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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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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桐花胡同有两户人家。
那占据了半条街的高门大户,便是明安伯府。银装素裹,树梢花枝满是落雪,映着国丧期挂着的白灯笼,整个府邸透着清冷寒意。
后宅瑞祥轩的跨院,墙边堆着扫起的落雪,窗棱上犹带着霜白。大树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挂着银装,称得满院越发萧瑟。
卧房内梅香淡淡。
若有似无的花香充盈在四周,让人的心境略略平和下来。
镜熙坐在了妆镜前怅然地抚向镜面,划过镜中少女精致的轮廓。
再次醒来,如今的她已是明安伯府世子夫人的堂妹。因着家中长辈让世子夫人帮她挑一门合适的亲事,特意让她进京投靠堂姐。
可镜中,分明是她十三岁时的样貌。
和穆家二小姐本身的模样有七八分像。原本穆二小姐的相貌也是好的,如今眉眼间多了些浑然天成的娇态和媚色,更是娇艳夺目到了极致。
这个女孩儿和她名一样,也是这二字。
只是穆家到了这代,取名都是从静字从心旁,未见如她这样取名的。不知为何独她不同。
若说是她最受宠故而如此,可她名字是祖母取的。祖母对她一直淡淡,唯有父母和伯父伯母对她极好。便也讲不通。
镜熙想着,许是因为穆家二房盼着个女孩儿盼了许久,好不容易得了她这一个,故而不同吧。
正这般思量着,门外传来世子和世子夫人的低语声。许是怕打扰到本该在休息的她,姐姐姐夫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门帘若有似无地飘来:
“三弟此番偷偷跑去参选飞翎卫,若被父亲知晓,铁定打死他。”
“我们帮三弟暂时瞒着点吧。父亲过几日才能归家,派人去接父亲时,叮嘱下万万不可提及此事。等三弟归家时候再另做打算。”
他们话语中说起的便是明安伯府的三爷,世子的亲弟弟。
镜熙听后很是不解。暗想:
『黑翎卫虽为飞翎卫里最低品阶的,却也是皇家内卫,且直属缪承谦麾下,地位超然。三爷既是有此志向投身黑翎卫,他父亲为何会坚决反对?实在想不通。』
兴元五年冬月,太后崩逝,举国守丧三月。
民间都传颂着她的事迹。
十五岁入宫,二十六岁离世。在宫中半数岁月无子无女独享帝宠,半数岁月垂帘听政尊享太后盛名。死后风光大葬,满朝文武为之痛哭,小皇帝披麻戴孝亲自扶灵,摄政王于凤鸣楼悲戚恸读讣文,无论生前死后都享受着无上的尊荣。
实为全天下女子最为艳羡之人。
伴随皑皑白雪而来的便是接连极寒的天。
太后出殡那日飞翎卫在寂王授意下忽而发难,活捉首辅何渊。对其严加审问,终判斩立决,近乎被诛十族。除去九族全灭外,大多门生也被押进大牢不日将斩。
宫中陆续抬出许多裹着草席的尸身,其中甚至有太后凤梧宫伺候的。
待到罪诏贴在六扇门外昭告天下,才知何渊意图谋反且勾结内廷,被寂王殿下识破并予以处决。
朝中五品以上的文臣霎时间空了十之二三。
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半城是白,半城是红。
腊月的皇宫最是冷清。
遍地霜色,深浓寒冽赶走了叽喳的鸟儿,巍峨宫殿静到极致更显空旷。
此时御书房内。
皇上端坐正中。小小的人儿挺直了脊背,虽眼睛哭得红肿,仍努力牢记母后的谆谆教诲,仍谨遵着摄政王的殷殷叮嘱,即便身着白衣,依然保持着身为皇帝该有的威仪。
不过五岁的孩子,却要撑起家国天下。
以前尚有太后指点。如今太后崩逝……好在摄政王辅佐多年,不然这满摊子的政务该如何处置?
小皇上身旁便是摄政王寂王殿下。
他身量极高,大马金刀地坐着,便是满身素服也无法掩去其半分威势。
满屋的朝臣们都在带着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商量国事。
寂王缪承谦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勾着腰畔悬挂的一方白玉小印,摩挲着其上不甚规整的刻字,心底涌起空落落的无尽悲凉。
何渊死了又如何?
她终究是无法再回来。
若能早点看清何渊的狼子野心,何至于害她到这个地步。
想起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忽而喉头哽住。明明听到有人在旁恭敬唤着“寂王殿下”,依然有些倦怠搭理。
『黑翎卫虽为飞翎卫里最低品阶的,却也是皇家内卫,且直属缪承谦麾下,地位超然。三爷既是有此志向投身黑翎卫,他父亲为何会坚决反对?实在想不通。』
这轻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缪承谦忽而有些恍惚,还以为是思念过甚出现幻觉。
只因那声音是她的。
且这世上能用那样的语气十分不在意地随口念出他名字的,唯有她而已。便是皇上也不会如此。
可佳人已逝,世上再无她。不是幻觉又能是什么?
再一思忖,指尖微顿,又觉不对。
黑翎卫招新的事情即便偶尔有之,因着是极小的小事,他这边都不见得会收到消息,更从来不曾惊动过贵为太后的她。
何至于她会念起这般的字句?
缪承谦忙抬眸望向刚才轻唤他的刑部尚书,声音因为长久的疲惫和痛苦而显得沙哑,“最近黑翎卫可曾新招人手?”
刑部尚书不敢大意,忙跑到屋外去问过副镇抚使,半晌后躬身来禀:“王爷,确有其事。听说是这两日刚刚决定的,只招八人,却有上百人报名。如今还在选拔,尚未定下。”
缪承谦怔住。
心中忽然涌起狂喜,又隐隐不敢置信。太多的思绪翻涌,使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起身,忽而大跨着步子朝外行去,沉声吩咐候在廊庑下的两位飞翎卫副镇抚使,“把新报名黑翎卫的百余人全部召集起来,一个都不准走。”
不管她是魂魄尚存还是经历了奇事莫名重获新生,此刻首先念及的居然不是他,而是那莫名其妙的“三爷”?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行三的儿郎,能让她如此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