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96、再次失利

　　姚珅算是近段时间最得意的人，他靠着这些龌龊手段平步青云，而一直不肯给他好脸色的岳父在看到他拍出来的作品时也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黎穗子那边虽然是以闹矛盾为由疯狂找人，可只有他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这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让姚珅几乎要膨胀到天上去了。
　　可他也是个聪明人，没在这个时候去挑衅黎穗子。
　　但这就让他憋的难受至极，不过他的算盘打的咔咔响，也就不在乎这一时一刻的等待了。
　　“徐洋。”黎穗子在楼道口堵住要出门的徐洋，“你要是再跑，我就只能上去拜访一下你妻子了。”
　　徐洋焦急地把黎穗子拉到小区花园里，又往上面看了一眼才放心又疲惫地说:“黎导，我自从那晚后就没再见过钟洄了，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不找她了，今天来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徐洋警惕性地看着她。
　　“你知道的，钟洄在准备高考……”
　　徐洋点点头，黎穗子皱着眉往下说:“她准备好长时间了，去年失利过一次，今年绝对不能再出差错，后天高考，我根本就联系不到她，你能不能帮我提醒她去考试？”
　　徐洋知道钟洄对当年没参加高考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好多年，也就深知这件事的紧迫性，他一口应下。
　　“好我会提醒她的。”
　　“你现在打电话。”黎穗子生怕徐洋不答应，赶紧补上一句，“我不会在高考前刺激她的。”
　　“我会提醒她的，你放心。”
　　“你现在打。”黎穗子往楼上瞥了一眼。
　　徐洋太害怕她去楼上打扰自己的生活了，只能拿出手机给钟洄打电话。
　　“怎么了？”
　　黎穗子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疲惫声音掐着自己的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徐洋看了她一眼，确定没有异动后便开了口:“后天要高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她……”
　　钟洄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黎穗子的呼吸声，紧张的，小心翼翼的，克制的，她清清嗓子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把那两天的时间空出来了，会去参加高考的，别担心……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虽然电话被挂了但是黎穗子脸上却有了这些天难得的一个笑容:“七号八号两天你有空吗？”
　　徐洋点点头:“我那两天完全能够空出来，有什么事你就说。”
　　“那你早点去接她吃早饭，中饭我给她带，我就在考点附近，全程不会露面的，你帮我给她就行。”
　　徐洋便又点点头，心有不忍可无可奈何。
　　他也快要被这件事情折磨疯了。
　　黎穗子把准备好的文具、纸巾、湿巾、水杯、应急药品等满满一包东西递给他。
　　“你一会儿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准考证打印没有，提醒她这两天把身份证带在身边……最好带着她去考场看看分布图，别到时候走错教室……提醒她要早睡早起，保持好的状态……反正就拜托你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要去参加高考一样对待吧，多联系着她点。”
　　“好，我会的。”
　　“你如果真的想她好，就该把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她好不容易……”
　　徐洋打断了依旧不死心的黎穗子:“黎导，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愿意接受，可我也没办法，这是她的选择。”
　　再一次地失望而归。
　　徐洋按照黎穗子所托把东西送到了钟洄的手上，高考当天准时把钟洄送到了考场。
　　钟洄拿着包站在学校门口前，离九点考试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不想那么早就进去，就站在门口漫无目的地翻着语文课本。
　　“徐洋，刚才太着急我忘带手机了，你把短信再给我看一眼吧。”
　　钟洄心知肚明是谁这两天一直在给徐洋发短信，又让徐洋转发给自己，那些加油的、叮嘱的、唠叨的话只会出自黎穗子之口，只不过比以往克制了许多。
　　徐洋把手机递给她，她翻看着那些短信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黎穗子躲在家长群里看着钟洄在笑，便也跟着笑了。
　　钟洄低着头跟徐洋说:“你信不信，她就在家长堆里躲着呢，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可我不敢抬头……”
　　她把手机递还给徐洋，深吸一口气:“她来了，我就安心了……你告诉她，我会好好考的，可别说，是我跟她说的。”
　　“知道了，加油啊，好好考。”
　　钟洄背着书包进去的时候，黎穗子也退出了家长群，她冲徐洋招了招手，把他带进了一个能观察到校门口情况的小店里坐下。
　　“她怎么样啊？”
　　“状态挺好，挺有信心的。”
　　“她东西带全了吗？证件、文具、水？”
　　”放心吧，出发前我们一样一样的都检查过了，你别担心。
　　黎穗子暂时松了一口气，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的卷子一定不要那么难，一定要让钟洄轻轻松松地过分数线。
　　这一上午，黎穗子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甚至比身在考场的钟洄还要紧张，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出考场。
　　钟洄自觉第一场考的不错，所以她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在找徐洋，确切地说是在找跟徐洋在一起的黎穗子，她现在特别想抱抱她。
　　黎穗子把饭盒和一张房卡递给徐洋:“这是你们两人的午饭，吃完饭带她去休息一下，一定要让她睡一觉，不然下午没精神的。”
　　钟洄一出考场就看到了坐在店里的黎穗子，虽然看得不真切，也不能过去抱她，可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也让她安心不少。
　　此后的两场都是在这样的平静下度过的，钟洄的状态一场比一场好，考完文综出来的时候甚至都要跳起来了，黎穗子在窗边看着钟洄也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向她招手。
　　“就剩一科了，考完我这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钟洄说道。
　　“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睡一觉去考英语。”
　　“走！”
　　钟洄边走边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开机，她又习惯性地去翻手机里的短信，看了两眼后便偏头看向徐洋:“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发个短信啊？”
　　“不是昨晚才发的吗？”
　　“最后一科了，你再给我一条……发完我就不要了……”
　　徐洋看着钟洄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赶紧拿出手机笑着说:“你等等，我想想跟你说点什么好。”
　　“好，我等着。”
　　钟洄话音刚落，手机便嗡嗡地响起，她已经把铃声换成了最普通的震动，看着那个来电显示她的手都在发抖，可最后还是接了。
　　“钟洄，你电话怎么回事，打了好几个也没通，赶紧来荣昌饭庄，我约着黄林在这儿吃饭，你过来帮我。”
　　“我现在过不去，等明天吧。”
　　姚珅那边应该挺着急的，他没想到钟洄会拒绝，恶狠狠地威胁她。
　　“你不来，下午我就让你知道后果，赶紧过来，黄林都快到了！”
　　“怎么了？”徐洋看着一脸凝重的钟洄担心地问。
　　钟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黎穗子并没有跟着她们时才小声地跟徐洋说:“送我去荣昌饭庄。”
　　徐洋也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下午还考试呢！”
　　“我知道，所以要快啊，我有办法在开考前回来，快点快点！”
　　钟洄催促着徐洋赶紧动身，而黎穗子浑然不知地靠在车上休息。
　　六月份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在车上躺了一会儿便如同在蒸笼里一样。
　　黎穗子走下车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散步，用手碰碰道路两旁的树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坐在公共座椅上听着林边的鸟叫，好生惬意。
　　闹铃把睡着的黎穗子叫醒，她坐着醒了会儿盹便又钻进了家长群里等钟洄，这一等便是半小时，眼见就要开考了还不见徐洋他们二人的身影。
　　考生们已经陆续进场了，可徐洋他们不仅没现身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她眼见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整个人都要急哭了，可就是毫无办法，最后的希望被考场里传出来的铃声浇灭，离正式开考还有十五分钟，已经不允许进场了。
　　她万念俱灰地蹲在地上，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辛辛苦苦准备了两年，功亏一篑，少考一科，几乎等于直接宣判了结果，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
　　钟洄带着一身酒气跑过来的时候，开考的铃声已经响了，她茫然地站在离黎穗子一米远的地方，执勤的警察略带惋惜地看着钟洄，他们也没有办法。
　　“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会一身酒气？”黎穗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质问她。
　　“你管不着。”
　　钟洄冷冷地甩开黎穗子的胳膊，她硬生生地连干了三杯白酒，才能从那场酒局脱身，可最后还是没能赶上考试，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消失了，她比谁都绝望。
　　“我管不着？我这两年一直在陪你复习，给你找资料，结果你考前去喝的醉醺醺的耽误了考试，你说我管不着？”
　　徐洋走过来拉住神情激动的黎穗子:“你别再逼她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考前带着她去喝酒！”
　　徐洋躲避着黎穗子逼视过来的目光，她便又抓住钟洄的胳膊:“他不说，你说，为什么！”
　　“你别来烦我！”钟洄红着眼圈瞪着她。
　　“好啊我不烦你，那就回家，再来一年，反正还来得及，走！”
　　黎穗子拖着钟洄就往车上走，被拖拽的不能挣脱的钟洄怒喊出声:“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我就是有病！摊上我，算你倒霉！”
　　“放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干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放开！放开！放开！”
　　钟洄一边说一边打她，她憋了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加上考试失利，现在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不断拖拽她的黎穗子身上。
　　巴掌拳头落下的时候愤怒的黎穗子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停下脚步捱着那些着落在她身上的巴掌，虽然很疼但只要钟洄能够发泄出来她就能捱。
　　“都怨你，都怨你……”
　　钟洄怨她为什么要在高考前夕出差，怨她为什么明明分手了还要这么纠缠不清，怨她为什么要冲她吼、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这么拽她让她回家。
　　黎穗子把钟洄抱进怀里，拳头就着落在黎穗子的背上，她打了几下便瘫在黎穗子的肩上安静下来了。
　　“老婆，我们明年再来一年，这次我停工一年陪你考，你别怕，我们还有时间。”
　　“没时间了。”
　　钟洄声音很小很弱，黎穗子描绘的这幅景象如果换作往常她会开心地跳起来，可如今都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有时间的。”
　　黎穗子在她耳边安抚性地亲吻着，钟洄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推开黎穗子低着头，周身笼罩着绝望的气息。
　　“我们已经分手了，都自重吧。”
　　“我没答应分手。”黎穗子伸手给她擦着眼泪，悲伤地说。
　　“放过我吧，我真的很累，没力气同时应付两段关系了。”
　　钟洄推开黎穗子走向徐洋，今天的事情已经让她认命了，从小便是这样，但凡她摊上一件好事，就要经历倍数的坏事，在她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眼里的公平。
　　“这两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
　　钟洄惨白着一张脸摆摆手:“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求求你了。”
　　“我会照顾她的，你回去吧。”黎穗子一直跟在钟洄的后面，她小声地跟徐洋说。
　　黎穗子就这样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漫无目的地在路边不停地走，有时候幻想要不来辆车把她撞死吧，有时候又想不管不顾地回头抱着黎穗子哭一场，让她告诉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你要跟到我什么时候？”
　　黎穗子快走两步牵住她的手:“我知道你难受，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钟洄冷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
　　“你陪我？你用什么身份陪我？你又凭什么陪我？”
　　“你给我钱，我算你雇的一个毫不相干的随便什么人。”
　　“我雇不起你，黎导，别自降身份了。”
　　黎穗子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
　　“那我就只能跟着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烦，可我不能不跟着。”
　　钟洄叹了口气，她没再搭理黎穗子，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最后拐进了一家小酒吧，她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歌手发呆，点的那杯酒久久未动，最想买醉的时候偏偏需要清醒。
　　黎穗子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她，那副颓败的样子看得她心疼，她走过来抱住她:“就一晚……就一晚，别推开我。”
　　钟洄没有推开她，可说出的话却比推开她更奏效:“黎穗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别再逼我了。”
　　她缓缓地缩回手，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回去吧，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黎穗子没有动，她还是站在那儿，直到钟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今天错过考试心里够烦的了，你就别再来烦我了，求求你了，快走吧。”
　　“我走了，你心里会好受点是吗？”黎穗子悬着的手失落地垂了下来。
　　“会好受很多。”
　　“好，我走，你少喝点。”
　　黎穗子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掉眼泪，她心里又怨又气，可根本不知道如何发泄，也不知道该冲谁发，但最忧心地还是钟洄，她就像压在自己心口上的石头，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钟洄什么都不说，但在她眼里却是什么都说了，全部都是委屈，屋漏还偏逢连夜雨，没赶上考试比成绩失利还恐怖，她一想起这件事就想把中午带她喝酒的人千刀万剐，可这股气还是不知道朝谁发。
　　钟洄把话说得很绝，她以为黎穗子已经走了，便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她喝酒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能够一醉不醒该多好？那么多烦心事就都能够躲掉了，之前都有黎穗子在她前面挡着，可这次往哪里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