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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路人甲是文艺片影帝(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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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黎最后还是同意了文昭吹牛,只不过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去谈商务了。文野则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干活,独留周长安一人默默饮酒。
下班前,文野和酒吧老板说了一声辞职的事情,老板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爽快地同意了,顺便将他的工资结了。
文野打开微信的时候看到了两份转账,一份是酒吧老板给的,还有一份是文昭给的,他盯着文昭的空白头像看了许久,心情略微复杂,但最后他还是收下了。
反正最后都是要从他身上挖回去的。
——
城市的边角落有一处老式住宅区,凌晨三点的深夜,这里没有霓虹灯,没有车流声,所有的声响都会死去,就连穿过弄堂的风声渐渐也没了声息。
文野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周围只有他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这片住宅区是他自小长的的地方,父母未曾丢弃他的时候,他们一家都住在这里,尽管简陋,但依旧能够遮风避雨,他一度以为这个家会这样平淡、幸福下去;而现在,这个家早已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他每天都要回到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独自睡去,又独自醒来,有时还不得不面对父母留给他的麻烦。
而恰巧今天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哟,大少爷终于舍得回来啊。”
一群混混将文野堵在楼梯间里,他们颠着手中的警棍,一边向文野逼近,笑得恶劣而欠揍。
为首的头头是个光头,脖子处纹满了纹身,身上满是煞气,他几个跨步走到文野面前,将警棍抵在文野胸口处,用力向前一捅,嘴里骂骂咧咧,“你tm是不是故意的,啊?大半夜的才回来,哥几个冻感冒了你赔啊?”
光头见文野低头不语,一副顺从样,嫌恶地吐了口唾沫,“娘们唧唧的小白脸,爷看着就恶心。呸!”
“大哥,他靠这张脸出去卖,才能还咱们钱不是?”小弟一脸狗腿地站在光头身后。
光头不耐地用警棍戳了戳文野,“死娘炮赶紧的,还钱。”
文野死死地攥着拳头,听着这群人的羞辱、讽刺,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他闭上眼睛,准备酝酿一场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表演。
“哥,你们今天来也不提早通知我一下,我好准备啊。”文野讪讪一笑,带着三分讨好、三分谦卑,还有四分敬畏。
光头斜眼看着低声下气的文野,心中不屑。
这傻子,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今天我刚好发工资了,我转你?”文野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机,将一个懦弱又没尊严的欠债者诠释的淋漓尽致。
光头爽快地递出了收款码,待文野转完钱,他看了一眼,吃了一惊,“好家伙,你不会真出去卖了吧?”
之前文野一次性给他转过十万,当时文野说是奖金,光头不关注娱乐圈,自然不知道文野拿的奖是影帝奖,当时光头还没有什么想法,但这会儿文野又拿出这么多钱,就让光头不得不怀疑文野是不是真的去从事什么不正当职业了。
“没有没有,刚刚辞职,老板给了点补贴。”文野摸了摸脑袋,裂开嘴笑。
见对方一脸蠢样,光头也就打消了念头,“行,下个月我再来。”
说完,光头就打算带着小弟回去了,但走了几步他又转身回来,站在文野面前,笑嘻嘻地举起警棍,在文野错愕的表情下,重重落下。
“哼。”文野闷哼一声,身体砸向身后的墙壁,蝴蝶骨的疼痛传到大脑,让他不受控制地弓起了身体,他满脸因疼痛而涨的通红,额头处流出温热的液体很快变凉,顺着脸庞滑落,滴在脚边晕开。
光头看着警棍上沾着的鲜血,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文野吃力地倚靠在墙边,在没有灯光的夜色中,他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地格外刺目,目光中的狠厉全部隐在了黑暗之中。
文野,演员。
一个每天都在扮演乐观天真、爱笑傻子的演员。只有到了深夜,回到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家里,卷入肮脏回忆的时候,才会露出最真实的面目。
在外面,他始终扮演着一个礼貌得体的成年人,仿佛所有事情都冒犯不到他,仿佛所有的困难都可以以笑容面对,但殊不知他的眼底总是充满着了无生趣,那是原野被大火焚烧过后的荒芜。
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他学会了所有形式的笑容,却忘记了笑的本意是从心出发。他将各种公式化的笑容灵活运用于各个场合,从未出错过。
以一颗荒芜之心,披着微笑的假面,故作坚强地逗留在世上,哄骗的是周围的人还是自己,他已经分不清了。
明明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理由,可他偏偏相信那唯一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那就是想要活着。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文野捂住额头,一脸厉色地进了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任水直流进水池,草草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他静静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那是一张与稚气完全没有关系的脸,没有任何皱纹,却仿佛垂垂老矣,他照着肌肉记忆扯起嘴角,努力摆出一副完美的微笑,但眉间的阴郁让笑脸变成了小丑面具,诡异不堪。
他对于自己的表现一点也不满意。
文野努力维持着笑容,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试图想要从镜子里观察出问题,最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眼睛。
他急切地用手指撑住眼角,用力往上推,想让自己的眼角上扬,这样看上去就会自然很多了。
“笑啊,赶紧笑啊。”他红着眼眶瞪着镜子里的人,嘴里反复的嗫嚅。
“他们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你tm倒是给我笑啊!”
他将额头狠狠地抵在镜子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此时更像是兴奋剂,促使他近乎病态地逼自己直视那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最后他放弃了,手指一松开,眼皮又垂了下来,嘴角也没了上扬的力气,他后退几步看着镜子里毫无生气的人,发自内心地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没用啊。”
冷冷地瞥了一眼镜子,他上床去睡觉了。
反正那些虚伪的人只相信嘴角的弧度,他又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呢。
他已经失去了微笑的资格。
连活着,都是要拼了命的。
文野躺在一米二宽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宛如死气沉沉的精致娃娃。
失眠,每天都会如期造访他的世界,殷勤地像个看不懂眼色的舔狗,让人生厌,却又摆脱不掉,只能生生受着这折磨。
文野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文昭的身影,他想到了今日他们的对话,那个人的眼神坦荡得很,总是喜欢不加掩饰的说出她的算计,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给自己上一层伪装,简直磊落得可怕。
而他自己则是虚伪的可怕。
他从许文昭提出要接手他的时候,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她,李想和许文昭,孰优孰劣,谁对他的帮助更大,圈外人都能够看出来,他除非是真的蠢才会放弃这么一个跳板,而自己当时却还要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想在李想那儿留一个好印象,还想给许文昭一个重情重义的印象。
他啊,真的是越来越厌恶自己了。
也不知道会不有人来戳穿他,会是她吗?
房间里静谧一片,窗外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是属于凛冬将至的静谧。但房内的人心中却一直没有安静下来。
想着想着,文昭渐渐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更加不安的梦境。
文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三点了,五点的时候他需要出现在文昭家里,所以他现在收拾收拾,吃个下午饭就可以出发了。
离开家的时候,文野特意照了一下镜子,额头上的伤没有包扎,藏在碎发下面,并不明显。他又扒拉了几下头发,从各个角度观察,确保伤口完全被挡住。
做完这件事的文野一愣,他为什么要挡住伤口?
不想让文昭担心?
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受伤了就一定会被关心呢?
看着镜子里依旧是一身卫衣加外套的打扮,文野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他去换了一条牛仔裤。
因为之前文昭让他见她的时候稍微打扮一下。
而他现在需要这个经纪人。
——
风象娱乐总裁办公室。
作为总裁的文昭今天依旧在坐班,她不仅要处理公司的业务,还要处理手底下两个艺人的工作,总裁兼经纪人的活真的不是人干的。
她倒是开始有点佩服起原主了,能够把两头的事情都处理好,她确实是很有能力。可惜是个反派,再强都是主角的垫脚石。
“滋滋滋,滋滋滋。”
文昭设的下班闹钟终于响了,她关了闹钟,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但女秘书又冲了进来。
“许总,今天要见投资人吗?我收集了一些信息。”
文昭:“······”
“不见。”
文昭昨天刚刚谈了一个,目前态势良好,她不打算分散精力,就打算集中火力攻下一个人。
“许总,这里面都是业内口碑很好的投资人,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女秘书仍旧不死心。
文昭心意已决,“不见不见,你也早点下班吧。”
别老下班盯着她,怪吓人的。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加班。
“那好吧。”女秘书有点失落。
文昭趁机赶紧溜了。
她怕她多留一会,就想要加班了。
文昭开了二十分钟车终于到家了,她打开家门,就看见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向她迎了过来。
“许总,欢迎回家。”
文野脸上挂着看似明媚爽朗的笑容,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又增添了几分柔和,他笑着伸出双手,接过文昭手里的包,替她收了起来。
文昭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但想到貌似是自己雇的人,她又朝文野点了点头,这才弯腰去换鞋。
“我来帮您。”
文野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跪坐在文昭面前,等待文昭抬脚。
文昭皱眉,带着不解低头看向文野,看到文野发根处的红点,文昭微微一愣。
她立刻蹲下身子,视线与文野齐平,在文野疑惑的表情下伸出手,轻柔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一道紫红色的伤口。伤口还未结痂,血肉泥泞,看着触目惊心。
文昭轻柔的声音在文野耳边响起,“怎么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