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49、《偷·情》首映礼遭袭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背诵声从书房传来，刚收拾好行李的黎穗子推开了书房的门:“老婆，路上背，要走了。”
　　“嗯好。”
　　钟洄把语文课本装进书包里，背到肩上就跟了上去。
　　“老婆，东西带全了吧，咱们这趟要跑二十多个城市，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带全了，我刚才又检查了一遍。”
　　“嗯那就好。”
　　黎穗子推着两个行李箱先走到电梯口按电梯，而钟洄在玄关处换完鞋之后也快步跑了过去。
　　转眼间已经来了九月份，进入了《偷·情》的路演期，宣传期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了，目前成效不错，所以整个团队对于路演相当看重，期望用电影的好口碑来弥补部分已经在上次那场舆论风暴中丢失掉的票房。
　　同时从去年的十二月份起，两人公司便持续不断地在为钟洄的口碑逆转做努力，包括拍杂志、上访谈节目、做公益等等所有对口碑扭转有利的事情。
　　所以钟洄现在不仅依旧保持着相当高的热度，虽然这热度并不是清一色的好评，但只要有讨论、有热度对于电影上映来说就是有利的。
　　而《偷·情》则如愿抢到了十月一的档期，虽然过程无比艰难，但好在最后没跌出国庆档。
　　“穗子姐，听说最近投资大赚一笔啊。”
　　王瑶一上车还没等坐下就开始打趣她。
　　坐在主驾上的黎穗子敲着方向盘谦虚地笑着:“手头太紧，就是跟着喝点汤而已。”
　　“怪不得戴的表都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那汤换来的，钟洄送我的礼物，怎么样？很好看吧，可贵了。”
　　她热情地把手伸向后座，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新手表。
　　埋在ipad上看英语文章的钟洄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带着些许的羞涩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喜欢的东西都这么烧钱，以后我挣不了这么多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耳尖的黎穗子笑着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跟她亲热的耳语:“我的钱全给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嫌贵不给我买啊。”
　　钟洄的耳朵烧的通红，她没想到黎穗子能听到，所以现在有些局促。
　　“不是吧，钟洄！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脸红啊？”
　　王瑶趴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饶有趣味地盯着两个人。
　　钟洄回头看了一眼，推开还凑在自己耳边的黎穗子，嘴硬地辩驳道:“我不是脸红，车里太热了，烧得慌。”
　　“什么烧得慌啊？你们聊什么呢？”苏如拖着化妆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从刚上了车就开始抱怨，“我是真不愿意跟路演，一个月跑二十多个城市，能把人累死。”
　　“这不是少不了你嘛，只有你能让钟洄更加熠熠生辉，我不去你都不能不去！”
　　黎穗子的吹捧让苏如十分受用，豪气地一挥手:“你俩就等着请客吧！”
　　“请请请，等路演完了，想吃什么我就请什么，走喽。”
　　集结完毕后，一行人就开始赶往路演的第一站——卫京。
　　团队所有人都希望这第一炮能够打响，只要作品质量能够被认可，就有机会利用路演积攒的好口碑为电影造势。
　　黎穗子坐在观众席中认真地看着大屏幕，她也是第一次看成片，不知不觉地就跟着观众一起沉迷进去了，直到影片演职员表缓缓升起，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后知后觉地跟着鼓掌，回头看了一眼观众的反应，心里的这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有请《偷·情》主创人员上台。”
　　各路媒体的机器已经在台下架好了，观众都在座位上坐着，主持人在台上等着他们，而他们也在电影的余温中慢慢起身往台上走去。
　　黎穗子站在台阶边等落后她一个身位的钟洄，等她过来后自然地伸出手。
　　穿着高跟鞋包臀裙的钟洄看到她之后，幸福地笑了一下，睫毛上还有看电影时未来得及擦落的泪珠，把手搭在了她的小臂上。
　　“姐姐，你真厉害，成片真的非常非常优秀。”
　　她语气中带着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中途出事，电影票房肯定不会低，不像现在这样，把回本当成目标来努力。
　　“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们上台后，主持人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便进入了媒体和现场观众提问的环节。
　　紧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几乎全部抛给了钟洄，有关于舆论的，有关于电影的，但这几个月这样的访问已经参加太多了，所以她心里早就有了一套回答的范本，因此看起来很从容，回答的也滴水不漏，不给有心人留找话柄的机会。
　　“穿黑色衣服的男士。”
　　主持人点了一个人，工作人员随着他的视线把话筒递了过去。
　　拿到话筒的男士清了清嗓子:“请问钟洄女士，您偷过情吗？”
　　全场哗然，钟洄脸色微变，黎穗子举起话筒刚想解围，就听到钟洄冷静地回答道:“我演过这样的角色，我们这部电影是以几个人的感情围城为基础展开，讲述婚姻与感情的困境，着眼于“偷”与“情”这两者之间的内容，是一场非常精彩的猫鼠游戏，而不是窥探私欲。”
　　主持人见状赶紧开启了下一个环节:“下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那就……”
　　刚才提问的男子坐下后，俯身断了一盆东西，在又热络起来的氛围里溜边走到了台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慢慢接近站在舞台中间的钟洄。
　　黎穗子背着手浅笑地听着钟洄在旁边侃侃而谈，她有一瞬间的走神，平常钟洄总是不声不响地默默站在一旁，可一旦需要她站出来的时候，她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从来没掉过链子。
　　她侧头看向还在回答的钟洄，得体又沉静，仿佛看到了未来站在讲台上的钟洄，等几年后，钟洄如愿站到讲台上时，可能也会是这样给学生讲课。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再转回头看向观众时，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男士，手里捧着的那盆东西盖子已经被打开了，他举着那盆东西毫不犹豫地就泼了过来。
　　“小心！”
　　黎穗子一个箭步护在了钟洄的面前，那盆东西就不偏不倚地泼在了她的后背上。
　　霎时间，电影院里弥漫着难以名状的味道，又酸又臭还带着浓浓的鱼腥味。
　　泼完之后男士眼见未能得逞，趁着大家还未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往外疯跑，被在影厅门口处一直藏着的李信缇伸腿绊倒。
　　紧急赶来的保安把还未爬起来的男士扭送到了电影院的保安室。
　　而台上依旧是一片混乱，黎穗子的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那股东西传出来的味道，令人作呕。
　　底下的快门声咔咔作响，这场闹剧对于台上的人来说是灾难，可对于他们来说是新闻，大新闻，比《偷·情》是部可能会得奖的好电影都劲爆的多。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剧组的主创们反应过来后已经围过来了，而一直在台下看着的王瑶赶去和媒体交涉了，张漳则去联系团队了，商量怎么把这件意外事故给压下去。
　　“没事儿，正好也到尾声了，咱们就提前退场吧。”
　　黎穗子和钟洄在几个人的护送下去了电影院的员工更衣室，那身衣服脱下来之后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只是她头发上还粘着那些恶心人的东西。
　　“你傻不傻啊！这幸亏是鸡蛋液、臭豆腐之类调成的汁，要是硫酸怎么办，要是热水怎么办，你傻不傻啊！”
　　钟洄拿着湿毛巾给她把头发上的粘的东西一点点擦下来，从进了房间之后就红着眼圈不停地在数落她。
　　“这不没事吗？”黎穗子无所谓地把一件T恤套到身上，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还是忍不住想吐，“赶紧回酒店，我得去好好洗个澡，再不洗澡这些味道就快要渗到我皮肤里去了，我姥姥腌的臭鸡蛋就是这个味儿。”
　　“你以后不能再这么莽撞了！答应我！”
　　钟洄心有余悸，以后还有二十多站路演，谁也无法控制会不会还有此类事件上演。
　　“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黎穗子敷衍地应付着，她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而是想弄清楚为何至此，“我去问问那个男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在保安室的几个人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什么也没问出来，说自己是钟洄的黑粉。”张漳说道。
　　黎穗子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从电影开拍起，所有的事情都有源可溯，这一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你是钟洄的黑粉？”
　　黑衣男看着靠近自己的黎穗子也忍不住皱皱鼻子。
　　“不好闻是吧？要是给你喝下去呢？”
　　黎穗子跟他一起坐到了地上，两人挨得很近，让钟洄看得心惊胆战，拿过桌上放的保安棍时刻准备着。
　　“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去调兑了，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你泼了我多少，我就要让你喝多少，要是敢吐一滴，就再让你喝一盆！”
　　黎穗子的耳语让那个男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慢慢地看向她眼睛时，就知道她没再开玩笑，那种阴森的笑容又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头。
　　“为什么要在路演第一场搅局坏我的事？”
　　他咽了咽口水，准备好说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言辞恳切情绪激动地哀求道:“我就是头脑一热就来了，跟你们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冲动了！”
　　“谁雇的你，花了多少钱？”
　　男人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可还是嘴硬:“谁也没雇我，我就是……”
　　“瑶瑶，去把我准备的东西端进来。”
　　王瑶为难地把那盆东西端了过来，如果不是这么严肃的场合的话，她恨不得冲出去把前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黎穗子接过那盆东西晃了晃，有些失望。
　　“就剩个盆底了，不过全是从我头发上、衣服上刮下来的，你先把这些喝了，工作人员调兑的马上就到，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
　　她把那盆东西的盖子打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在这个小小的保安室里，直接把屋里的两个保安给熏出去了，门外还能听到一阵阵的干呕声。
　　“张漳，过来帮我抓着他，我亲自喂他喝下去！”
　　四蹿的男人最终没能逃过张漳的束缚，黎穗子一手拿着盆一手狠捏着他的嘴:“要是说实话的话，我考虑考虑或许能放你一马，可你要还是跟我玩心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男人口风紧地很，虽然害怕可还是重复刚才的话，直到黎穗子端着盆送到了他的嘴里，他才涕泪横流地求了饶。
　　“我说！我说！”
　　“好，那就慢慢说。”
　　男人干呕了一阵后才开口说道:“我那天在酒吧喝酒闹事被人给扔了出来，就有个男人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做件事，就给我两万块钱，他大方地很，当下就给我一万，说如果办得漂亮的话事成之后再给我一万……”
　　“是不是他？”黎穗子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
　　男人慌忙地点点头:“就是他！我刚才那套说辞都是他教给我的！我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想挣点……”
　　“送警吧！”黎穗子无意再听他的胡话了，利落地站起身，“去警局的时候拍一段，买个热搜放网上，震慑一下接下来想惹事的人。”
　　她在那个男人的求饶和辱骂声中出门，眉头紧锁着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穗子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摆摆手，对着跟过来的几个人问，“姚珅的料咱们掌握多少了？”
　　“快一年了，可他谨慎得很，除了拍到了跟何清同居的证据，跟其他女人亲密的照片一张也没拍到。”
　　“那就去制造证据，必须得出手了，再拖咱们的电影就要上映了，暗箭难防。”黎穗子考虑一下又嘱咐道，“多拍几个，先让周虎知道他和何清在谈恋爱，然后隔个一周左右就给周虎寄一张他偷吃的照片，周虎那边越生气，姚珅就越是自顾不暇，争取让他在未来两个月里都腾不出手来跟咱们周旋。”
　　“知道了，我马上去安排。”张漳说完就走了。
　　“网上舆论怎么样？”
　　“电影口碑小范围内非常喜人，只不过还没传播开，刚才发生的意外没拦住，被人报道了，不过幸好咱们早有准备，立刻给压下去了，总体来说，没什么影响。”王瑶回道。
　　“那就好。”
　　“穗子姐，你快点回去洗个澡吧。”
　　“怎么了？很难闻吗？”黎穗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连嗅觉都失灵了。
　　“非常难闻，离你这么远都能闻到那种又酸又臭又腥的恶心味道，我现在是强忍着跟你说话，都快吐出来了。”
　　王瑶捂着鼻子说完又向后退了几步，现在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只有钟洄一人了，从出来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黎穗子看着众人的反应后知后觉地看向钟洄:“你还挨我这么近？不嫌臭啊？”
　　“不臭！很香！特别香！超级香！”
　　钟洄说着还情绪激动地抱住了她，旁边围观的人又默默地后退两步，这下好了，两个人一样臭了。
　　“嗯很香很香，只不过你不能这么抱着我，隔墙有耳，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钟洄失落地放开她，退后了一个脚尖的距离:“好，那我离你一拳远，你不臭，很香，很好闻！”
　　黎穗子看着她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傻样吧！”
　　“你真狠啊。”
　　站在人群后面的李信缇一直没被注意到，于是有些不忿。
　　黎穗子听着声音惊讶了一下，从钟洄身上收回目光，两人一起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诶……信缇，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也不说一声！”黎穗子惊讶地问道。
　　“我在卫京玩，知道今天是电影首映，就过来看看，结果没成想看到这么心狠手辣的你！”
　　李信缇本来想看完电影成片就走的，结果没想到遇上这件荒唐事，心里不放心就多待了会儿，幸好没走，不然就会错过这场好戏了。
　　黎穗子向她待的位置走了两步，考虑到自己满身的味道又退了回去，无所谓地笑着:“怎么？吓到你了？”
　　“恶心到我了！给他灌下去，亏你想的出来！”
　　“他能往我身上泼，我不能让他喝下去？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拉起钟洄的手跟众人告别:“我们先回酒店洗澡，你们也赶紧回去，两小时后咱们开个会，研究一下未来的路演计划。”
　　李信缇在一片告别声中不满地哼了一声:“干嘛对我这么冷淡！我不是告诉她不会再喜欢她了嘛！她怎么这么讨厌！”
　　“她身上臭烘烘的像刚从猪圈里爬出来的一样，你喜欢她干嘛！”
　　王瑶捂着鼻子斜了她一眼，即便黎穗子走了，这个空间里还是有挥散不去的味道。
　　“我不喜欢她了！我要跟你重复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她，你移情别恋了，恭喜你，走走走，回酒店了，这里臭死了！”
　　愤懑的李信缇被敷衍的王瑶连拖带拽地叫走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怪味，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