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小精灵》未晏斋

1、第 1 章

　　你知道吗，每一株植物里都住着一个小精灵呢！
　　小精灵只有你的拇指长，有尖尖的耳朵，有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对小翅膀。他们或者住在植物的叶片下面，或者住在含苞的花朵里面，跟着植物一起往高处长。

　　小花园里，就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它们环绕着一座漂亮的小楼，生长得五彩缤纷，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美丽的花儿开放，小楼的窗户一打开，里面那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小姑娘就抱着她的娃娃坐在窗边——当然，她看不见小精灵们，但小精灵们看得见她。
　　小精灵们在聊天的时候会说：“唉，看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有着乌黑的长发，有着白皙的面庞，有着圆圆的耳朵，还能唱出夜莺一般的歌！可惜她的双眼却不能看见东西，她只能一辈子坐在窗台边——她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一直是这样，而且估计一直到她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还会是这样子。”

　　今年春天，窗边新长出一株凌霄花，是另一株年老凌霄花的种子长成的。它幼幼嫩嫩的藤蔓努力地攀援着小楼旁的栅栏，新绿的叶子一片片舒展开。初夏一到，小凌霄就开出了第一朵橙色的花儿，恰好开放在小姑娘的窗户边。
　　小姑娘笑出甜甜的酒窝，托着腮对妈妈说说：“小凌霄花香喷喷的，她一定好美吧？”
　　妈妈说：“是啊，她的花朵是太阳的颜色，还可以向着太阳不断地长高，长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你在窗前可以闻到她的香味，那是太阳的味道。”

　　小姑娘懂事地点头，在妈妈离开后轻轻对凌霄花藤蔓说：“我好羡慕你呀，可以长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去！我却哪儿都不能去。”
　　她絮絮叨叨的话一句句都被凌霄花里藏着的小精灵听到啦。

　　凌霄花小精灵穿着和凌霄花一样的橙色短裙，大红色的花蕊是她头顶的小皇冠，她的小皮靴是凌霄花花萼的橙褐色，她的小魔棒一挥，凌霄花金色的花粉就会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光弧。
　　她噘着嘴想：想得美啊！怎么可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呢！植物并没有长脚好吗？
　　她抬头看着天空，太阳的光芒不可直视，她也羡慕天空的飞鸟，能离太阳那么近，连翅膀上都带着金边呢！

　　夜晚，小姑娘的窗帘拉上睡觉去了，小精灵们开始飞出来，在花叶丛中飞翔、歌舞，顺便收集露水洒在叶片上，并把小蜜蜂没有关注到的花朵传播花粉。
　　他们忙碌又快乐，钻出花朵时头发上都挂着亮晶晶的花粉呢，花粉被抖落下来时，天空像下着金色的雨。

　　小凌霄花守着她唯一的一朵小花，她已经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小花上一颗灰尘都没有，花粉均匀地撒在雌蕊上，露珠在叶片上滚动，新生的藤须被她小心地绕在栅栏杆上。
　　她像小姑娘一样托着腮，嘟着嘴，为自己无法像其他小精灵一样忙碌而觉得惭愧。

　　那株老凌霄花喊她：“小凌霄，帮帮我，我太忙了。我的植物最高的叶片们已经长到屋顶上去了，你看看有没有枯黄的叶子，摘掉它，让其他叶片也能享受阳光。”
　　小凌霄花很乐意帮助别人，高高兴兴答应了一声，一振翅，飞到了屋顶的最高处。
　　老凌霄花根深叶茂，密密层层的叶和密密麻麻的花长满了藤蔓，喇叭口一样的花朵正在月光下合唱——人类是听不见的，人类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羽毛状的叶片愉悦地一起抖动着，在为花朵们起舞。小凌霄精灵费劲地钻进厚厚的叶丛中，发现一片耷拉下来的枯黄老叶，她到叶片根部，用她的小魔杖凌空划拉着，念着“脱落”的咒语。
　　那片老树叶颤巍巍说：“哦，孩子，我叶生的使命结束了，我该落回到泥土里去，和我的孩子们说再见了。”他折断，掉落，打着旋，像一片金色的羽毛。小凌霄精灵用魔杖朝他挥挥手表示告别，又寻找另一片枯叶。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了一片蔫嗒嗒的叶子，飞到他身边，舞起了魔杖。
　　那片树叶颤抖着尖叫起来：“哦不！我还有救！”
　　小凌霄精灵不由停下来，问：“可是我觉得你已经蔫儿了。”
　　树叶说：“不不，那只是因为我缺了点阳光和雨露，要是你肯分我一些露水，再把我头上的家伙们拨拨开，我发誓我会重获生机的！”

　　善良的小凌霄精灵于是捧了一大捧露水放在蔫叶子的叶面上，又飞上飞下和其他树叶商量，给他留了一片足以使阳光落下来的空间。
　　“谢谢你精灵姑娘！”蔫叶子说，“你真是太善良了。明天，我会在阳光下变得活力满满的！不信你明天来瞧！”
　　他愉悦地唱起歌来，他的嗓子有了露水的滋润，好像也变得清亮起来。

　　小凌霄精灵忙完，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她累坏了，飞回到自己的小花苞里，躲在花蕊的背后，用自己半透明的精灵翅膀盖住身体，甜甜地睡了起来。

　　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时候，小凌霄精灵醒了。
　　本来，精灵们白天大太阳的时候，不太喜欢在外面活动，生怕强烈的阳光会把他们水灵灵的翅膀晒薄了，但小凌霄精灵想起了昨天那片蔫嗒嗒的叶子，特别好奇地想去看一看他，于是她用花蕊里留存的露水抹了抹自己的翅膀，从花朵里钻出去，飞到明媚的阳光里。

　　她果然看见那片蔫树叶已经活力满满地朝着太阳抖动着身体，微微发黄的叶片开始有了光泽，他在大喊：“嘿，阳光真好！她让我永远不会老。再来点雨露吧，包治百病！”
　　小凌霄精灵不由笑了，飞过去冲他打了个招呼。
　　树叶愈发抖动得欢快：“谢谢你，美丽的小精灵！哦，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小精灵，你因为你的善良而美丽。今天我也变得美丽，不是吗？”
　　小凌霄精灵送了他一颗露水，甜甜地笑着说：“是的，你也很美丽，活力让你美丽。”

　　“阳光与雨露让我美丽！”树叶说，“她们是万能的灵药，能治疗一切！”

　　小凌霄精灵的心怦然一动。
　　她扭过头，看着窗户边那个影子。
　　有着黑长头发的小姑娘托着腮在窗边发呆，远方传来孩子们游戏的欢乐笑声，而她一脸羡慕。

　　小凌霄精灵问：“阳光和雨露对人类也有用吗？”

　　树叶抖动了两下，仿佛是在挠他的头皮，然后说：“穿过层层的云，被最纯的阳光晒过的精灵露水才有最大的魔法力，或许才能对人有效果吧？反正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听说过阳光的魔力，可穿过云层……我没有试过。”

　　“那我们精灵能够飞到高空，得到最纯的太阳光吗？”小凌霄精灵问，“我有翅膀呀！我可以像最有力的沙鸥或老鹰一样，飞到最高最远的天空去吗？”
　　那片叶子耸了耸肩：“翅膀可以让你在花丛间自由飞翔，但也不能飞得太高太远，因为离开本体植物的‘气息’给精灵滋养的话，精灵就会没有力气飞翔了。”
　　小凌霄精灵抬头望了望天空，觉得云彩高不可攀，不由气馁了。
　　她低垂着头，也垂下翅膀，坐在树叶旁边说：“唉，我想把纯纯的阳光带给房间里的小姑娘，让她能够看见世界，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快乐的玩耍。”

　　树叶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左右看了看，说：“栅栏那头有一棵钻天杨，是咱们这里最高的植物，如果你的植物能攀爬到他的身上，说不定能穿破云层。”
　　小凌霄精灵看了看那棵钻天杨，他可真高啊！好像真的钻到了云层里。

　　她飞了过去，在钻天杨苍老起皱的绿白色树皮洞边说：“钻天杨爷爷，我可以带着我的凌霄花攀援在你的身上吗？”
　　钻天杨很老很老啦，耳背，他侧过耳朵问：“什么？小精灵你说什么？”
　　小凌霄精灵又大声地说了一遍。
　　钻天杨的眼睛也花了，眯缝着看了看小精灵，又说：“可是，我最高的枝条也没有穿过云层啊！”

　　小凌霄精灵有些失望，眼睛里好像凝结了露珠似的。
　　钻天杨又说：“不过，也就只差一点点啦。你要是肯带着凌霄花再长高一点，就能钻出云层啦！”
　　小凌霄精灵又有了希望，用力点了点头，泪珠不小心掉在钻天杨的老树皮上。
　　钻天杨笑道：“精灵的泪水是最宝贵的露水，可别浪费在我身上了，快去浇灌你的植物吧。”

　　小凌霄精灵，飞到自己的凌霄花根部，把露水浇灌了上去，又把它的藤往钻天杨的方向牵引。
　　藤蔓顺着栅栏爬，绕上窗户，绕过房梁，一点点爬向钻天杨那里去。
　　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每天都在努力地攀爬。

　　终于，钻天杨张开手臂欢迎她：“美丽的凌霄花，欢迎从我的树干，爬上我的枝条，再穿过云层，爬到天空！”
　　小凌霄精灵绕着钻天杨绕圈飞舞，表示感谢。然后，把凌霄花藤缠绕在钻天杨的身上，捧了一捧又一捧露水，来来回回浇灌在小凌霄花和钻天杨的根上，期冀这他们一起长得更高一些。

　　争气的小凌霄花连花都舍不得开，把所有的力气和营养都放在成长上，她叶片疏疏，却昂起头攀援着大树，一圈又一圈，给绿白色的树干绕上碧玉般的腰带。
　　一朵孤零零的凌霄花开放在树顶，花朵能赋予小精灵最大的“气息”力量。
　　老钻天杨开心地说：“哇，我今天也变美了！我头顶上也开花了！小精灵，你能飞过云层了吗？”

　　小精灵在柔软的花瓣上用力一弹，让自己弹得高一点。她努力地扇动翅膀，拼命向上飞。
　　白云像柔软的棉花，带着甜甜的香气，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好像就要化了。
　　但是小凌霄精灵没想到白云居然有这么厚！她怎么往上飞都穿不过云层，而离开她的花朵越远，她越浑身乏力，她的翅膀酸痛极了，小鸟在旁边劝她：“别飞了，别飞了，小精灵你的翅膀都变成绿色了！”

　　变成绿色的翅膀就没有力气了。
　　小精灵舍不得放弃，可是她往上再扇了两下翅膀，突然翅膀就不听指挥了，她倒栽葱朝下落去。
　　一只小沙鸥俯冲过来，接住了她，把她送到了钻天杨上的凌霄花里。

　　小凌霄精灵哭了，花朵里盛注着满满的露水。
　　钻天杨劝她：“姑娘，休息休息吧。”
　　小鸟劝她：“休息休息吧！”
　　其他植物小精灵们和植物们也劝她：“休息休息吧！”

　　可是小凌霄精灵还是很难过，还是哭个不停。凌霄花骨朵承载不了那么多露珠，露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钻天杨心里也好难过，叹了口气，树叶沙沙的，他好像也要哭了。

　　老凌霄精灵说：“哭也不是办法呀！小凌霄精灵，咱们一起缠起来，能够再高一尺呢！”
　　小凌霄精灵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老凌霄花长了半个月，攀爬到钻天杨的树顶上，和小凌霄花缠绕着又往上长了一尺。
　　小凌霄精灵力气也长回来了，她又努力往上飞高了一尺。

　　可惜，云层太厚了！厚得像冬天的棉被，又暖又重，好像压住了小凌霄精灵的翅膀。
　　眼看小凌霄精灵又要飞不动了，小鸟们叽叽喳喳说：“下一场雨，云层就会变薄了！咱们一起用翅膀把其他云层搬运过来，当云层变得特别特别厚重时，就要下雨了！”
　　小鸟们说干就干，一只一只排着队，把其他地方的云朵搬运过来，棉花般的云朵，运一大坨还是挺累的，但是小鸟们——无论是燕子、大雁、沙鸥还是老鹰，都齐心协力帮着运云朵们。

　　云朵太多了，越来越沉，洁白的颜色变灰了，云朵喊：“我撑不住啦！要下雨啦！”
　　小鸟们扑扇着翅膀：“下吧，下吧！”
　　地上的植物们摇着枝叶：“下吧，下吧！”
　　小精灵们绕着花园飞翔，洒下金色的花粉：“下吧，下吧！”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大家都在欢呼着。
　　窗户打开，小姑娘疑惑地侧头听着雨声，问她的妈妈：“妈妈，妈妈，下雨了吗？”
　　妈妈说：“是呀，好大的雨，我得把窗户关上。”
　　小姑娘疑惑地问：“为什么我听见大家都乐呵呵的？”
　　妈妈愣了愣：“是吗？大概下了雨，天气就会变得清朗了，秋天就要来了，大家都高兴呀。”她看了看远处——孩子们一直玩耍的地方，因为大雨的来临已经空无一人，小姑娘从哪里听见乐呵呵的声音？

　　雨过天晴，云层淡薄得像一片片轻纱，彩虹挂在钻天杨的树冠边。
　　小凌霄精灵从凌霄花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伸展着身体，做着准备运动。她的翅膀由绿变得透明，她又有力气了。

　　她飞到老凌霄花和小凌霄花缠绕着的最高处的最高一片嫩芽上。
　　浅绿色的嫩芽上还有一颗颤巍巍的雨珠。
　　她轻盈地在绿芽儿上跳了两跳，借助藤蔓的弹力，一个奋力的上冲。
　　她穿过薄薄的云层，展开了精灵的翅膀。太阳的光洒在她的翅膀上，翅膀看起来有彩虹般的光泽流动——那可全是赋予精灵的力量。
　　她手捧一颗露珠，露珠在云层上的阳光里射出七彩的光芒，像一颗星星。

　　晚上，小姑娘睡了。妈妈给她盖好被子，叹着气离开了。
　　小凌霄精灵捧着阳光照耀过的精灵露珠，悄悄把露珠滴在小姑娘的眼睛上。小姑娘睡得可熟了，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露珠从睫毛的缝隙里渗透进去，七色的光仿佛从她的睫毛间溢出来。

　　小凌霄精灵累坏了，心满意足回到窗边的凌霄叶片下，卷着叶片当被子，就睡在小姑娘的窗户外面。

　　第二天天亮，小凌霄精灵听见小姑娘激动得喊：“妈妈！妈妈！”
　　妈妈飞奔过来：“孩子，怎么了？！”
　　小凌霄精灵一激灵，踢开她的树叶被子，飞到了窗户边。

　　小姑娘打开了窗户，长着长睫毛的眼睛像乌亮的黑曜石珠子，她指着窗外：“妈妈，好多凌霄花！她们真的是太阳光的颜色！”
　　“孩子，你说什么？”妈妈一时只剩下惊讶。

　　小精灵飞上天空，无数的精灵们都飞上天空，她们撒着金色的花粉，花粉在阳光下形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精灵的歌声悠扬动听，伴随着秋风吹着树叶的伴奏声，伴随着半空里云雀的高歌。
　　也伴随着小姑娘银铃般的嗓音：“妈妈，我看见啦！我看见凌霄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