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06、大戏登场1

　　她和梁京的婚礼没有选在海丰市办，而是在县城找了个酒店，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结合，两人都不想张扬，请的客人也都是双方的亲友，可他们本就不像钟洄孑然一身，说是不想大操大办，最后完全定好之后也摆了十几桌。
　　黎穗子穿着婚纱坐在酒店的化妆间里等着婚礼的开场，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个习惯是戒不了了。
　　黎母走过来把她那枚戒指摘下来放进包里，开始给她拿着梳子顺头发，那抹紫色的头发也染回了黑色。
　　“结婚以后，要跟梁京相敬相守，感情是能培养出来的，平平淡淡也是一种福气。”
　　黎穗子嘴角扯动了一下，可眼里全无感情，失魂地摸着她空荡荡的手指。
　　“妈，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们操心。”
　　“穗子是最好的女儿。”
　　礼堂之外，王童和张漳一左一右地站在姚珅这个不速之客的旁边。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请柬，是男方那边邀请的客人，让人赶不出去又看着心烦。
　　徐洋在斜后方紧张地盯着这诡异的局势，谁都不知道姚珅为何而来，可谁都知道他敢来就一定没安好心。
　　姚珅倒不是急于出头，他看着防备心甚重的两人讥讽地笑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静静坐着。
　　依旧憔悴的何清就混在工作人员的行列里如芒刺背地做她该做的事情，姚珅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似有似无地钉在她的身上，她不敢不做，为了得到姚珅再要一个孩子的承诺又不得不做。
　　王瑶穿着伴娘服站在化妆间的门口，看着大堂里的平静和忙碌心里却惴惴不安，她总觉得这个大堂暗潮涌动，今天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尤其是看到姚珅来了之后。
　　“怎么不进去啊？”梁京满面春风地走过来。
　　“哦……正准备进去呢。”王瑶勉强地笑了一下，推开了化妆间的门，把那副笑容钉在脸上以衬今天的这场好景。
　　黎穗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今天我结婚，高兴点。”
　　梁京走过来靠坐在椅边搂住黎穗子的肩膀:“就是啊，我刚才看王瑶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进来，怎么了？”
　　王瑶看着梁京放在黎穗子肩头的手，总觉得特别不舒服，可也只能附和道:“没有，穗子姐结婚，我太高兴了。”
　　梁京见她不愿意说，便没再计较，转头看向他的新娘，眼睛里毫无波动。
　　“婚礼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黎穗子笑了一下，给他整了整歪掉的领结:“都准备好了。”
　　“那行，我先出去了啊，我再去跟司仪过一遍流程。”
　　梁京在她额头留下轻轻一吻便走了出去。
　　黎穗子看了一眼还愣在旁边的人站起身来对她说:“瑶瑶，帮我整一下裙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穗子姐……”
　　“一会儿捧花我直接给司仪，就不扔了……不吉利……”
　　她垂下眼眸不想再开口说话了，把桌上的那副白色手套戴上了手上，轻声说:“走吧，瑶瑶。”
　　王瑶提着裙摆向门外走去，不知为何觉得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危机四伏，台边的梁京，不是她的爱人，台下的姚珅，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场婚礼，更像是她亲手给自己掘好的坟墓，谁先出手把她埋葬只是时间问题。
　　“穗子姐……”
　　“瑶瑶，我需要这场婚礼，梁京也需要，我们各取所需。”黎穗子再次打断她。
　　王瑶的担心和恐慌堵在心里说不出来，她既害怕这场婚礼会被搅局，又害怕婚后的她会不幸福，悬着一颗心把她交到了黎父手上。
　　黎穗子挽着黎父走在婚礼长台上，短短的十几米却感觉那么漫长，她没有飞奔过去的冲动，在长台尽头的梁京也不似寻常新郎般紧张期待，只是平和地站着，微笑着等她。
　　“穗子，要相敬相守，别再有别的心思了。”
　　“我知道了，爸，对不起，我总是不让你们省心。”
　　“穗子是好样的，会有好运的。”
　　黎父把黎穗子的手交到梁京手上，他拍拍梁京的肩膀，简单的一句话却有千斤重:“穗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我会的。”
　　黎穗子挽着梁京往宣誓台走。
　　姚珅在角落里悠闲地喝茶，从开始到现在脸上始终挂着其意不明的笑容，他抬腿踢踢张漳:“黎穗子都结婚了，你还能坐得住啊？”
　　张漳没理他，于是他继续挖苦:“现在开始换戒指了，马上就要拥吻，你要不出去冷静会儿？”
　　王童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揪住姚珅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今天来干嘛的！”
　　“师哥，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你就看不上我，可这一次，我让你求着我跟我合作！”
　　姚珅挣脱开王童的束缚，他松松自己的领带，对着又要扑上来的王童开始倒计时:“接吻了，三、二、一。”
　　黎穗子和梁京的嘴唇刚碰上的时候，姚珅的倒计时也正好结束，大屏幕倏地换成了一段影像，画面上是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正在亲吻，她们的动作相当激烈，声音回荡在整个婚礼殿堂之中。
　　那是她和钟洄在卫京酒店里的视频，去年在电梯里遇到没起争执，却不想被姚珅给盯上了。
　　众人被这激情火热的场面震惊地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非礼勿视这样朴素的道理。
　　黎麦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飞越过那些座椅跑到后台把连接大屏幕的电线给拨掉了。
　　屏幕变黑的时候姚珅疯狂地鼓着掌从座位上站起来，王童和张漳想起身阻止却被两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进来的的穿西装的壮汉摁在原地动弹不得。
　　黎穗子从变黑的屏幕上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向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姚珅，又往后台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隐藏在摄像师之间的何清，木然地看着慌张的何清，听着飘忽的笑声和疯狂的掌声，脑子一团混乱。
　　王瑶也回过神来，她顺着黎穗子的目光看去，几乎也是飞奔着下台残暴地抢过何清手上的相机，又跟黎麦子一起跟在场几个摄影师进行协商，他们不能让这段视频流出去。
　　少数人比如王瑶、张漳、王童已经缓过神来，可大多数人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姚珅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抢过司仪手上的话筒。
　　“梁京，结婚之前要调查好这是个什么货色，你以为她年纪轻轻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为什么，爬过多少人的床你恐怕不知道吧？”
　　梁京也从刚才的视频中回过神来，他暴怒地上前踹了姚珅一脚，接着便是拳打脚踢。
　　姚珅对此事早有准备，在他挨了几下后又有几个壮汉跳上台把姚珅从梁京手里解救出来。
　　被抢了话筒的司仪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他看着台上的一群混乱第一反应便是害怕伤及自己，于是在不断后退躲避的过程中撞到了黎穗子，两个人一齐从台上跌落下来。
　　胖司仪砸在了黎穗子的身上，当了别人的肉垫，剧烈的撞击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汪栀儿跑过来把黎穗子扶起来，紧随其后的还有黎父黎母，他们因这突然的变故乱了阵脚，可再乱阵脚也不会忘记事件的主角是他们的女儿、妹妹。
　　“穗子，你说句话啊。”
　　黎穗子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地盯着婚礼台上的那一片混乱，又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姚珅被几个壮汉保护着来到自己跟前，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都看得不是很真切。
　　其中一个壮汉把扑上来的黎父黎母一手搪开，姚珅上前抓着黎穗子的头发恶狠狠地晃了两下:“谁是废物？黎穗子，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废物！”
　　被推倒在地的黎母直接晕了过去。
　　黎穗子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恢复了听觉，她听到人群中打斗的声音，听到汪栀儿的求救，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听到正在极力安抚梁家父母情绪的梁京的声音。
　　姚珅的脸也在她的眼里一点点清晰起来，她听着姚珅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对钟洄的冷嘲热讽，对周围这一切的冷嘲热讽，木然地从桌边抓起了一把餐刀捅向了姚珅的腹部。
　　她不断地用劲企图把拿把刀插的更深，最后推着惊诧的姚珅卡在了婚礼酒席的餐桌圆台上。
　　姚珅预设过无数遍黎穗子的疯狂，却没想过她会失控到把一把刀捅到自己的身上，而且她的动作摆明了是想要自己的命。
　　一直缩在角落里旁观的何清看到姚珅被捅了一刀，疯了一般地跑过来推开黎穗子，她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把刀，不断流出的鲜血让她害怕地大叫起来:“救护车，救护车！出人命了！”
　　黎穗子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又看着倒在地上的姚珅，如同入魔了一般地又抓起了一把刀冲着姚珅刺了过去。
　　黎麦子本来还在跟摄影师们交涉，他们对这混乱无动于衷，可对商机很敏感，所以不肯妥协。
　　他在气急败坏中听到了何清的尖叫，然后看到了倒在了地上的姚珅、被围住的晕倒的黎母、还有满手鲜血满眼猩红的黎穗子。
　　他在那把刀即将又要刺上姚珅时把黎穗子抱住了。
　　打斗的、谩骂的、窃窃私语的人群都被这边的失控吸引了目光，圣洁的婚礼变成了红色的命案，谁也没心思也没胆量继续发泄怒气了，只有黎穗子一个人还在拿着刀子疯狂但无声地往姚珅身上挣。
　　两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姚珅被何清的尖叫惊醒，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抬头看黎穗子时，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是疯狂的、激动的、阴鸷的但更多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黎穗子，你完了，你完了！”
　　围过来的王童因姚珅这句话里的阴鸷被吓得一身冷汗，他想明白了姚珅要做什么，一开始姚珅只是想来毁掉黎穗子的声誉，可现在他想毁掉黎穗子的人生。
　　围在人群之中的徐洋也明白了过来，他虽然是作为梁京的朋友被请过来的，可现在陷入绝境的人是黎穗子，是钟洄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他知道姚珅是什么意思，而姚珅一旦提前出手这件事将再无转圜余地。
　　他颤抖着给钟洄打了个电话，一路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
　　姚珅花钱请来的那些保镖一看摊上了命案早就不见了踪影，所以他现在只需要寸步不离地盯着何清，而何清没能明白姚珅的意思，在他彻底昏倒前也没精力再去嘱咐何清。
　　舒哥的车跟在徐洋的车后面，他也是属于提前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姚珅身边不能不跟个人时刻了解情况。
　　汪栀儿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王童已经去联系黎穗子的团队和公关团队了，他们料想这件事很快就会爆出来，而黎穗子不能被动地站着挨打。
　　梁京是个有担当的人，他知道黎穗子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于是给来宾讲明白了利害关系，来的都是双方亲友，又因为太过震惊没拍到什么东西就想安排众人先回酒店休息。
　　但是张漳和王瑶还是不放心，他们联合一起过来的朋友强行检查了每个来宾和工作人员的手机，确定没有人偷拍到什么之后才放他们离开。
　　黎穗子一方的人自然能够接受这样的检查，可梁京一方的人却被这样的检查再度激怒，尤其是梁京的父母，他们已经因为这场闹剧颜面尽失，还要受这样的侮辱和盘查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黎穗子至始至终没有大喊大叫过，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刀，平静至极。
　　“穗子，把刀放下。”
　　她没有反应，黎麦子就只能强行把那把刀夺了过来，扶着她走进了先前待的那个化妆间。
　　梁家父母不顾梁京的阻拦闯进了化妆间，黎麦子警觉地把她护在了身后。
　　“给个说法吧，这算什么！如此□□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爸！”梁京喝止住黎父。
　　黎穗子听着斥责，她面无表情地起身来站到梁家父母面前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梁京，对不起。”
　　黎母咽不下这口气，也丢不起这个人，指着还弯着腰的黎穗子气急败坏地大骂:“真是败类，变态，你做过这么恶心的事情，还不要脸的来贴我们家梁京！让我们家颜面尽失，丧门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是变态，她是我前女友，对于此事给梁京造成的伤害，对不起。”
　　黎穗子又对着梁京深深地鞠了一躬。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黎穗子的脸上，黎母愤怒地指着她骂:“不知廉耻！”
　　“您有话好好说！再动手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黎麦子愤怒地把黎穗子护到了自己身后。
　　“哥我没事。”
　　黎穗子从黎麦子身后走了出来，她看着愤怒的二老以及眉头深锁的梁京疲惫地说:“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们家想怎么处理我都接受，梁京，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对不起……”
　　“穗子姐！”王瑶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打断了还在道歉的黎穗子，“马上跟我走。”
　　“怎么了？”黎麦子着急地问。
　　“舆论爆炸了，这是姚珅早就安排好的。”
　　黎麦子拿出手机来，发现实时热搜上三个“爆”都是关于黎穗子的，一个是“＃同性女导演黎穗子出轨骗婚＃”、一个是“＃同性女导演黎穗子骗婚未果，家属大闹婚礼现场＃”、一个是“＃女导演黎穗子吸毒成瘾，公共场合毒瘾发作＃”。
　　关于黎穗子的词条已经占据了整个热搜版块，那条在婚礼现场被公放的视频也被幕后黑手打了码消了音当做证据放进了热搜里，可两个人的脸没被打码，姚珅只是想让视频在公众面前留久一点。
　　黎穗子看着手机上一整排的热搜词条，她快要剪秃的指甲甚至陷进了肉里。
　　姚珅从早就在计划这件事，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就是要一击致命，可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因为姚珅还没醒过来，他手里的最具有杀伤力的那一张王牌还没机会出，可谁都知道，这张牌早晚会出。
　　徐洋在钟洄的建议下给梁京打了一个电话，所以梁京知道了事件的原委，也明白了姚珅要做什么，自己只是一个被利用了的旗子而已。
　　但他对黎穗子的印象一向很好，两个人又都是各取所需，所以即便是出了这种事，他也保持着仁义。
　　“你先去处理你的事情，我这边不会再火上浇油的。”
　　“谢谢，等我处理完，我会给你们家一个说法，对不起。”
　　黎穗子说完又冲着三人鞠了一躬，转身想走，可梁家额父母却咽不下这个奇耻大辱，他们抓住黎穗子的胳膊不松手。
　　“我们不管你是被人陷害还是什么，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黎麦子心急如焚，他知道一旦让舆论发酵起来是什么后果:“叔叔阿姨，您看我留在这儿行不行，等穗子处理完，我让她第一时间回来跟您赔罪。”
　　“不行，我们今天必须得让黎穗子给我们个说法！”
　　“怎么还不走啊！”
　　王童和张漳推开门火冒三丈地过来拽黎穗子，梁京在她出去之前拦住了同样火冒三丈的梁父梁母，对黎穗子说:“你先去吧，我这边不会有事的。”
　　张漳把他们三人送出门:“我留下和麦子哥处理这边的事情，你们先回海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