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在役中》越山青

16、第 16 章

　　临近学期末，塞利姆学院内的学生们最近老实了很多，他们不是沉浸在魔药室配置药水，就是在训练室针对性的练习自己的魔法技能。

　　作为奥西里斯帝国内最为著名的魔法学院，塞利姆学院不仅会考察大量的理论知识，还会针对不同年级的学生布置不同的实践任务。

　　一般实践考核在前，所以大家现在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所需的装备。

　　今年的考核内容还没有发布，不过一年级学的内容不多，考核的范围不会过于困难，不同于经常会被带到外面进行战斗训练的高年级，一般都滞留在校内，配置药剂或者施展几个这学期所学的技能查看对魔法元素的控制能力。

　　薇尔特这次没有躲在图书室那个属于自己的秘密空间，而是很少见的来到了所谓的训练室。

　　塞利姆学院教学楼的最高的几层，全部都是训练室，内部各种魔法元素都非常充足，为学生们提供了非常良好的环境。

　　如果想要体验其他的环境，或者改变某些环境和元素的数值，可以再单独开一间的训练单间，控制内部的魔法仪器，得到自己想要的环境。

　　不同于外面免费的公共区域，这些可以根据要求随意改变环境的单间都是需要提前预约，不同的单间花费也是不同的，最高级的房间按一小时一金币计算，但功能更多，所变换的环境更加逼真，里面所有的药剂和辅助设备全部都是免费提供。

　　薇尔特选择的是最便宜的小单间，十铜币一小时，但和外面公共的区域没什么区别，只是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独处于这间小小的房间内，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功能，更没有药剂和设备，里面光秃秃的。

　　薇尔特在这样拥有极其良好的魔法元素环境内，对魔法元素的控制还是如此的蹩脚，最简单的攻击魔法火球术，看起来就像是烛火一般，颤颤巍巍的浮在空中。

　　“不错，有点进步了。”伊斯盘在空中，看着薇尔特搓出火球点评道：“至少没有半路夭折，速度也快了不少。”

　　薇尔特勉强的将小火球打到了靶子上，咒语和动作都很娴熟，但魔法元素在体内磕磕绊绊的流动感依然非常明显。

　　她越努力越能发现自己与周围真正神赋者的差别，同学们早已对这些小小的低级魔法信手拈来，做的最好的海蕾甚至不需要咒语，抬手就能挥出几个小火球，准确的击中目标。

　　薇尔特到现在还记得，课堂上老师那诧异的眼神，明明拥有极好的神赋，却连一个最低级的小火球都搓不出来。

　　“哦，亲爱的，不要担心，你可能只是有点太紧张了。”那位古板严厉的老教授难得的安慰她道：“或者是还没有开窍，以后就会好了。”

　　在天才遍地的塞利姆学院，像薇尔特这样认真勤恳的孩子并不多，她的努力程度完全被这位老教授看在眼里，不由得就会对她宽容几分。

　　但薇尔特迟迟都未开窍，她的理论成绩永远都是第一名，但实践课永远都是倒数，就连那位偏爱她的老教授都没办法给她放水了。

　　塞利姆学院为了督促学生的学习设有一项规定，如果有超过五门课程不及格就会被劝退。

　　薇尔特磕磕绊绊坚持了这么久，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回到那精美的牢笼中，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咬着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同一个技能，汗水不断地从额前渗出，缓慢的流淌到纤弱的脖颈上，沾湿了深黑的衣料。

　　薇尔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法元素一次又一次的枯竭，但因为身处魔法元素充足的环境，体内的元素又会慢慢的补充上来。

　　疲惫但满足。

　　虽然并不明显，但不断重复技能的薇尔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错觉，体内那股堵塞的感觉似乎顺畅了一些。

　　她有点不敢相信，重新搓出一个火球，火球或者说火苗，大小和威力没有任何变化，堵塞感依然还在，刚才应该就是错觉。

　　薇尔特有些泄气，疲惫的身体瘫软的跪坐在地上，看着微微颤抖的手，心中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你在做什么！继续练习啊！”伊斯在薇尔特瘫下的瞬间就窜到了她面前，不断地督促她：“难道你想回到之前的那种生活吗？”

　　薇尔特盯着自己因为不断地训练而颤抖的手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好累。”

　　“什么？”

　　伊斯没听清，它太急了，薇尔特是它选择的所有宿主中天赋最差的一个，一次次的苏醒又沉睡，一次次的消磨，它的力量也在不断遗漏，现在的伊斯弱小到只能幻化成一条幼小的黑蛇，连一个人形的分身都无法长时间的维持。

　　很久之前的它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像一只到处流窜躲避的老鼠一般，将自己隐藏在人类的灵魂之下，在暗处伺机而动。

　　伊斯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只能将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薇尔特身上，如果她也无法做到，它将会再次陷入沉睡，甚至也有可能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散。

　　大概是仅留得机会，再加上薇尔特极其严重的水土不服，伊斯总会不自觉的给她施加的压力，而薇尔特又很倔，不愿服输，总是强行逼着自己往前走。

　　明明牺牲掉所有时间进行锻炼，但一直毫无起色的魔法，还有悬在脖颈上，随时时刻都会面临的危险，所有的一切都在压迫着薇尔特的神经，让她身心疲惫。

　　“我真的好累......”薇尔特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头低低的沉下去，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样的人生。”腿部的衣袍上慢慢出现了一小片暗色，逐渐朝周围的布料扩散。

　　“我不想死，好不容易挣扎着长这么大，我一点都不想死......”薇尔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鼻音。

　　“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少女单薄的臂膀紧紧抱着自己的腿，脸死死的按在膝盖上，她一点都不想哭，在她看来单纯的哭泣是软弱的，既不能给她带来食物，也无法为她换取几分活下去的可能性。

　　但是她有点忍不住，最后的倔强让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委屈害怕恐惧都压抑在无声的哭泣中，死死的将脸按在衣服里，不露出最脆弱的模样。

　　巨大的悲哀和惶恐的情绪似乎通过灵魂的连接传递到了伊斯这里，它停止了催促，僵直的滞留在空中。

　　这是它第一次非常明显的感受到大量的负面情绪，好像自从跟在薇尔特身边，他一直都在接受属于人类的负情绪，除了最开始得到神赋时，薇尔特产生了短暂的满足感之后，就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

　　明明它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宿主才去了解宿主的情绪，根本无法与人类共情。

　　而这一次，它却很少见的产生了一种类似疼惜的人类感情。

　　明明这个人类的少女是如此的恶劣卑鄙，她会为了找到活下去的机会，勾引自己毫无兴趣的男人，将自己做的错事推到所讨厌的人身上，甚至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的亲弟弟。

　　但伊斯现在却心疼着这个女孩。

　　她前方的道路不是死路，就是充满尖锐的荆棘。

　　她坏，但她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要么认命的去死，要么就是光着脚，用血沾染满地荆棘，磕磕绊绊的朝唯一的亮光攀爬而去。

　　伊斯无措的张了张嘴，但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身心俱疲的少女，毕竟造成现在的这样两难的情境与它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听着薇尔特极力压制的呜咽声，伊斯只能闭上嘴，笨拙的趴在薇尔特肩膀上，用自己长长的身体环住她，努力回想自己印象中有关人类的记忆，用自己细细的尾巴笨拙但轻轻的拍打着薇尔特的背部。

　　貌似人类安慰同类的时候都喜欢拍打对方的背部。

　　伊斯盯着薇尔特的头顶，仔细听着她那渐渐压下去的呜咽声，思绪却转到了轻拍的尾巴上。

　　在不知不觉中，薇尔特似乎瘦了很多，背上硬邦邦的全是骨头。

　　她不仅忙碌，还将自己的钱都用在了魔法学习上，天天省吃俭用，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

　　明明同龄人都在好好地享受学院生活，尤其是那个老被拿来和薇尔特比较的那个女孩，每次看到她，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脸也圆了点，天天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庄重。

　　它却忘记了，自己曾经有点在乎这个笑嘻嘻好脾气的少女，毕竟她的天赋真的很高，而且看起来就很好控制，如果她是自己的宿主的话肯定会非常轻松。

　　现在却开始嫌弃海蕾不认真不庄重。

　　它越比较越难受，有种自己家的孩子都累瘦了那种难受的感觉，完全忘记之前的它也给予了薇尔特不少压力，是她一直焦躁不安的罪魁祸首之一。

　　过了一会儿，薇尔特没动静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剩下的就是她安稳的呼吸声。

　　应该是哭累了，身体和精神一直都是紧绷着，情绪剧烈波动后终究还是抵不住生理上的疲惫感，沉沉的陷入睡眠中。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铃声，这所单间的使用时间马上就要到底了，伊斯飞快的按住前方的按钮，暂停这个刺耳的铃声。

　　单间的使用都需要预约，说明之后马上就会有下一位预约者来使用。

　　伊斯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幕，又看了看睡得正熟的薇尔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小的黑蛇曲卷在地上，垂下头弓起身子，黑气升腾而起，高大的人影从模糊的黑雾中缓缓站起，伸出手小心的将熟睡的少女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