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星辰》酒空雪

5、第二章 紫曜（一）

　　2631年3月，东原，东原第一学院。

　　“这是什么？”

　　“活命的东西。”

　　针头刺入密封玻璃管，将管中淡紫色的液体尽数吸到自己的肚子里，抽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打了个饱嗝，针头处隐隐悬着一滴，将落不落。

　　咕噜——

　　对面的人咽了一口口水，盯着那不明的淡紫色液体——说实话，它很漂亮，像是上好的紫晶，但是他看着它，却无端感觉像是被一只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盯着，那只独眼冰冷又危险，看得他手脚发麻。

　　淡紫色倒映在瞳孔中，映出的也许是欲望，也许是渴求，也许是狂热。但是无论是什么，最终落到这针筒上面，都碎出了几粒名为“恐惧”的玻璃碴子。

　　“不……不。你知道的，长官，我们都很怕，”男人肥胖的身躯向后缩了缩，都快要把自己缩进沙发里了，像一只笨拙地够着自己壳儿的胖蜗牛，“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哪怕是您亲自前来，我们也不太敢用，那个……”

　　被称为“长官”的长发军装男人挑了挑眉，牵动了侧脸那道狰狞的疤痕——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要快速消除这样的疤痕实在不算是难事，不过在他看来，这道疤痕反而是他的徽章与荣誉，是那场镇乱大战他取的无上荣光的最好证明。

　　事实上，这道疤确实比他的原名都要出名，而与他的身份并称。

　　“蝮蛇”。

　　军装男人嗤笑了一声，将那针筒向前送了送，那悬在针头上的一滴淡紫色液体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被引力无情扯落，逼着它为这片土地献了身。目光相持，肥胖男人当然无法与之忤视，濒临崩溃地抓着头发，仍是不愿意伸手去接那未知的药液。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校长先生。”

　　蜗牛的壳被敌人捏住，校长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一下，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要伸手去接，可伸到一半，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能活命？”

　　“第二研究所那帮人研究了九年，你说呢？”

　　“第二研究所”这五个字一出，也不只是令人安心还是令人惊怖。一方面他们是如今“东原”地域资源最集中、科研力量最强大的实验室，而另一方面，第二研究所真正成立是五年前，而面前这位长官说那帮人研究了“九年”……

　　那只有可能是已经成为东原禁忌的第一实验室。

　　直觉告诉校长，眼前这管，不，这箱劳什子东西，绝对不是G5218的疫苗。

　　G5218病毒，又有一个极美的称呼，“黑曜”。

　　取自于黑曜石。

　　黑曜石在遥远的年代曾被当作生产工具使用，极度锋利而又极度易碎，感染了G5218病毒的人也如黑曜一般，破坏力、爆发力、战斗力都远远超于常人，但它毕竟也是病毒，感染之人，身体发生变异，生命力极为脆弱、流逝速度也极快，稍有不慎便会死亡。

　　“七年之前，这个东西曾经出过一次状况，后来他们又用了七年来对副作用进行排查，最后将几率压到最低，这才进行推广的。而你们身为东原扶持的第一所高校，如今第一批次获得了这种稀缺资源，该感到荣幸才对。”

　　“那，长官，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校长讪讪地笑了笑，眼珠子下意识地向门边看去，紧张地磨搓着的手心满是冷汗。军装男人玩味地笑了笑，像是静待收网、势在必得的猎人。

　　校长作势要接过针筒，下一刻他猛然推开军装男人的手，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军装男人霍然起身，钳住对方的头，将他狠狠地压跪在地上，针头精准刺入其脖颈处的动脉，将一管淡紫色液体缓缓推了进去。

　　他的手很稳。

　　校长嚎叫着，却在绝对力量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视野所及的淡紫色液面一点点降低，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翻着白眼，无声地呼救。

　　军装男人好像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似乎校长在他手里只不过是一只因空气而膨胀的、只装了少部分垃圾的垃圾袋而已。

　　针筒拔出时划开了血管，校长被随手丢在地上，捂着喷出鲜血的脖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制服皱了，扣子也崩开了几个，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扣子欢快地滚落到屋内的其他角落，有一颗跑得慢些，落在身旁，被军靴踩在了脚下。

　　“这……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产生了什么变化，而体内那种胀痛的、全身血管几欲爆裂的痛楚，让他只有在地上蠕动的力气。

　　军装男人将废弃的针筒丢在垃圾桶里，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泛皱的衣衫，又恢复了先前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它还没有名字。不过，我们姑且称它为，紫曜。”

　　依然很美。

　　相似的名字，不祥的预感。校长抽搐了一下，他伸出手，手上青色血管暴凸、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跳动。他本想要去抓住军装男人的脚踝，却被他后退一步避开，冷漠地俯视着。

　　那眼神不像是看同类，更不像是在看异类。

　　没有悲悯，也没有蔑视。

　　他只是在看着，仿佛一切应当如此。

　　“你……你们疯了？这，这该不会是……”

　　“就是G5218的变种。”

　　“疯了……你们都疯了……”

　　“病毒会在一到两日内产生效果，校长先生就在这房间里慢慢等着吧。”军装男人无奈地笑笑，仿佛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失态，蹲下去拉开校长捂着脖子的手，让他看个清楚，“你看，校长先生，血已经止住了，已经干了。”

　　换来的却是一声悲鸣。

　　打开校长室的门，早已有人候在门外。看到校长室里的狼藉状况，那个人只是垂了一下眼睛，便将视线移到了军装男人的身上，与他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

　　军装男人没有急着走，而是偏过头去，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在病毒生效前，校长所听到的最后两句话，便是出自这位长官。

　　这位拥有着至高无上荣光的、身披战旗的镇安队队长。

　　“想要不被怪物吞噬，就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只有这样，才能在它们的包围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