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52、深思熟虑

　　两人后，看着站在床边一脸倔强的水儿不由地心中一紧，又是块难啃的骨头，难办的大事。
　　钟洄走过去，半蹲到她面前微抬着头问:“水儿，你就这么想拍戏啊？”
　　“我不会耽误学习的，而且瑶瑶阿姨跟我说了，我的戏份可以利用寒假的时间拍。”
　　本来靠在床边的黎穗子听到后慢慢起身走了过来，依旧不改满脸的严肃:“你们还计划了什么？”
　　水儿看了她一眼，抱着胳膊转过身去又不说话了。
　　“你这是对我什么态度啊？！”
　　钟洄拉住想转到水儿面前的黎穗子，责怪道:“你现在怎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啊。”
　　“你看看她对我什么态度！我刚说了一句，她就不耐烦了！”
　　水儿气哼哼地转过身，大声地反驳道:“我没有不耐烦！是妈妈还什么都不了解呢，就开始摆出了一副黑脸！”
　　“那……”
　　钟洄又拉住了急躁的她，把她摁在了原地，又跑到床上拿了三个软垫放到了地上。
　　“咱们今天谁都别动气，坐下来好好商量这件事，谁发脾气，谁就去罚站。”
　　水儿昂起头问:“妈妈发脾气，也要罚站吗？”
　　“对啊，她发脾气，也要罚站。”钟洄点点水儿的鼻尖，警告道，“如果你们两个都发脾气的话，那就左边站一个，右边站一个，绝不姑息。”
　　“我不会发脾气的，只要妈妈别发脾气就行。”
　　黎穗子不耐烦地斜了她一眼，回归正题:“你还跟她们计划了什么？”
　　“我不懂妈妈为什么要问这个，反正你不同意我去拍戏，计划了也没什么用。”
　　“我得给你去善后啊，离寒假还有一个多月，要是最后不定你，肯定要定别人的，不能因为你耽误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黎穗子说着说着又有些着急，钟洄拍了拍她的手:“慢慢说。”
　　她看了钟洄一眼，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剧组不是瑶瑶阿姨一个人的，她因为妈妈的关系给你开后门，我们就更不能给她添麻烦了，试妆了没有？”
　　水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试了，但是衣服不太合适，我穿着大，瑶瑶阿姨说要根据我的身型去改。”
　　“还说了什么？”
　　“瑶瑶阿姨说可以给我定制适合我用的剑。”水儿观察了一下黎穗子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还说要我一放寒假就去参加集训，做开拍前的准备。”
　　“这个王瑶真当我不存在了！”黎穗子狠拍了手旁的桌子一下，蹭地从坐垫上起来，“她要用我的女儿拍戏，秘密计划了这么多，到了现在我连剧本都没看到，就他妈跟我粗讲了一下角色，这是看我不答应，想先斩后奏？”
　　钟洄站起来身来劝她:“是，这事肯定是她做的不对，但现在咱们不是讲水儿的事情吗？”
　　“我没想到她能做得这么过分！”黎穗子低声吼着。
　　她盛怒之下又看到了放在桌边的果篮，指着那些东西更生气了:“每天带着李信缇来干嘛？来拖住我？她们想把水儿带成什么样子啊？王童给水儿替写作业，王瑶越过我要带着水儿拍戏，这是我发现的，没发现的呢，到底背着我带着水儿做了些什么，我一概不清楚，钟洄，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不害怕吗？”
　　“我害怕，可咱们不得一件件来解决处理吗？”
　　“我没办法一件件处理。”
　　黎穗子风风火火地走到床边收拾东西，钟洄拦住她身前:“你这又要干嘛？”
　　“你去给我办出院，晚上攒个局，把这帮人叫到一起，我好好说说这件事！”
　　水儿见钟洄阻拦不住，便慌张地跑过来站到两人面前，犹豫着也不敢开口。
　　“说！”黎穗子音调陡然高了起来。
　　“是我让瑶瑶阿姨不说的，她一开始不肯，但我缠的她太厉害了，她没办法才帮我的。”
　　“还有谁帮你做过妈妈不允许做的事情，你要是说出来，妈妈现在就不去找她们的麻烦了，要是不说，她现在就要出院找她们。”钟洄趁热打铁地追问。
　　“我如果全说了，你能不去找他们吗？”水儿勾着黎穗子的小指仰头哀求着她，神情慌乱又期待。
　　“好。”
　　黎穗子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紧攥着拳头，静静地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求张漳叔叔带我和姐姐打耳洞，可他没答应我，说等我十三岁的时候再带我去，就只有这一件，其他的都被发现了。”
　　水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黎穗子转动着自己的戒指没再说什么，她思忖了一会儿便言归正传:“为什么突然兴起要去拍戏？”
　　“我……”
　　黎穗子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水儿心有不忍，她放轻了语调:“你跟我慢慢说，我不发脾气了。”
　　水儿迟疑地看着黎穗子，这一眼让她心里很难受，这些天自己对她或许过于严厉了。
　　她摸摸水儿的头，抱起来她来放到床边:“水儿，是妈妈脾气有点大，对不起，咱们今天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好吗？”
　　水儿拉着黎穗子的手，靠在她的怀里，终于放松下来了。
　　“妈妈，你别再发脾气了，水儿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你慢慢说，我会改的。”
　　“好，那你跟妈妈说为什么突然兴起要去演戏啊？”
　　钟洄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对面，水儿看了看两人开口解释道:“因为瑶瑶阿姨说那是个侠女，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是个为了国恨家仇甘愿隐姓埋名潜入邻国，练习武艺，伺机而动的好故事。”
　　“王瑶跟你说的？”
　　水儿点点头:“是，我把瑶瑶阿姨的话背下来了……瑶瑶阿姨说她想找个小女孩来演侠女小时候，还说我正好合适，问我愿不愿意……我一开始没答应她，因为妈妈说过十八岁之前不能演戏，可我看了剧本，太喜欢那个角色了，我就同意了，就拜托瑶瑶阿姨和信缇阿姨一起来给我说情。”
　　黎穗子听完水儿的描述，心里又欣喜又难过。
　　欣喜是因为水儿并没有踏入娱乐圈的想法，难过则是因为她想演这个角色是因为喜欢，该怎么拒绝她？
　　“妈妈问你，如果没有这个角色，瑶瑶阿姨请你去演戏，你去不去？”
　　“我不知道。”水儿面露难色，考虑了很久才说，“我跟妈妈在剧组待了那么久，不想当小演员，我只是太喜欢那个角色了，而且是寒假的时候拍，不会耽误学习的。”
　　“为什么不想当演员啊？”黎穗子问。
　　“我不喜欢候场，也不喜欢一个镜头拍好多遍。”水儿皱着眉看起来是相当不喜欢的，可她们两人却因水儿这番话稍稍舒展了下眉头。
　　“妈妈，我跟你说，相比于幕前我更喜欢幕后，去布布景啊，做做道具啊，拿着摄像机拍拍啊，或者跟妈妈一样站在背后统筹大局。”
　　“既然水儿这么不喜欢幕前，那么妈妈跟瑶瑶阿姨打个招呼，把你安排在剧组，你帮着做这部电影幕后好不好？”
　　“不要！”水儿回绝地很快，“只有我能演她的小时候，而且我还要跟着瑶瑶阿姨挑选她的成人演员。”
　　“别胡说八道，你别让瑶瑶阿姨为难啊！”黎穗子厉声喝止了她。
　　“我没有胡说八道，瑶瑶阿姨正在选角，她自己提出要参考我的意见的，而且下周我还要跟着瑶瑶阿姨和选角导演一起去现场呢。”
　　水儿的天真无邪在此刻看起来格外的不合适，钟洄看着黎穗子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她把水儿从她怀里拉了过来，温声问:“水儿，你一定要演这个角色吗？演员候场、反复拍一个镜头，甚至如果你情绪达不到导演的要求，还会被所有人的指责，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钟洄老师，我喜欢这个角色，也一定能够演好她，台词都已经全部背完了……”
　　黎穗子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怒气越来越深。
　　水儿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妈妈，钟洄老师，我跟你们保证，十八岁之前，我只演这一部，绝对不会再碰其他的角色！”
　　黎穗子后槽牙都快被她咬烂了，她现在只是看着水儿，也不说话，钟洄深知眼前的情形僵持下去也没个结果，开口道:“水儿，我先送你回去，这件事情我们会好好商量的，商量好之后再跟你说。”
　　“好，你们要好好商量。”水儿又怯怯地看向黎穗子，低下了头，可依旧很坚定，“妈妈，这次水儿真的没有玩闹，是很认真的。”
　　黎穗子沉默半晌，扬手摸摸水儿的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水儿的意思了，你先跟钟洄老师回去，好好做功课，我们也会认真考虑水儿今晚跟我们说的事情的。”
　　“那我走了啊。”
　　黎穗子抱起水儿亲了一下，送她们出了门。
　　两人走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可终究还是做不了决定，现在她被架在了半空中，同意不得，拒绝不得。
　　钟洄趁着夜色未晚赶了回来，黎穗子也不知道在窗前坐了多久，她还未走到跟前便听到一件同样棘手的事情:“老婆，我跟仲午聊过了，明天给我办出院吧。”
　　“我会看好水儿的，你等完全好了再出院。”
　　“我真的待不下去了。”黎穗子转身抱住她，满腔的疲惫，“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水儿没说实话，或者说她隐瞒了一些事，所以明晚还得攒局，不能不给他们提个醒。”
　　“可你身体怎么办？”
　　“我会好好吃药，劳逸结合的，现在每天在医院里也不打针，就只是观察，跟在外面也没什么差别。”
　　钟洄抬手摸了摸黎穗子的脸，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姐姐，我真的好担心你的身体。”
　　“答应我吧，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最后钟洄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夜晚黎穗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钟洄也睁着眼睛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姐姐，你怎么想的啊？”
　　“进退两难。”黎穗子把手臂枕在颈下，忧虑地叹道，“虽然水儿说不喜欢幕前，但其实她从没有走到过幕前，聚光灯打到她身上的时候，才有资格说到底喜不喜欢，现在的她只是不喜欢作为演员需要隐藏在幕后的那一部分而已。”
　　“其实我有点担心。”钟洄转过身看着她，“她在学校里就是风云人物，喜欢出风头，倒不是说她刻意调皮捣蛋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是当别人的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时，她非常开心，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不止一位老师跟我说过，我倒不觉得这是坏事。”黎穗子也转过了身，“你也当过演员，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光鲜又多么艰辛的职业，如果仅仅是评价水儿的能力也就罢了，可远不及此，她的情感、家庭、人品、过往都会被公布在阳光下，任人评价，我舍不得。”
　　“送水儿回家时，她不断地跟我保证这是成年前的唯一一次，让我告诉你她不是喜欢当演员，而是喜欢那个角色，我相信她，可就是害怕会失控。”
　　黎穗子握住钟洄伸过来的手，轻轻摩挲着戒指:“她太犟了，而且只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用功，平常做份数学卷子、写个英语单词，每次都拖拖拉拉地不肯用心，但这次竟然能把台词全都背下来了，可她越坚定我越害怕。”
　　“如果你拒绝她，会怎么样？”
　　“会没完没了地跟我闹。”黎穗子长叹一口气，可她害怕的还不是这个，“水儿会因此很遗憾，机会只有一次，角色只有一个，错过了我连补偿的方法都找不到。”
　　两个人为这件事聊了一夜，前前后后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可依旧是陷在两难的境地里。
　　回到家之后，她马不停蹄地组了个饭局，说清楚了水儿的问题，在得知没有更过分举动时先暂时放下了心，可横亘在她们心上的问题依旧是是否同意水儿出演这个角色。
　　深夜，钟洄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像做贼一般。
　　“我去水儿房间把剧本偷拿过来了，她的戏份占了整个篇幅的四分之一左右，戏份很重。”
　　“干嘛要偷拿？”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跟水儿要，万一她觉得这是咱们同意的信号怎么办？要是去跟瑶瑶要，万一最后咱们觉得不行，岂不是让她很没面子。”
　　黎穗子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你还给王瑶留面子，下次我要不把她数落到像前几年一样哭给我看，我这张嘴就算白长！”
　　“她夹在水儿和我们中间也不好做。”
　　“好久没看她哭了，我发发善心，让她排排毒。”
　　黎穗子气愤地从她手里把剧本抽过来，又把钟洄搂过来，两个人趴在床上开始看那本厚厚的剧本，上面已经用各色水彩笔标注了好多，只不过字依旧那么难认。
　　临近天明时，她们终于把剧本粗看了一遍，不可否认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女主的小时候也就是水儿要演的那个角色非常可爱，非常出彩，情绪跨度很大，也就意味着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可最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侠女角色，天真烂漫，有勇有谋，意志坚定。
　　她们看完剧本也明白了水儿为什么一定要演这个角色。
　　钟洄又蹑手蹑脚地把剧本放到了水儿的房间，回来时看到黎穗子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心事重重的。
　　她从床上拿了一个毛毯走向阳台，盖到了她的身上。
　　“天凉了，不能再这么躺着了。”
　　“嗯我知道。”
　　黎穗子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把那条毯子盖在两个的身上。
　　她们一直躺到太阳初升，看着屋外的天色一点点变亮，温度一点点升高。
　　终于做出了决定，同意水儿出演。
　　水儿知道后，兴奋地搂着两个人亲了很多下，对于即将要来的寒假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