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品墨

20、20

　　是夜，一辆车子缓缓驶入一座仿明清式的庄园。这是一家几年前突然冒出来的私人会所，它坐落在N市最有名的镜湖风景区内，因为整个庄园的设计很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所以得名【莲花】。

　　下了车，曾璃跟着温景天步入【莲花】的主楼。一楼是个巨大的展厅，用来展览一些珍贵的文物和书画，二楼是办公区域，三楼开始便是私人会所了。

　　这也是温氏贩毒的大本营，但是单靠温氏绝对无法在N市搭建起如此错综复杂的贩毒网络，据说【莲花】还有某个神秘财阀在支持，可惜信息太少，曾璃到现在还对这背后的神秘财阀一无所知。

　　曾璃跟着温景天进了电梯，三楼的入口处站了几名安保，体格精壮，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他们看到温景天的时候，自动后退了两步，让开一条路，眼神扫过曾璃身上并不多做停留。

　　古朴的雕花大门被推开，曾璃凝神细细看去，却见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包房，每扇门前都贴着用十二花神命名的名牌，颇为风雅。

　　有穿着旗袍和中山装的侍者安静地穿过走廊，经过他们身边时会垂头驻足，静候他们通过。

　　廊上飘荡着淡淡的檀香，闻之让人心生安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地方居然就是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捣毁的毒窝。

　　这门面功夫做的如此到位，也难怪温氏在N市的贩毒生意做得如鱼得水。

　　走到长廊尽头，温景天转头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曾璃深吸一口气，率先进入了这间名为水仙的房间。

　　房间里已有人在，当中一人身着藏蓝中山装负手而立，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他们。

　　这人身形高大，虽年逾五十，头发却不见花白，很是精神，他容貌儒雅，眼神温和，这样看去就跟大学里德高望重的教授没有什么不同。

　　曾璃心里却是微微一惊。

　　是温景行，他回来了。

　　温景行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道:“曾小姐，常听景天提起你，说你很能干，很能帮到他，”声音低醇温厚。

　　“哪里，还要谢谢小温总提点我，”曾璃温婉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

　　这时，站在温景行身侧的人朝着曾璃吹了一声口哨，眼神轻佻。

　　温景行皱了皱眉，轻斥道:“阿龙。”

　　阿龙咧嘴一笑，耸了耸肩，可眼神还是放肆地落在曾璃身上。

　　“坐吧，进了这里，就是自己人了，不要拘束，”温景行慈眉善目道。

　　曾璃依言坐下，温景天懒洋洋地叫了声“舅舅，”坐下后就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龙又吹了一声口哨，一双眼毫不掩饰对曾璃的兴趣，“天哥哪找来的美人，啧啧啧。。。”

　　温景行略略沉了眉眼，冷声道:“阿龙，越来越没规矩，你应该多学学阿山。”

　　“是，行爷，”阿龙嘴巴上应承，脸上却充满不屑地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阿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乡下人，也敢跟他平起平坐。

　　曾璃打量着温景天身旁这两人，吹口哨的那个男的叫阿龙，一头黄毛，全身穿得花里胡哨的，脖子上戴了根大粗金链子，一双细长的眉眼显得格外阴森狡诈。

　　另一个叫阿山的则跟阿龙完全相反，剃了一个平头，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相貌朴实无华，一直垂眸，在曾璃看他的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神冰冷。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温景行这么多年来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曾璃微微垂眸，视线落在桌上的茶杯，继而又听到温景行开口道:“这次回来，我会在N市呆一段时间，一方面当然是回来看看小天，”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另一方面，也想介绍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伙伴给大家认识一下。”

　　曾璃下意识看向温景天，却见他神色淡漠，满脸的漫不经心，不知道是早已知道这个人是谁，还是根本毫不关心。

　　“能让行爷说上一句重要的人，我倒是很有兴趣，”她对上温景行的视线，微微一笑，一只手轻轻地转动桌上的茶杯。

　　温景行淡笑，“这个人我想大家都不会陌生，是我们温氏的合作伙伴，也可以说是【莲花】的半个主人。”

　　曾璃闻言微微一惊，似乎配合她的诧异，木质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伴随着嘎吱声和拐杖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被黄色的灯光拖得狭长。

　　曾璃顺着影子往上看去，霎时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止不住的颤栗感席卷而来，她脸色苍白，心神巨震，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来人居然是江时川。

　　他竟然是温氏的合作对象。

　　一瞬间，遇见江时川以后发生的一切都串在了一起，撩拨，暧昧，交易，中枪。。。一切的一切像是一个陷阱，就等着她纵身往里跳。

　　而对江时川的信任深深扎在她的心底，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竟从未怀疑过他半分。

　　江时川分别和温景行、温景天打了招呼，最后视线落在了始终垂眸不语的曾璃身上。

　　“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嗓音微凉，像暗夜里的泉水淙淙流过。

　　曾璃连指尖都是凉的，她抬眸看向他，视线扫过他的拐杖，他挺拔的身姿，他英俊的轮廓，最后停在了他漆黑的眼睛上，那里没有光，只余引人沉沦的无限淡漠和残忍。

　　“江总，”曾璃柔柔地笑了开来，叫他的声音含了一丝甜腻，“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你。”

　　江时川看着她妩媚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移开眼，不发一语，坐在了她身边。

　　等到江时川落座，陆续有服务员进来倒酒送菜。

　　桌上的人开始喝酒谈天，氛围和谐，似乎每个人之间都不曾有过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杀机漫天。

　　江时川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酌自饮地喝了半杯，忽然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曾璃，“曾小姐，怎么不多吃点，菜不和胃口？”

　　曾璃朝他嫣然一笑，“怎么会，都说有钱也进不了【莲花】，今天能坐在这里可是我的荣幸，只是可惜了，我今天胃口不太好。”

　　江时川看着她唇畔的笑容，微微顿了顿，随即移开视线，又拿起酒杯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

　　宴席结束后，温景行给了她一串钥匙，既然她进了【莲花】，此后她在这里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一个房间，需要“办事”的时候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曾璃借口酒喝多了，想要早点休息，匆匆地离开。

　　她跟着服务员一路出了主楼，直到冬日彻骨的寒风打在脸上，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瞬间放松了下来。

　　房间在侧楼，和主楼隔着一段路，曾璃婉拒了服务人员，就在主楼侧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走不动了，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用力地环抱住自己，可还是觉得彻骨的寒冷。

　　不知坐了多久。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为她挡住了风。

　　她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里很暗，只有小径边的地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他的脸在黑暗中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有不自知的冀希。

　　“曾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她，眉眼在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曾璃眼里一瞬间翦灭了微光，她低头轻笑了一声，良久之后才慢慢起身，“江总，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江时川的脸上浮起一抹很淡薄的笑意，“你说呢？曾警官，或者应该叫你兰茵？”

　　曾璃的身体僵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江时川的语调沉沉，“不得不说你们很聪明，温氏一定会怀疑你的身份，你就套了个兰茵的假身份，他们以为当年的兰茵侥幸活下来顶着曾璃的身份活着，却不知道当年的兰茵早就死了，是曾璃顶着兰茵的身份活着。”

　　曾璃神色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时川也不逼迫她，微微俯身，望进她的眼里，“我知道真正的曾璃是什么样的。”

　　曾璃情绪一瞬间被拉扯得厉害，眼神动荡，她的嗓音沙哑犹如被火烧过，“所以呢，你跟温景天做交易，把我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江时川看着她，冷笑一声，眼神幽远，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曾璃，你以为，你装失忆就能把过去推托得一干二净吗？”

　　曾璃的眼神闪了一下。

　　“你忘了过去是怎么故意接近我骗我的吗？”他步步紧逼。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恢复了记忆，你是故意在报复我？”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连心都是冷的。

　　江时川残忍地笑了，他贴近她，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模样，“所以，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除非。。。你想你们这么多年的部署都前功尽弃，你舅舅白白牺牲。”

　　听到这里，曾璃猛地一颤，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生疼。“你要我怎么做？”她的声音发颤，眼尾很红。

　　江时川没有回答，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外套突然披在她身上，然后他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冰凉的唇。

　　辗转的，粗暴的，索取的。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她，暗哑地开口，“呆在我身边，直到我腻了为止。”

　　曾璃没有犹豫一秒，很快闭上了眼，主动贴上了他的唇。

　　他说得对，她别无选择，她只能讨好他，取悦他，让他高兴，换取多留在温氏身边一天，多留在这里一天。

　　可是，当年那个少年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神啊，她该如何洗去她满身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