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98、冷场

　　半个月后，黎穗子神色如常地出现在花姐的店里，她中午跟一群合作伙伴约在饭店里谈完剧组的事情，晚上便又被王童强拉着来参加朋友局，说是朋友局，其实就是这帮人为了开解她而组的。
　　她打开门便看到了几个平常忙得像陀螺一样的人物，笑着捶了他们两下:“人这么齐啊，过年聚会我请了你们这么久都不露面，我这人可记仇，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跑啊。”
　　“过年那阵是真忙啊，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黎穗子笑了一下，冲着门外喊:“花姐，别顾着花痴了，快点进来了。”
　　被调侃的张漳只得拥着她进来，花姐看着消瘦了不少的黎穗子有点惆怅，不过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
　　“火急火燎地干嘛啊，张漳可是好久没来了，能不能给我俩留点私人空间。”
　　众人哄笑，黎穗子也跟着笑，张漳被众人推搡着不好意思地说:“花姐，你……”
　　“得得得知道你喜欢张漳了，那我们能不能点菜了？”黎穗子出来打圆场。
　　“吃什么啊？”
　　黎穗子用眼挑了那几个不常来的人:“那几位大忙人轻易不露面，先上好酒，罚他们。”
　　“就是，我一年也见不了你们几面，该罚！”
　　花姐跟着搭腔，众人便又开始开起他们几个的玩笑，黎穗子点了几个菜后便把菜单放到了桌子上:“各位，随便点啊，今天我买单啊！”
　　王瑶把菜单传到王童他们那边，转回头调侃她:“穗子姐，你又发财了啊？”
　　“最近财运不错，基金股票涨的我做梦都能笑醒，手握好几个大项目，兜里有的是钱！”
　　黎穗子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就想坐下，王童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她拉到里面:“让请客的坐门口，显得我们也太不懂事了吧！”
　　黎穗子也就没再推脱坐下了，她跟服务员要了杯温水，又从包里拿了两粒药出来吃了下去。
　　王瑶眼尖看到了，担心地问:“穗子姐，你吃的什么药啊？”
　　“胃药。”黎穗子看着纷纷转头盯着她的众人又乐了，“你们一会儿可别灌我酒，最近喝酒喝的胃不太舒服，钱难挣屎难吃，这句话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张漳的眉头深皱着，他生怕黎穗子又会像前两年一样喝进医院。
　　“又是这么个喝法！”
　　“三个多亿的投资，这种大项目哪有这么简单，现在主要就是争一个自由度，我可不想最后束手束脚的把这么好的项目搞砸。”
　　王童忍不住接过话茬:“那你也不能太刚了，你今天中午说的话把我都吓一跳。”
　　“说什么了啊？”王瑶问。
　　“也没啥，就是不让他们动剧本，即便是动也得我先点头。”黎穗子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夹着烟跟王童发牢骚，“我退让了不少了，一开始说加广告这事，我妥协了，塞演员这事，我又妥协了，再动剧本，我不就真成傀儡导演了。”
　　“穗子姐，你最近抽的太厉害了……”
　　她却毫不在乎地从烟盒里点出一支烟递给王瑶:“你要吗？”
　　王瑶摇摇头。
　　王童把那支烟接过来:“光顾着你自己抽，不给我一根啊？”
　　黎穗子给王童把那支烟点上，又给饭桌上抽烟的人派了一圈，烟盒再回到自己手上时已经空了，她就继续乐:“我这烟也挺贵的，这么一小会儿给分完了。”
　　王瑶看着她这个样子非常不高兴，闷着头在桌子上吃菜。
　　张漳跟黎穗子隔了三个座位，鞭长莫及想劝都没机会开口。
　　黎穗子也没管他们，继续说:“他们愿意合作就肯定知道我什么脾气，你放心崩不了，我心里有数……现在就是互相测试对方的底线，我的底线他们已经测出来了，剧本和主演不能动，他们无非就是利益嘛，有利益在的地方，就有可谈的空间。”
　　舒哥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这种大投资的项目就是事多，一个接一个的，穗子，你团队组的怎么样了？”
　　黎穗子给舒哥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没那么快，这个项目怎么着也得明年中旬才能落地，还没想好呢？”
　　“这种大项目最好还是用熟悉的团队，省心，配合起来默契。”任椒建议道。
　　“我跟童哥也是这么想的，瑶瑶……”
　　黎穗子敲敲桌子，王瑶抬起头看着她:“怎么了？”
　　“给我当副导演吧。”
　　“我？”王瑶有点吃惊。
　　“嗯就是你。”黎穗子把那根燃尽的烟扔进烟灰缸里，又熟练至极的点上一根，那姿势就像是十几年的老烟枪，“我看了你之前拍的短片，感觉还不错，虽然这次还是副导演，但我打算利用这次机会把你推出去，你现在有能力单干了，就是缺个机会。”
　　王瑶还在震惊中，黎穗子笑得很豪爽:“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王瑶看着那根烟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过她碍于众人的目光只得压住自己的情绪，举起杯跟她碰了一下:“我肯定愿意，谢谢穗子姐。”
　　“跟我还那么客气。”黎穗子笑着把那杯酒干了，她又起身给张漳倒了一杯酒，“其实也怪我，上次你俩因为我的事情跟的项目都黄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张漳，我手里有个不错的项目，觉得还不错，一会儿跟你单聊。”
　　黎穗子说的是上次他俩目击钟洄出轨时的事情，她一直为这个事耿耿于怀，不想因此还欠人情。
　　“行，一会儿咱们单聊。”张漳把那杯酒喝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煽动大家伙举杯，“穗子接了这么大的项目，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恭喜你啊。”
　　“谢谢大家。”
　　黎穗子又是一杯酒下肚，这种光图爽不要命的喝法让众人看的心惊胆战。
　　“李信缇在我组里呢，穗子，你要不要见见她？”任椒担心地看着黎穗子。
　　李信缇自从上次见过钟洄之后，便觉得事情蹊跷，于是一直私下里偷偷调查，但跟黎穗子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
　　而且自从出事之后，黎穗子就像是刻意躲着李信缇一样，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漠。
　　李信缇明白她什么意思，也就识趣地不去烦她了。
　　“椒姐，打住啊。”黎穗子晃了晃手里的烟，她知道自己是整桌的焦点，也知道他们为何聚在一起，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要是想给我介绍对象，我大力欢迎，不过信缇除外。”
　　“我觉得李信缇不错，喜欢你，性格还敞亮。”王童说。
　　“她那么有才华，高攀不起。”黎穗子垂下了眼睛，她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又笑着抬起头来，“我的终身大事，可就仰仗各位了啊。”
　　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强装出来的豁达，可她只要松口就说明有走出来的可能性。
　　她呵呵地跟着大家嬉笑玩闹，喝了一会儿后又拿着烟酒走到舒哥旁边:“舒哥，来一根？”
　　舒哥的人笑着把那根烟接过来，她给他点上，悄悄地说:“舒哥，我听说你在酒局上碰到钟洄了？”
　　舒哥看到黎穗子过来就知道是为这事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黎穗子。
　　“你要是来问罪的，这杯酒我可喝不下去，你要是来感谢我的，那我也就痛快了。”
　　“我问你的罪干嘛啊。”黎穗子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用肩膀轻碰了一下舒哥，“我听说那天把你气的不轻，我是来请罪的。”
　　舒哥却完全误解了黎穗子的意思，他豪气干云地拿着酒杯对着整桌人说:“行了穗子，客气话就别说了，只要是欺负你的人，我们一定也不会放过他，对不对？”
　　王瑶本来就看着黎穗子烟瘾这么重心里不痛快呢，舒哥的话刚好给她打了鸡血，她站起来说:“没错，欺负穗子姐，就相当于欺负我，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穗子，你放心，她现在半只脚又迈进了我们这个圈子里，敢进来我们也绝不饶她！”
　　“以为背后有黄林撑腰，就能一劳永逸了，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
　　众人的情绪因为这个话题再度沸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黎穗子头疼，张漳走过来问:“你不舒服吗？”
　　黎穗子摇摇头，她制止住群情激愤的众人，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什么叫半只脚又迈进了我们这个圈子？”
　　“她原来的公司看到她搭上黄林了，想把她签回去，黄林也想捧她，不知道最后谁能签成呢。”王童解释道。
　　“她又要回来？”黎穗子夹着烟的手在颤抖，喃喃自语道。
　　站在她旁边的舒哥听到了，便一拍她的肩膀:“穗子，你放心，她即便是回来了，我们也不让她舒服。”
　　“没错！”
　　……
　　黎穗子茫然又焦躁地看着再次就此事展开讨论的众人，她举起那杯酒无意中便展现出她这段时间最真实的状态，虚弱而又痛苦。
　　“别说话，穗子有话要说。”王童适时地制止了众人。
　　“谢谢大家，我能有你们这帮不离不弃的朋友，真的很幸运，谢谢。”
　　黎穗子把那杯酒喝了，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但是我求大家，不要去为难她。我不为难她，你们也别去，以后见了面就当做不认识吧，千万别为难她，我在此谢过了……如果你们再为难她的话，我真会翻脸的。”
　　众人哗然，黎穗子自顾自地喝完那杯酒，又给自己倒满第三杯。
　　“钟洄已经是……”黎穗子垂下了头，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钟洄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想跟姚珅一样，撕破脸皮闹得那么难堪……我现在只想快点走出这段关系，开展下一段恋情，所以你们有合适的，就赶紧介绍给我吧，桌上得有一多半人都结婚生子了，要么就是有对象了，你们看我单着不着急啊，拜托你们在我身上多花点心思吧。”
　　黎穗子说完又把第三杯酒干了。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黎穗子便又倒了杯酒跟舒哥碰了一下:“舒哥，不高兴了啊？”
　　“我是不高兴了，但不是因为为难她这个事，你怎么就是这么想不开呢！”
　　“我没有想不开啊，都说了让你给我介绍对象了，这还想不开……我可把这件大事拜托给你了啊，你可不许再驳我的面子了啊。”黎穗子看着舒哥没什么反应便又碰了他酒杯一下，“舒哥，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舒哥叹了口气，郁闷地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顿饭最后在一个极其古怪的氛围中结束了，他们尽量不谈跟钟洄相关的任何事，可每个人心里又都装着这件事，而黎穗子又心不在焉的装着无所谓，一群人各怀心思却又难以启齿。
　　“明天、明天我请你吃饭，我们谈谈项目的事情。”黎穗子摇摇晃晃地挣脱开张漳。
　　“好，明天谈，我现在送你回去啊。”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
　　王瑶走过来扶住她:“我送你回去，总行了吧！”
　　“好，你送我回去！”
　　王瑶搀着黎穗子走在街上，她看着还在朝他们张望的张漳，失落地问:“穗子姐，你说爱一个人是拥有他更重要，还是让他拥有自己爱的重要呢？”
　　“我不想拥有你爱的人，也不会爱上他。”
　　黎穗子虽然有些醉了，但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只有在钟洄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醉意，才会撒娇，才会说些不经大脑的话。
　　“张漳对我而言，像是哥哥又像是弟弟，我们之间像是友情又像是亲情，唯独不像是恋人，不像爱情。”
　　“对不起穗子姐，我又胡思乱想了。”
　　“你俩还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王瑶失落地摇摇头:“没有，他不搭理我，满脸都写着拒绝二字，烦死他了。”
　　“要是我今天身体还撑得住的话，肯定陪你去喝第三轮了。”
　　黎穗子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穗子姐，你身体怎么了？”
　　“胃疼，最近酒局太多了，那么大的项目，不好做啊。”
　　黎穗子很少有畏难的时候，尤其是跟电影相关的事情，王瑶知道她是因为钟洄的事在烦心，没办法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
　　“穗子姐，下次再谈你带着我去吧，我以后总得自己去谈项目啊，想跟着你学习。”
　　黎穗子便又爽朗地笑了:“好意心领，有合适的局我会带上你的。”
　　“你现在抽烟抽的太勤了，少抽点吧，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
　　“没事儿，解乏用的。”
　　“那你别抽这么勤了。”
　　“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