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期限》鲁作

14、同学会

　　天气越来越冷，难得的休息日，陆嘉文只想窝在家中跟傅钦桓过二人世界。

　　可惜他的心声不达天听，总有人来打扰他。陆嘉文接了电话，对面是以前的高中同学，说好久没见了，想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

　　陆嘉文想起也有些年没去同学聚会了，难得对方盛情邀请，他便答应下来了。

　　打电话的也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叫何盛，是高中的班长。陆嘉文按照对方给他的地址，来到KTV的包房。他来得稍微晚了一些，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悠悠的歌声飘荡出来。

　　他打开房门，暖气扑面而来。何盛听到声响回头，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嘉文，这边坐！”

　　陆嘉文脱掉大衣和围巾，坐到他旁边，“何盛，好久不见了。”

　　“是啊，有好几年不见你了。想当年咱们还是坐前后桌，一晃眼十几年就过去了。”何盛感慨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也就老样子吧。”回想当初还一起打篮球，抄作业，陆嘉文眼里也有些怀念。

　　来的人不到一半，有人忙工作，有人忙家庭，渐渐来往少了，联系也就中断了。而在座的面孔也大多陌生了，不提名字都认不得是谁。

　　“嘉文，好久不见！”刚唱完歌的女子落落大方地坐到他旁边，笑着说，“几年没见，气色越发好了。”

　　“你也越发漂亮了。”陆嘉文无奈地说。

　　这是他以前的同桌，赵玲玲，高中的时候老爱打趣他，现在也没怎么变。

　　赵玲玲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律师的嘴，这么会说话。”

　　“你们在聊什么？我也来加入一下。”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也一屁股地坐到他们这边。

　　“胖子，你再吃下去就要变成大胖子啦。”赵玲玲说。

　　那男人叫洪达，是何盛的同桌，高中时期就有人送外号“胖子”。以前他们四个就是一个四人小组，坐在教室最后面，成天背着老师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但他们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洪达拍了拍肚子，乐呵呵地说：“你们懂什么，这叫幸福肥，都是我老婆养的。”

　　“哎哟，还炫妻来了。”

　　以前高中聊学习、聊成绩的人，现在变成了谈事业、谈家庭，抱怨房价太高、物价太贵，给孩子的纸尿裤都要买不起了。

　　陆嘉文已经有好些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在旁边静静听着，并不插话，莫名有种疏离感，好像过去的岁月离他很远很远。

　　“嘉文，听说你还单身哪？”赵玲玲想起今天来的任务，问道。

　　陆嘉文微微一笑，露出手上的戒指，“不，我结婚了。”

　　“啊。”赵玲玲微微一滞，便想给人拉个红线，现在看来要泡汤了。

　　倒是何盛先反应过来，“好小子，结婚也不通知我，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不是，我们的婚礼比较低调，只有双方家长，也没有邀请其他人。”陆嘉文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走进来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抱歉，我来晚了。”

　　陆嘉文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高个子的男人，身型看起来有些清瘦。

　　许多年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幕，他以为自己必定黯然神伤，但没想到，当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已经能云淡风轻地看待这一切了。

　　“瞿皓也来了，快坐快坐。”何盛招待道。

　　“诶，来晚了要罚酒。”洪达起哄道。

　　瞿皓没有推辞，他眼神一直锁定在陆嘉文身上，走到桌上倒了杯酒，仰头饮尽，“喝完了。”

　　“不错不错，学霸好酒量。”

　　瞿皓曾经是班里的学霸，万年不变的年级第一。人长得帅气，成绩也好，在当时还是吸引了不少女生。

　　陆嘉文也曾经暗恋过他，可惜那时候的心情已经随风流逝，再也找不回当初心动的一丝一毫痕迹。

　　“嘉文，好久不见。”瞿皓盯着他，声音微哑。

　　陆嘉文有点想笑，怎么每个人看见他第一句都是这句话。他无奈地点点头，打招呼：“嗯，好久不见。”

　　看见他来，赵玲玲主动让座。本来她今天是想给瞿皓和陆嘉文拉拉红线的，当年她曾经无意中洞悉了陆嘉文隐秘的感情。本以为是一段单相思，可几年后她发现瞿皓可能对他也是有感觉的。错过未免可惜，赵玲玲便做主当一回红娘，看能不能拯救这段缘分。

　　然而如今看来，陆嘉文已经走出来，有了现在的爱人，瞿皓还停留在原地。赵玲玲在心里默默给他点蜡。

　　“你还好吗？”瞿皓坐了下来，沉默半天才问出一句。

　　“挺好的啊。”陆嘉文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同学了，问答自如，“你呢？在哪儿高就？”

　　瞿皓苦笑道：“高就算不上，目前在读博。”

　　“噢，不愧是学霸。”陆嘉文冲他竖起大拇指。

　　瞿皓有些心焦，来之前他其实很紧张，不知道待会儿要跟对方说什么，才能挽回他们曾经错过的感情。可当对方面对他时完全云淡风轻，他又有一种无力感。

　　两人沉默了许久，面前银幕的歌也换了好几首，瞿皓终于说出口：“嘉文，今晚有空去喝一杯吗？”

　　“不好意思，可能不行，家里有人等我回去。”

　　陆嘉文想，如果对方不说出口，他会把瞿皓当成普通同学，断不会让对方难堪。毕竟时过境迁，有些东西纠结已经没有意义，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都是成年人，没有人听不懂潜台词。瞿皓好像遭受了重大打击，面色变得苍白，“你，你结婚了？”

　　陆嘉文简洁地承认了：“嗯。”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为了活跃气氛，有人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是他们学生时代就爱玩的游戏，现在拿出来重温，还有点恍如隔世的意味。

　　陆嘉文手气好，好几轮下来都是赢家。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先告辞，“我先走了，家里人还等着。”

　　众人哪肯放过他，纷纷起哄：“那叫上你老婆一起过来嘛。”

　　“对啊，婚宴都不邀请咱们，忒不够意思了，好歹让我们见见嫂夫人。”

　　瞿皓自从听说他结婚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下稍微回过神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轻声道：“是啊，邀请她来吧。”

　　陆嘉文无法，只好给傅钦桓打电话。

　　瞿皓一直留心他的动静，只听他对电话那头说：“嗯。不是，他们想你过来坐坐……好，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大家都在八卦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认识的，陆嘉文笑而不语。

　　众人又玩了两轮游戏，忽然听门口传来推门声，大家齐刷刷地把头转过去看，便见一个肩宽腿长的大帅哥缓走了进来，乍一看跟男模似的。

　　这谁？他们认识么？不会是走错了吧？可是长得好帅……

　　众人一脸茫然，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陆嘉文已经率先起身，拉着他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傅钦桓。”

　　傅钦桓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微微颔首：“你们好。”

　　大伙儿确实没想到，这嫂子居然是个男嫂子。不过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大家只是表露了一刹那间的惊讶，很快恢复了常色，“来来来，这边坐，我们刚还说起你们俩的事儿呢。”

　　傅钦桓在陆嘉文身侧落座，问他：“说我俩什么了？”

　　陆嘉文靠近他耳边，悄声说：“说你长得帅。”

　　凑近了，傅钦桓闻到一丝酒味，皱眉道：“你喝酒了？”

　　“不多，就一点点。”陆嘉文给他用手比划。陆嘉文很有分寸，一般不会让自己在外面喝醉，但几杯酒下肚，还是有点上头了，不自觉就在傅钦桓面前露出放松的一面。

　　瞿皓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苦。这个叫傅钦桓的男人，能光明正大地走到陆嘉文的身边，而他只能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在见到真人之前，瞿皓不可免俗地抱着一丝幻想。或许他们的婚姻关系并不和谐，或许对方并不如他。可当真正见到傅钦桓的时候，瞿皓心中的自信被打破了，连自尊都摇摇欲坠。

　　众人撺掇着傅钦桓玩游戏，玩输了就给他倒酒。陆嘉文连忙拦着，“他要开车的，不能喝。”

　　“没事，我打车来的。”知道这种场合也避免不了喝酒，所以傅钦桓也没开车过来。

　　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的边缘上，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流淌，傅钦桓垂着眼眸，缓缓饮尽。众人都看呆了，普普通通的啤酒被他喝出价值连城的红酒味道，举手投足间彰显着贵气。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喝彩道：“好酒量！”

　　看大家跃跃欲试想pk酒量，陆嘉文说：“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大家适可而止。”

　　众人纷纷调侃他护短，陆嘉文也不否认，权当夸赞了。

　　这一轮，傅钦桓赢了。他把玩着手中那张卡牌，也不惩罚别人，只是说：“嘉文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我想多了解他一些事情，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大家一听就来劲了，洪达凑热闹不嫌事大，做第一个爆料人：“我先说我先说。我记得高中那时候这家伙被封了个“校草”称号。天天情书堆满一抽屉，还有人让我帮忙递情书呢。”

　　傅钦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嘉文，“哦，是吗？”

　　“是啊。”胖子浑然不觉他话音中的危险意味，还在感慨青春，“没想到转眼就结婚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心碎。”

　　陆嘉文在桌底下暗暗踹了胖子一脚，结果那胖子也没领会精神，“嗷”地叫了一声，还无辜地问：“嘉文你踢我干什么？”

　　陆嘉文：“……”也不知道这情商是怎么讨到老婆的。

　　几轮游戏下来，大家都不再拘着了，甚至还一口一个“傅哥”称呼傅钦桓。散席的时候，何盛还拍着他的肩，笑呵呵地说：“下次多跟嘉文来玩啊。”

　　傅钦桓不太习惯与除陆嘉文以外的人身体接触，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动作，礼貌道：“有机会的话会的。”

　　众人笑着道别，约定下次再见。傅钦桓和陆嘉文也准备回去了，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嘉文，可以跟你说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