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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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料想没有错，茶室里只剩下了秋华和杜英澜二人。
雨声的称托之下，屋子里无比地静谧。
杜英澜看了眼玩得撒泼的猫儿，率先开口：“这事，真的有必要让她们知道么？“
“有啊，怎么没有。”秋华被冷风一呛，轻咳一声，道：“等我哪天不在了，她们也不用那么意外。素漪估计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说完抱起那狸猫，接着道：“你也不用说回去陪我。你当年自己说过，要保南朝安稳，那就不该食言。”
“你且放心去做，襄阳之后，一切有我。胜也好，败也好，只要你在一日，我就在一日。”
杜英澜眼圈一红，道：“那……等襄阳战事结束了，我就来天山看你。”
“结束？”秋华垂眸道，“两国相争，自来都是不死不休，什么时候会停？”
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到蒙古退兵。
“会停的。”杜英澜笃定地道，“谭长老已经混入了蒙古，只要他刺杀成功，草原部族必将相争。到时候啊，襄阳……估计也能平安上几年。”
到时候，我来陪你。
“好，你别食言。”秋华说着粲然一笑。
她面相过于大气端正，笑起来却出奇的好看，眉眼弯弯，不见星辰，可见明月。
她难得这么高兴。
这抹笑像阴霾里的微光一样难得。
但厢房里的师姐妹两个却不见得有那么高兴。
梅映月躺在软榻上，双手双脚排开，呈一个“大”字形，眼睛半睁半闭地道：“师姐，你说……师父怎么就下山了啊？”
“不知道，总不会是来捉我回去的吧。”李溶月抱着剑坐在与她一墙之隔的木凳上，气鼓鼓地道：“你有什么事就不能过来说？多走几步会死人么？”
“会。”梅映月煞有介事说着，突然爬起来，扒着墙道：“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她办？”
李溶月道：“应该吧，师父不会轻易下山。”
不过……与其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不如说是有重要的人要见。但她也就敢在心里这么想想，实在是没有说出来了勇气。
“啊，也对……”梅映月歪头想了一下，又重新躺下，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那要真是这……啊……这样，我们就得赶快……回……天山了……”
至于回去之后怎么样，她就没出气了。
李溶月深谙她的脾性，话说到一半，肯定是睡着了，也不去管，自己一个人盯着大雨出神。
这雨来得声势浩大，却愣是没支持着下太久，过了大约有两刻钟就慢慢变成了淅淅沥沥。
李溶月揉揉眼眼睛，醒过神来，伸出手接住窗外的雨。
下山以来的这几月，过得属实混乱，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静谧了。
母亲的死，已经查清了。
然后呢？回天山去吗？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还不是很想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俗尘未了，还不能走。
到底是什么在牵绊着她？
她也说不上来。
她感觉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但已经无事可干了。
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滑进了衣袖，冷得她清醒过来。
没有事了，她心道，还是回去吧。她想天山了，上面的人，天池的水，以及山顶的雪……
思绪混乱中，她突然听见一声“师姐”。
她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梅映月已经睡着了，这不过是在梦中呓语。
但那丫头又出声了，喃喃自语道：“半年不见了……你想不想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李溶月不由自主地道，“我很想你……”
我也不想骗你。
但，山下太危险了。
当年陆夫人送她上山的时候，把李溶月吓坏了。
她曾经埋怨秋华，不该让梅映月下山，她还小，那双手，分明可以拈红梅，斟佳酿，为什么要沾恩怨？
“可师父也是十七岁的时候下山去找师叔的啊。”梅映月却是这么同她说的。
“师姐心疼，不过是因为与我最亲。”
是啊，她就是偏心。
出去办事的，哪怕是秦觅雪，她都不见得会这么心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偏心的呢？
她也记不清，反正她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因为什么偏心呢？
或许是因为梅映月是她亲手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又或许，是因为她只有她会跟大师姐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因为每年寒冬她偷偷带回来的那一壶桂花酿。
还是因为，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
细究起来，这些都算是原因吧。
李溶月浅浅一笑，把手收回来，道：“天要晴了。”
梅映月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坐在榻上，惺忪地道：“雨停了？我睡了多久？”
“嗯，停了。”李溶月把碎玉随手放在木架上，道：“你睡了该有小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啊。”梅映月套上鞋，解开发带，道：“吃饭了吗？”
“还没呢。”李溶月摸出手帕把手上的雨水拭去道。
梅映月重新把头发编好，整了整衣衫，道：“那我都快饿死了。”
“是么？”
梅映月闻声连忙从厢房里走出来，道：“啊……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师父，咱……什么时候回天山啊？”
秋华摸了摸怀里的猫，道：“先不用回去了。”
梅映月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是‘你们’，不是‘我们’。”秋华说着接过杜英澜递过来的汤婆子，顺手把猫塞给她。
她刚用了药，浑身冷得难受。
“师父，你的意思是……”李溶月有点儿懵。
“我先回天山，”秋华有气无力地道，”你们留在江南替我把暗桩都排查一遍。”
意思就是，她快要不成了，让两个徒弟赶紧熟悉暗桩排布分工，好等她入土之后接手掌管。
关于这个，其实大家都料想得到，但结果没出来的时候，心里都抱着侥幸，还能自己骗自己，把疼痛驱走。
要等到结果真真实实地摆在了面前，人们才会相信，才会痛苦，才会绝望。
巨大的悲意袭来，瞬间把两个人一起吞没。
李溶月眼圈一红，生忍着没吭声，梅映月却哽咽着道：“我不要，师父……我……”
“你哭什么。”秋华笑道，“我十七岁的时候……”
她十七岁的时候，师父就撒手人寰了。
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有接着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师父……”梅映月捏着衣角，道：“鬼医，鬼医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只要回天山休养就行了，对不对？”
秋华看她两眼越来越红，实在是憋得难受，很想说“对”，但她不能。
“不对。”秋华狠狠地打断她们的念想，道：“今天是最后一剂药，压得住就活，压不住，我就去见师父。”
她说完从杜英澜腰侧摘下一柄长刀，放下汤婆子道：“过来，为师今日便把梅氏刀法传给你。”
那长刀细窄，匀称得好看，漆黑的刀鞘勾勒着几丝冰冷的卷云纹，反映着斑驳的暗红，不知已被鲜血滋养了多少年。
上面的篆文赫然写着“畏魂”二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雨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