　　“反正早晚会被发现的，你们一会儿就跟着我悄悄往卧室走，别出声，进了卧室就再也不出来了。”
　　“可是我想上厕所。”涧儿也不想如此煞风景，可生理需求忍不得。
　　水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等到了卧室，我给你找个帽子，你再偷偷出来上厕所。”
　　就这样三个人达成了一致，水儿深呼吸一口，蹑手蹑脚地往客厅里走，她祈祷那帮人玩得正欢的人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看到他们三人，反正注定是要挨骂的，能迟一点就迟一点。
　　可黎穗子好巧不巧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三人时先是一愣，甚至想家里是不是进来陌生人了，可看到戴着帽子小心翼翼挪动的水儿时立即就火冒三丈了，把手里的麻将拍到桌子上:“你们给我过来！”
　　众人都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不约而同地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惊掉了下巴。
　　两个小男孩一个一头蓝头发，一个一头紫头发，走在前面的水儿戴着一顶大帽子，披在肩上的头发已经没有了，看样子应该也染了头发，可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
　　“水儿！我说让你过来！听到没有！”
　　她气得站了起来，从电视柜底下拿了一把鸡毛掸子敲在桌子上，让周围的大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水儿挪动着过来，帽子被她拿着鸡毛掸子挑掉，一头粉色的齐耳刘海短发，耳朵上还有新打的耳洞，戴着一个银闪闪的耳钉。
　　她私自剪了头发，染了头发，打了耳洞，做了求了黎穗子无数遍，可明令禁止不让做的事情，还把另外两个男生拉下了水。
　　“你主意怎么这么大！我说了不让你做！非得要偷偷做！怎么这么不听话！”
　　鸡毛掸子打在水儿的身上，忍了两三下后就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往钟洄的身后躲，让护着她的钟洄也平白挨了好几下。
　　“水儿，你给我等着！”她拿着鸡毛掸子指了指死死抓着钟洄不放手的水儿，转过身跟气得鼻孔微张的王童道歉，“童哥，对不起，是我管教不严……都儿，站过来！”
　　都儿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他颤颤巍巍地站过来，还没站定就挨了好几下，不过这几下力度轻了很多，全打在了他羽绒服的帽子上。
　　“跟着妹妹胡闹！染这一头蓝头发怎么上学，怎么去学校！还想不想上学了！”
　　说话间又挨了好几下，水儿从钟洄的身后冲出来护在都儿面前:“妈妈，是我让哥哥陪着我去的，不关他的事！”
　　“我知道是你的主意！知道不对还做！”
　　那根鸡毛掸子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幸好是冬天，他们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才不至于真的被打出个好歹来。
　　“谁给你们的钱！”
　　涧儿已经被拉到角落里单独教育了，留下的两个人揪着衣角在原地沉默着，于是她更用力地打着两个人，周围的几个人也害怕她把孩子打坏了，奋力上前把鸡毛掸子抢了过来。
　　钟洄突然想起来早上都儿跟他要钱的吞吐样子，这才明白自己无意间成了帮凶。
　　“姐姐，我给他们的……”她对着坐在凳子上火冒三丈的人说。
　　“是我骗姑姑要给爸妈买新年礼物，她才给我的。”一直没说话的都儿出声回道。
　　“是我让哥哥骗钟洄老师的。”
　　她并没有因为这种事后的坦诚开心多少，也无意表扬他们此时的勇敢。
　　“水儿，我管不了你就不管了，你以后爱干嘛就干嘛，跟我无关……都儿，过来！”
　　她拉着都儿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给黎麦子打电话，这件事需要有一个交代。
　　“哥，嫂嫂，先跟你们道歉，对不起。”
　　视频里的人一头雾水，直到她把镜头照到都儿的脸上，他们看到了那头夸张的蓝色头发。
　　“水儿带他去的，是我管教不严，没有看住两个人，对不起，我一会儿带他染回来，明天我跟钟洄送都儿回家，对不起。”
　　一直站在旁边的水儿听到都儿要被送走，激动地上来抱住都儿:“哥哥不能走，他还要陪着我去剧组拍戏呢！”
　　视频对面的人也因此看到水儿那一头夸张的粉色头发，漂亮是非常漂亮的，水儿皮肤白，五官又非常标致，一头粉发衬得她像个洋娃娃，哭起来梨花带雨地让人心疼。
　　可黎穗子一把把她搪开了，黎麦子心里对水儿疼爱极了，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见状赶忙阻止了她的动作:“穗子，我跟你嫂嫂今晚去海丰，你先别过来了。”
　　“好，哥，对不起，我带着都儿把头发染回来去。”
　　她挂掉电话后，穿上大衣走到正在角落里教训涧儿的王童身边:“童哥，对不起。”
　　钟洄也跟着道歉。
　　王童拍拍两个人，叹了一口气:“教训过了，就算了，别放心上。”
　　“我带着涧儿去把头发染回来吧，孩子顶着一头紫发不合适。”
　　“行，我跟你们一块去。”
　　水儿一直在旁边看着黎穗子和钟洄不停地在道歉，自己的所有的亲近都被退了回来，她只想到会挨骂，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抓着穿好大衣的黎穗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妈妈！”
　　“放手！”
　　可无济于事，她死死地抓住黎穗子的衣服不松手。
　　“水儿，你以后不归我管，爱干什么干什么，你自由了，放手！”
　　在不停地撕扯中，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都儿跑过来把水儿护在身后，大声地冲着她喊:“姑姑，水儿只是喜欢粉色头发，喜欢耳洞，喜欢就去做了，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我不染回来，我喜欢蓝色头发！”
　　说着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拉着水儿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反应过来的她跑到了卧室门前拍门:“开门！你们两个给我出来！水儿，我警告你，再不出来就永远不要出来了！”
　　可任她怎么拍里面就是不应，直到钟洄把备用钥匙拿了出来，她开门之后直接把趴在床上哭的水儿揪出来关进了主卧，为了安全起见，钟洄也跟着进去了，可水儿犟得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趴在床上一句话不说。
　　而都儿的犟脾气上来跟黎穗子没什么区别，他抓着门框死活不肯回去染头发，死死地守护着那一头蓝发，或者说是守护着跟水儿的约定。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都长大了，我管不了，等你爸妈来了，你自己跟他们交代吧。”
　　她极度无奈又无力地走到站在客厅里对刚才那些拉架的朋友道歉:“不好意思，改天请你们吃饭……张漳，对不起啊……”
　　又蹲下跟张漳的女儿说:“悦悦，妹妹今天有点淘气，改天我去家里接你，再过来跟妹妹玩好不好？”
　　显然小女孩也被吓到了，她也觉得粉红色头发挺好看的，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童哥，我跟你去给孩子染回来，不好意思。”
　　涧儿看到黎穗子过来了，也动了其他的心思，不想去染回来，可被王童一巴掌给拍老实了，他就在这场荒唐的冒险中暂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