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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办公室的门向里打开了。
      来开门的竟是一个少年光景的人。好像连二十岁都不满的样子,朱唇皓齿,容采奕奕。这是樊祺第一次发觉,原来男孩子也可以生得这么好看。
      少年见到他,微微一怔:“诩哥哥?”
      肯定是认错人呢。樊祺轻轻一笑递上捏在手里的信封:“你好。这是我的推荐信。”
      “啊。”少年脸一红,立刻接过去拆开仔细核对。蓦地却又抬起头来,似是心有不甘:“你真的不是我诩哥哥?”
      “我长得很象他?” 樊祺反问。
      少年看着他若有所思,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一下,樊祺嘴角的笑意褪不下去了:“我叫樊祺,是Q大考古系的研究生。”
      少年见他全不介意这一番误会,便也笑了:“我叫许明,刚毕业。”
      办公室很大,放眼望去,十来张油漆斑驳的老式写字台,有些日子没有人办公的样子了。
      “老师们十天前就下野了,他们说还有一个学生要来,让我在这里等……”许明站在文件柜前从容地往一只牛皮纸袋里填资料,“对了,学长主攻哪个朝代?”
      “清史,前清史。”
      “有叶赫那拉么?”
      樊祺被他逗笑:“那是当然的。”
      “哦。那这些对你来说刚好有用。”
      许明装给他的是厚厚一份的背景参考文献和图表数据的复印件。
      “你不用么?”
      “我主修西汉史。”许明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逐个把柜门锁上,“这次去的是义陵。中午老师传真了一份采购清单要我去办,你正好可以帮忙,四天后我们带着东西搭所里的便车过去。”
      旧区,新城。钟楼,华清池,大小雁塔,碑林。教科书上历史典籍中的名胜古迹。在并不充足的时间里,琳琅满目匆匆而过,走马观花。或是万千仰慕,或是不过尔尔。末了,在樊祺的脑海中唯一清晰的竟只有关中的盛夏。
      无法像当地人那样在大暑的节气里还一碗一碗面不改色地吞食牛羊肉,所以只能在凉皮和凉粉之间纠结迂回。然后,他才发现,许明几乎顿顿都是靠蜜枣甑糕过活的。
      出发前夜收拾妥帖后樊祺跟着许明去吃烧烤。点了冰镇的啤酒坐在路边,晒在黄色的灯泡下隔着冲天的烟火气樊祺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怀旧的味道:“不知道唐朝时候的夜市是否也是此般光景。”
      “唐朝的都城是有明文宵禁的。”
      若不是事先知道彼此的所学的领域不同,樊祺简直就要为自己是历史系研究生的学历汗颜。
      “不过,长安也曾是有过不夜的时候的。” 许明的声音很淡,眼中象是在回忆着什么般的,有些飘忽。
      长安……如今不少人还是习惯如此称呼这座城呢。
      回去路上许明蓦地在一个路口止住了脚步。
      “那里,是未央宫。”
      樊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明知只是一片黑暗,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高墙宫瓦林立于斯。
      少年的双瞳璨若星辰,惹得樊祺心头轻轻一跳。
      “你是西安人?”
      “不是。”回答是否定的。
      “那就是在这里上学?” 樊祺又问。
      “也不是。”许明又否定了他的猜测,“我和你一样,只是来这里实习的。”
      樊祺点头,暗笑自己杯弓蛇影异想天开。
      快到住处时经过一家还未关门的旧货店,老板正端着碗坐在门外吃饭,见有客来便讨好地笑了笑为他们让出路。
      樊祺跟在许明身后走了进去。看着满屋子的发黄的字画瓷器和带着泥土的青铜鼎爵,他不禁感慨起日渐成熟的古玩造假业。待回过头,却发现许明正趴在柜台前一脸专注。
      樊祺凑近去看,原来是一蓝一红两对荔枝核大小的凿了对穿孔洞的珠子。
      “你要?”樊祺有些惊讶。在他看来,一个历史系学生在这样遍地皆是假货的地方掏腰包多少有那么些不可思议。
      许明点头,然后冲着门口道:“老板,我要这个。”
      一番砍杀过后,老板答应以三百元成交。过程中,许明的执着让樊祺确信了至少许明的确是觉得物有所值,只是他对这四颗珠子本身依旧迷惑得很。出了店门他再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是什么?”
      “充耳。”许明淡淡回答。
      “看上去有点像玻璃。”
      “是琉璃。”许明纠正他。
      “一样的吧。” 樊祺不以为然却发现许明满脸认真,便转开了话题,“是老货?眼光真准。”
      “以前见过而已。”许明回答。
      “在哪本书里?”
      “不是。我见过。那时候,在他的冠上。”许明非常肯定。
      “哈……”樊祺失笑,心想他一定是把哪部古装电视剧里仿制的道具和博物馆里的藏品弄混了。为免平白地引出争执,终是没有说出口。
      回到旅店洗完澡是十点,樊祺看了眼手表。有必要再确认一下明天的早上出发时间。
      “许明。”
      他站在走廊里叩着隔壁房间的门。里面的人没有出声,应该是在忙。
      樊祺略微用力,又叩了一次。没有锁。
      门开了一半。许明正呆呆地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手里托着的不是先前买的那四颗珠子又是什么。
      樊祺再叩。终于把许明惊醒。
      “啊,抱歉!”许明匆忙放下东西起身来迎,但随即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慌忙去床上翻找,发现四颗珠子完好无损时候就立刻拿起来紧紧攥进了手里。然后他才意识到这一来一回间自己的失态,便颇为不好意思地摊开手心:“你要看看吗?”
      “谢谢,你小心收好了。”和水晶、翡翠一类太过耀眼华丽的东西相比,樊祺更喜欢瓷器那种淬过火之后充满人情的温润。“三年前我去过一家台湾琉璃作坊办的私人博物馆,一进门就是他们用脱蜡法仿的一只西汉耳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玉雕的呢。”
      “是。”许明坐回床边,眼光停留在手中,“琉璃仿玉的做法自战国时就已开始,此后绵延秦汉,未曾大行,却也不衰。虽非真玉,但价值却也可以与真玉相当,甚至在其之上。而且汉时贵族宴饮,席间最受欢迎的酒器就是耳杯。金的,银的,漆的,材料很多,但其中还是琉璃质地的最为雅致。”
      “无论哪朝哪代,精致玲珑的东西总是倍加得人宠爱。”听他这么一说,樊祺不禁想起了故宫中那些珠玉珍玩的旧藏。
      “其实,也不尽然。”许明道,“那时候大部分的琉璃还是依靠西域进贡,一般以小件日常用品居多。但最上等的是屏风,在工法上讲究薄如蝉翼、聚色如虹。展开,可围殿一周。其价值,等同于当时长安城中豪宅五幢。只是……至今未有出土。”
      “‘从来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嘛。”
      面对樊祺的玩笑,许明沉默不语。
      第二天一清早两个人便去所里同司机会合。义陵在咸阳,离西安不算太远,但开车还是需要半天的路程。樊祺坐在副驾驶席把双人后座让给了明显睡眠不足的许明。司机开着电台,时不时地和他寒喧几句。
      在《说唐》的嘈杂中,躺在后面的许明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樊祺侧耳。
      应该是在吟颂着什么古代的诗歌吧,似乎还带着某种特殊的口音和语调,他听不懂。
      午饭时分到达目的地,下车时候许明叫住他。
      “学长。”
      樊祺回头。
      “有空的话能不能把那个琉璃博物馆的地址写给我?”
      “当然可以。”樊祺微笑。
      到了驻地,许明明显变得深沉了。每天跟在各自的导师身后,接手的并不是难度多大的工作,但一件件都是极琐碎的,需要小心翼翼花费精力下去。所以忙碌之余,彼此说话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一天晚上,樊祺整理完当日的现场勘察记录后已是凌晨两点。睡意全无,肚子却是有点饿了。摸到大院厨房,八月的天气,没有冰箱,连半个冷馒头都不剩。必须出门去村头小店了啊。
      樊祺无奈地去院门口取自行车。才走出两步,就看见许明甩着手臂从对门出来。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彼此会意一笑。原来加班的不只有自己。
      “去买方便面。”
      “愿意一起走走吗?”
      农村的夜晚,没有路灯,许明坐在书包架上手里握着的电筒是他们唯一的光源。颠簸的泥路,夏夜虫鸣中偶尔能够听见几声狗叫。樊祺按着许明所说把车子骑到了一片高坡上。
      许明下了车席地而坐:“你看。”
      樊祺在他身后应声仰首。
      “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闿阳、摇光……”
      纤手点过,北斗如钩。
      “那颗是帝星,紫微。”
      北极星高悬,亙古不变。
      “那夜,帝星晦了……”许明黯然,然后抬起脸看他,“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么?”
      樊祺当然不知。
      “这里是永陵亭。前面就是义陵。”
      星光下,远方有山峦般起势的轮廓。
      很奇怪,此时此刻,面对着这荒凉而又庞大的墓冢,樊祺意外地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甚至还生出些许忧国忧民之思来:
      “哀帝时期,统治者和农民之间社会矛盾激化,阶级秩序失去平衡,西汉王朝应该已经风雨飘摇了吧。”
      “内有太皇太后把持,外有王莽斡旋,纵使限田、限奴婢,百姓还是逃不过‘有七亡而无一得,有七死而无一生’。” 许明时而淡漠的语气樊祺已经习惯了。
      “历史上,哀帝是将王位传给高安侯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当时高安侯果断登极,或许就没有后来王莽篡汉这一段了。”忽然之间,樊祺就生出了这一个奇特的想法。
      许明幽幽一叹:
      “姓王错,难道姓了董就对了么。汉家天下本就是高祖创下的,若高安侯真的遵了遗诏,势必会将陛下置于断送祖宗基业于己手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境,千古唾骂的昏庸之位。如此这般,叫他情何以堪。况且……没有了他的未央宫,再华丽的雕梁画栋也只不过是一座空屋子罢了。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竟无一人懂得,竟无一人看到,他们口中所谓的‘天子’,不过是个也会伤也会痛平凡寂寞的孤家寡人罢了。”
      樊祺猛然想起了本科论文导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古来所谓天子,既是天之骄子,也意味着普天之下仅此一子。
      “况且,高安侯为的又不是荣华富贵。所以那时挣扎再三他还是妄顾了陛下的再三叮咛,丢弃天下丢弃苍生。而这一切,只因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追上他的……”
      说到此处,许明泫然。
      “可到头来,他还是迟了一步。这一迟,就连他身边也睡不下了……这一迟,就连魂游长安都成了奢望……这一迟,便是百年千年,便是隔了几生几世,几生几世啊……”
      樊祺看着他,无言以对。只因为,他竟听出了他话中的暗恨之意。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第一次,樊祺听见有人唱出了这首词。
      汉乐府曰,歌《蒿里》送庶人,歌《薤露》送大夫。
      他——樊祺一低头,看见两行清泪自许明眼角滑落。
      “高安万世。今生若足,万世何求。”依旧是一声叹息,轻盈如雪,散于风中。
      樊祺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许明却一抹脸一下蹦了起来:“走吧,明天要早起的。麻烦你了。等下我替你煮面,算是谢礼。”
      “你怎么会……?”
      “因为我学的就是这一朝的兴衰啊。”
      后来几天,他和许明依旧忙得晕头转向。可樊祺总觉得,在那个人身上,有什么已然不同。
      一天午休樊祺找了机会想再细问,许明却仿佛那晚从未出过门般地,只淡淡对他道:
      “那终究是千年前的别人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过度评价的。”
      离开前一天,樊祺向大家道别。午后,他去找许明:
      “我把那家博物馆的地址抄给你吧?”
      他正埋头写报告:“麻烦你了,我自己上网也可以查。”
      樊祺不好意思打搅他,就收起了纸笔。
      刚想离开,抬脚瞬间忽觉自己应该有话要对他说。可一下子却又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便随口道:“对了,一直想问的。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蓦地,他似乎想起来了。可思量后觉得不妥,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你,是谁?”
      他自尺牍间抬头,眼尾若飞:
      “许明。”
      九月中,新学期开始了。
      樊祺回到校园。
      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平台上,他查阅到这样一段摘录,大概是《资治通鉴》里的,许又不是。
      本纪称孝哀。自为藩王及太子。
      ——古来,离乡之情是相同的。
      文辞博敏。幼有令闻。雅性不好声色。
      ——自律智慧的性格,应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时览卞射武戏。睹孝成之世。禄去公室。权柄外移。是故临朝务揽主威。以则武宣。
      ——看到了朝廷的弊漏,也努力地去想要去改革去挽回。
      然董贤用事。大臣诛伤。有覆餗栋挠之凶。
      ——从来,如果皇帝想要信任什么人,就一定会遭遇各方的刁难。
      自初即位。有痿痹之疾。末年寖剧。享国不永。
      ——终究,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胜不过天命。
      面对历史,很多时候,后人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无意中和隔壁寝室的学弟聊起来。学弟笑着说,这恐怕是中国历史上最凄美的同性之间的恋情了。
      樊祺认可。的确,绫罗有价,好梦难再。放眼世间,古今千年,真正能够体会到个中真味的又不惜付诸行动的,能有几人。
      学弟这样告诉他:“其实,这个故事里还是有个小小的历史迷团的。据《汉书》记载,董贤在哀帝驾崩当晚就和自己的妻子一同在家中自杀了,死后即葬。王莽担心他诈死,借口董氏一门不思过错厚葬豪奢派人掘掉了他的墓地改埋于诏狱中。后来据说又被过去的旧部亲信从狱中偷偷起出迁葬,最后长眠在哪里不得而知。”
      末了,学弟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说给他听的:“二十六岁的皇帝,二十二岁的大司马。即使放到现在,不说别人,就是反观你我,其实也都还不过是不怎么懂得人心险恶世道艰难的孩子吧。”
      二十二岁?樊祺一惊,着魔似地摸出手机飞快地传了条短信给许明。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发送报告。待拨过去,被告知对方已停机。冲回寝室写了封电子邮件,传送出去后才知道收件用户已注销。
      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樊祺有些担心,但又不敢确定,随即就认真地托人去打听。几天后他从学弟在西安念书的同学那里得知,许明在暑假实践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那座城市。——应该是回家去了吧。亦或者……
      樊祺没有往下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只相处过一个月不到的近乎于陌生人的人如此关心。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他的想象能力太丰富了。学历史的人更应该坚信唯物主义,怎可凭借一时情感主观臆断意气用事。
      大半年后,樊祺去参观中山靖王墓。
      回来后转道荷泽。
      春色正好,花海锦绣,游人如织。他又看见他!
      许明还是那副学生气十足的打扮,米色休闲裤白色纯棉外套。发似是有意未剪短,过耳未及肩,平添一缕媚。青丝胜渌水,明眸皎如月。芳华自换,依稀翩翩少年郎。
      他挽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浅笑轻颦,时不时附到那人耳边几句低语。
      那个男人配合着微偏过头去聆听。侧了首,是个青年。剑眉凤目,面容英挺。身上一套剪裁精良到让人猜不出价格的烟灰色西装。自内而外,隐约间竟散发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
      翠雕玉啄的一双璧人,携手并肩,悠然走过。大庭广众,旁若无骛。多少惊异,多少怨妒,多少人伦风评都做了土。什么叫“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大约就是如此。在阳春姹紫嫣红的牡丹园。
      樊祺想,权势、金钱、江山、富贵……这些必为那人增添筹码。否则,要是全没了这些,他亦不过是个背景离乡、父母双逝、无依无靠、身体羸弱的清秀孩子。
      长安苦伤寒,定陶花覆雪;未央建章柳,叶落根不见。其中苦楚,怕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方能知晓。
      千年之后的董圣卿,又是怎样再遇到了刘欣?是否依旧金漏声声滴永夜,流萤浮光漫宣殿,是耶,非耶,姗姗近玉阶?
      但暝暝中,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单是为了那份燃尽天下的痴绝他就一定还会再跟定他。
      身埋荒野,魂游他乡,他为他徜佯几生几世。他已经永远回不到他们走过的高堂华殿。——盛唐气象太过辉煌,如今谁人又还能够想起在那之前还有周、秦、汉。长安、未央、建章三宫旧址早已被曲江池遗址公园、大唐芙蓉园、大唐不夜城的霓虹声色淹没。
      可那又如何?他终究还是功德圆满。伴着他回到了定陶,回到了他最初的封地,回到了他一直魂牵梦绕的故土。离开了长安,离开了那座死气沉沉的,人吃人的汉家宫阙。
      愿,来世不生帝王家。今生纵有千夫所指,他也毋须再忧他无病而死,毋须再绞尽脑汁自导自演出一场效法禹舜的闹剧,以祖宗基业相赠,传国之玺为符,来护他在他百年后的身家周全。他们之间的事情,终于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且断绫罗衣,成卿半晌眠。旁观者清,或许能懂得这份怜。至于其他,不在局中,无权置喙。
      无关性别。无关姓名。无关他是谁。
      但,我又是谁?樊祺迷茫。然后通宵失眠。
      ——回到学校,他翻学弟的《汉书》,然后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贤既见发,裸诊其尸,因埋狱中。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王莽闻之而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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