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71、永伽湖

　　两个人进入景区之后才发现天广地阔，禅明的永伽湖湖水澄明透亮，低头时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远远望去，湖泊倚靠着雪山，纯净的湛蓝色湖色与天空的颜色相近，几成一色，海天相接，宛若圣境。
　　此时不是旅游的热季，游客比较少，虽然紫外线强，日头大，但温度适宜，微风吹过，镜头定格在黎穗子的脸上。
　　“你是来看景的还是看我的。”
　　黎穗子笑逐颜开地扑向她，钟洄拿着相机不断地后退，最后被自己绊倒在地上，手里还不忘护着自己的相机。
　　她躺在地上咯咯地笑弯了腰，黎穗子冲着她伸出手:“快起来啦，地上很脏。”
　　钟洄摘掉墨镜，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扯扯她的裤脚:“你躺下看看，天真的好蓝啊，比湖水还要蓝。”
　　黎穗子在她身边躺下，钟洄伸手过来要摘她的墨镜:“眯着点眼啊，光线稍微有点强。”
　　“嗯知道了，摘吧。”
　　钟洄把墨镜摘下来别到自己的衣服上，又把胳膊伸了过去豪气地拍了拍:“来，躺姐姐胳膊上。”
　　“小屁孩一个，还装姐姐。”
　　不过黎穗子还是乖乖地靠过去躺在了她的大臂上，两个人一起眯着眼看着湛蓝又纯净的天空感叹自然届的奇妙，美到失语就是形容她们此刻状态的最好形容词。
　　“等我退休了，一定得来这里待几年，每天一睁眼就把躺椅拿出来晒太阳，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再拿床被子出来盖着看星星月亮，然后在旁边给你准备个小凳子，每天就负责给我嗑瓜子、喂点心，捏腰捶腿，伺候我。”
　　钟洄从不设想自己以后的生活，总是走一步看一步，每次这种事情都是黎穗子来想，她跟着想，可从来不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未来要怎么样，老了要怎么样。
　　“我每次想这些事可都是很厚道的，怎么到你这儿，我总是惨兮兮的，不是保姆就是苦力。”
　　“我都给你准备小凳子了，再抱怨，直接坐到地上。”
　　“谁能想到我的老年生活能这么凄惨呢……”
　　钟洄笑嘻嘻地转过头:“那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不要，等老了我就自己买套房子，搬出去逍遥去，才不要跟在你屁股后面……”
　　钟洄掐住了她的腰，顿时就把她的话给切断了，她疼地用手臂撑起了身子，连连求饶:“要要要，我跟你闹着玩的，松手松手……”
　　“这还差不多，你必须永远得是我的人，永远跟我在一起。”
　　黎穗子又躺回到了她的胳膊上，看着澄明如湖水般的天空嫣然一笑:“那你可得对我好点，我这人可又渣又花心。”
　　钟洄偏头看着她那一笑又愣住了，她现在微张着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心上起了涟漪，就像永伽湖那被微风吹动的湖水一般，轻风微动，整片湖水都跟着波动。
　　黎穗子没听到钟洄的回话，偏头看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像是待宰的肥羊，被厨师爱不释手满心欢喜地盯着，她往后缩了一下。
　　“又看呆了？我顶多算是该有的五官一个不少，长得还算端正，你可太捧我的场了，而且是唯一一个。”
　　“你声音也好好听啊。”
　　钟洄还是那副要流口水的表情，把一本正经解释的黎穗子逗得赶紧坐起了身，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往后退:“我快要被你的眼神给吞进去了。”
　　钟洄也坐起来了，跪坐在湖边有些微湿的土地上张扬着双手向她飞扑过去，一下子就把她扑倒了地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停下，钟洄笑得躺在地上撑着胳膊看着呈大字型躺着的人，眼神更加温柔了。
　　“你怎么脏兮兮的也这么好看。”
　　“那你说我哪里长得最好看？”
　　“眼睛，我呢？”
　　黎穗子坐起身来笑眯眯地扫了她一眼，从身边拿起相机连角度都没找就拍了一张。
　　她看着那张照片哈哈大笑，引得躺在地上的钟洄一骨碌爬起来，她看了一眼后便夺过了相机，把镜头对准了黎穗子:“我给你拍，你说让我拍丑照的。”
　　“那我要拍最正经的pose，拍最搞笑的照片。”
　　“好好好……”
　　黎穗子也起身准备了一下，在钟洄的镜头下她总是能够特别放松，各种姿势更是顺手拈来，她们边围着湖边走边拍照，一路下来两个人虽然身上、头发上都脏兮兮的，但这丝毫没影响她们的好心情，玩的又累又尽兴，相机里也攒了不少的素材。
　　驱车回去时，钟洄坐在副驾驶上把刚刚导出来的图片整理分类，弄完之后打开手机时才发现黎穗子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和调侃的人已经累积了几十个。
　　她瞥了专心开车的黎穗子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姐姐，把你手机拿过来，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黎穗子不疑有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还特别臭屁地说:“怎么样？我用手机拍的也不亚于相机拍的吧。”
　　“嗯，确实是……”
　　钟洄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她，点到相册找出几张最满意的照片，都是今天的抓拍，两个人都特别喜欢彼此的抓拍瞬间，明明很简单的一个表情一个场景，可在对方的眼里却美得不可方物。
　　钟洄偷笑着替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家有小仙女～超美～”。
　　她发完后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几张黎穗子配合她拍的丑照，想也没想地立刻就发了出去“不配合拍照～头疼～”
　　自从钟洄得奖后，两个人一改之前暗戳戳发朋友圈的风格，所有的分享都是大大方方的，而且在抹黑对方形象这件事上从来没有手软过。
　　她发完之后面色如常地把手机放了回去，直到吃过晚饭后黎穗子才发现那条朋友圈。
　　而始作俑者钟洄刚吹完头发，坐在民宿老板家的院子里看星空。
　　禅明的白天是温暖的，到了夜晚就有点凉，但这丝毫不影响繁星当空的好景致，从四方院里看出去，星星就像是撒在黑夜里的银光粉，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黎穗子拿着一条毯子出来给她盖上，却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个严肃的导演了，都笑我爱做鬼脸、不正经，那么多人都在调侃我。”
　　钟洄从毯子里伸出手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调皮地说:“可所有人都知道你家里有个特别美的小仙女了。”
　　“哪里有自称小仙女的，自恋。”
　　“不是我自夸，是你在朋友圈里夸的我。”
　　黎穗子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把那条朋友圈底下的评论给她看:“妈问我，为什么非得要做鬼脸，出来玩也不好好拍照，指责起来没完没了的。”
　　钟洄看到的时候，重点完全跑偏了，她指着另外一条评论:“妈说我好漂亮，说你差点意思还不好好拍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你哈哈哈哈哈”
　　“我哪里差点意思了嘛，下次我就把你对着我犯花痴的那些话全部录下来，剪成一个音频放到朋友圈里！”
　　钟洄缩了缩脖子，脸都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咦～想想就好肉麻啊～”
　　“肉麻什么啊……”
　　“听说你们明天要去永伽雪山顶部的灵云庙啊。”老板热情的声音自远而近地传过来打断了两个的谈话。
　　钟洄掀开毯子起身，从旁边拿了一个凳子递给老板:“是啊，我们第一次去，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啊？”
　　年逾五十的老板接过凳子，把手里端着的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和一盘酥酪糕放在了桌子上。
　　“没别的，就是一路爬上去气温会越来越低，到了山顶气温能达到零下十好几度，尤其是我听小黎说你身体还不太好，更要注意保暖，明天出发前去租好防寒服和氧气瓶，这是最重要的……来尝尝我们这边的酥油茶，看看喝不喝得惯。”
　　黎穗子拿起来闻了一下，立即赞叹道:“哇……好香啊……”
　　钟洄也拿过了那只杯子，闻了一下，又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香浓郁，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可是在这高原上御寒的好物，我还怕你们第一次来喝不惯呢。”
　　“不会，真的挺好喝的。”黎穗子拿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放下了茶杯闲聊，“老板，听口音您好像不是本地人啊，怎么想到来这雪山脚下开民宿了。”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把那份点心推到她们面前:“配着糕点吃，也是我们这地方的特色点心……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老两口是为了女儿来的……”
　　一件大衣披在了老板的身上，来人是老板娘，走路两只腿一深一浅的，不太利索，身上挂满了佛家的首饰，想来是信佛之人。
　　老板拍拍老板娘的手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们老来得女，四年前女儿因为在一场无差别杀人案中遇害，当时她才五岁，又活泼又可爱，挺难接受的……”
　　老板娘在旁边哽咽了一下，老板安慰了她一下继续说:“我们后来就给她在山顶的寺庙里捐了个牌位，一路跪拜着送到山顶，就希望佛祖能够庇佑，无论她去了哪个世界，都能够平安健康地度过这一辈子……孩子她妈的腿就是去送牌位时落下的病根……我们就在山脚下守着她，守好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不好意思啊，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黎穗子起身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夫妻二人，老板娘眼中含泪地笑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希望有人问起，这样我们也能把她讲给别人听，她真是一个很可爱很懂事很优秀的小孩子。”
　　老板拿出手机翻了几段视频给她们看，视频中的小女孩跳着芭蕾舞，有初学者的笨拙和不熟练，但姿态已经很优美了，能够想象到隔着教室玻璃拍摄的父母有多么骄傲。
　　画面一转又是小女孩过生日的视频，脸上抹着蛋糕对着视频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唱生日歌，幸福又活泼的样子很难让人把她同受害者联系起来。
　　后来她们还听老板两口子讲了很多小女孩的故事，能感觉出来老板他们在说的时候是幸福的，现在的他们释然还远远谈不上，但在雪山脚下却找到了心灵的归处。
　　“老婆，明天我们去小女孩上柱香吧。”
　　两人依偎在床边心情都有些低沉，钟洄靠在她的肩膀上点点头:“她父母心诚，小女孩肯定有天上的神仙庇佑。”
　　“嗯，看着这对父母心疼，永伽山那么高，一路跪拜上去，肯定能感动上苍。”
　　钟洄点点头，她自从回了房间之后就觉得闷得慌，那个小女孩把她心里想了很久事情又给勾了起来，于是她抱住黎穗子的腰，往她怀里靠了靠:“姐姐，上次只说要领养个小孩子，也没认真计划，你有想法吗？”
　　“等你毕业吧……我这两年是上升期，会非常非常忙，你也忙着备考，根本就没时间陪她，可我想既然领养回来了，就要花时间陪她长大。”
　　“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姐姐，你想领养个女孩还是男孩啊？”
　　黎穗子把她往怀里搂了一下，考虑了一下问道:“你呢？”
　　“女孩吧，哥哥家有个男孩了，那咱们就领养一个女孩，凑个“好”字。”
　　“好，我也更倾向于女孩。”
　　“一想到我们要领养一个孩子，我就好想哭啊。”
　　钟洄说罢真哭唧唧地往她怀里缩了一下。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姐姐，24岁之前我根本就不敢想自己的以后的人生，可遇到你之后，你把什么都给我了，爱情、家庭、梦想，现在我们的计划中还多了一个小孩子，想起以后我们生活会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充盈起来，我就好开心。”
　　黎穗子浅笑一声:“整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觉得烦吗？”
　　“肯定会啊，我还能预感到你肯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跟我吵架，说不定还会联合小孩诱骗我，瞒着我闯祸，肯定会经常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我有那么顽劣吗？”
　　“有，幸好我打人比较厉害，能治住你！”
　　黎穗子笑着看她一眼:“我争取不那么顽劣。”
　　“姐姐，你顽劣我也爱你，不过你不要太过分，否则我会打你的。”
　　黎穗子笑而不语，把她搂过来亲了一下，继续畅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