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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快期末考的时候,学校召开了家长会,江时川带江染进教室的时候,瞥到曾璃的座位上是空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家长会开始,那位子也一直是空的。

      他的心里突然生起一阵焦躁之感,这个永远笑意盈盈的,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女孩,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她。

      他步履匆匆,走出教学楼,去了隔壁的活动大楼,在四楼琴房外的走廊上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夜风轻轻勾勒出她模糊的身影,有一瞬间,他觉得她会就这么消失。

      “曾璃,”他叫她。

      她转头,看见是他,弯起了嘴角,笑眸清亮。

      江时川走到她身旁,站定,“我看见你的位子上没人,你家里没人来吗?”

      曾璃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我家在桐县,离这里太远了,而且他们也很忙,来不了。”

      江时川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这里的灯光太暗了,他读唇读得吃力。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聊起自己的事。

      “那你为什么来N市读书?”

      曾璃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去看夜空,今夜的月光很亮,似乎能照穿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良久,她说,“N市的教育好,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在好的学校读书吧。”

      江时川知道她没说实话,可是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再问。

      两人一时之间没再说话。

      少年的目光沉默而温柔,令曾璃有一瞬间的窒息。“你呢,你是爸爸还是妈妈来参加家长会?”

      “都不是,”江时川摇头,“是我姐。”

      曾璃垂眸,不打算再追问下去。江时川的姐姐,江染,她知道,年纪不大却是出了名的女强人,现在江氏生意“干净”的那部分几乎都是她在管了。

      却听见江时川继续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听不见吗?”

      曾璃一怔,抬眸看他。

      月光似乎一下子有了温度,灼了她的心。

      “两年前我和我妈妈被绑架,我妈妈为了保护我被子弹打中,那颗子弹擦过我的耳朵,可能是太近了,也可能是被吓到了,被救回来以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做梦,梦里没有声音,只有那一天的画面不断重复着。。。”江时川声音哽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如果太难,就不要说了吧,”虽然已经知道的很清楚,可听他亲口讲出来的一瞬间似乎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惨烈和鲜血淋漓。

      江时川却继续说着,“最可笑的是,我明明听不见,也不想做江家人,江腾却逼着我学唇语来这儿读书。。。”

      “别说了——”曾璃惊惶,伸出一只手去捂他的嘴,他说的一切都让她心疼,很疼。

      少年却忽然笑了,他的眼中痛苦逐渐散去,渐渐变得清透而明亮,凝视着她,他握住他嘴巴上的那只手,一点点移开。

      “现在我却有点感谢他了,如果不是他,我没办法遇见你,谢谢你,阿璃,你弹琴的那一天,让我记起了我妈妈生前最美好的模样。阿璃,你的眼睛总是像在哭一样,不要总是那么难过。。。”让我觉得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你。

      曾璃无言震动。

      眼前的这个人赤诚纯情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孤独地背负着那些伤痛,毫不知情地承受着命运加诸于身的种种,却还是能一眼看穿她,不管她怎么伪装,他还是能一眼看穿她的脆弱和无助,看穿她虚弱不堪的灵魂。

      他在用他的伤痛抚慰她,就像孤独的小兽,试图舔舐着同伴身上的伤口,却忘了自己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曾璃别过脸去,用力地眨眨眼睛,努力把眼眶不断翻涌而出的酸涩之意憋回去。

      她的拳头握得青筋都要蹦出来,她在心底跟自己说,不能心软,曾璃,你不能心软,走了这么久,你终于彻底地赢得了他的信任,就。。。快要成功了。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江染在教学楼下等江时川,长姐如母,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的内心其实是充满怜爱的。

      她工作忙,并不能经常过来,就免不了想趁这个机会再多交代几句,虽然三句不离给他们父子劝和。

      然后她看到了从对面大楼下来的江时川,还有她身边的女生。

      灯光不甚明亮,江时川微微侧过脸专注而温柔地凝视着身旁之人,微凉的风不断吹乱女生的头发,她用手撩头发,嘴角也噙着一丝微笑。

      江染朝江时川挥挥手,女生回望的目光被夜风送来,她有一刹那的失神,那双眸子坚定而明亮,却绝不是这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样子,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的故事,而似乎又有一把火把那些故事都烧成了灰烬。

      月凉入骨,她的心一沉,几乎是瞬间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生绝不简单。

      预选赛的结果出来了,曾璃被选上参加市里的比赛,可曾璃却拒绝了,无论老师怎么劝她只是摇头。

      江时川问她,“为什么选上了又放弃?”

      曾璃淡淡答道:“要期末考了,你也知道我成绩一般,没那么多时间练琴。”

      江时川一噎,看见她略显沉默的侧脸,最终没再说什么。

      自从那次家长会后,曾璃明显变得心不在焉,经常发呆。

      江时川有意哄她高兴,下课后带她去学校门口的精品店,快圣诞节了,精品店到处装饰着圣诞饰品,红的绿的,风一吹,门口挂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个时间正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两人走进店里时,不少人都回头看他们窃窃私语眼神各异。

      江时川本来就是学校里最特立独行的存在,加上长得帅,更是很多人暗中注意的对象,曾璃来了之后和他走的近,自然也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已经不知在学校里暗暗流传多久了。

      索性,两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浑不在意。

      此刻,江时川把她带到一堆围巾手套的柜子旁,“你是弹琴的手,要好好保护,”说着,拿起一副红色的毛线手套,细心地为她戴上。

      曾璃本来想拒绝,但是看着少年微微低头认真专注的样子,心里不禁一软。

      反正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现在就稍微地放纵一下吧。

      等他为她戴好手套,她从一边的货架上拿下一条灰色围巾,踮起脚,围在了他的脖子上,毛绒的质地有一种熨帖的柔软和温暖。

      “交换礼物,”曾璃笑意盈盈道。

      两人付完钱,走在回校的路上。寒风凌冽,但是都挡不住少男少女青春洋溢的脸庞和笑容。

      曾璃突然看到路边小店里的冰柜,停住了脚步,“江时川,我想吃棒冰,”她指着冰柜说道。

      江时川皱眉,不赞同,可是触及她可怜巴巴透着乞求的目光时,就心软了。

      等她挑好棒冰,他才说,“少吃点,小心肚子疼。”

      曾璃咬下一大口的棒冰,瞬间的冰冷透过舌头传遍全身,原来冬天吃棒冰是这个滋味。

      她眼眶很红,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冻得,只是专心地一口口吃着棒冰。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辆灰色的车停在路边,车边上靠着一个人正在抽烟。

      那人看到了她和她身边的江时川。

      目光闪了闪。

      曾璃的笑容僵在唇边,脚下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江时川,我要先回趟寝室,小月找我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时川不疑有他,两人告别,曾璃往寝室方向走了一会,回头看江时川已经走远了,才折回校门口。

      “舅舅,”她叫。

      楚茂欢随手掐灭指尖的烟,“车里谈,”说着打开车门。

      曾璃坐进后座,才发现前排副驾驶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是个眉目周正的大男生,皮肤有点黑,眼神明亮。

      男生看到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好,我叫白盛宇,是你舅舅的徒弟。”

      曾璃点点头,浅笑,“你好,我叫曾璃。”

      楚茂欢看了一眼曾璃被冻得通红的脸,又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点。

      “阿璃,”他开口,嗓音因为常年抽烟而变得沙哑,“市里成立了专班,专门调查江氏,我被调来了市里,”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也跟市里汇报了你的情况,本来这种私下的做法不合规也不被允许,但是介于江腾为人太过阴险狡诈,这么多年也抓不到他涉黑涉毒的实质性证据,组织上也希望你这边能成为强有力的突破口,已经正式把你纳入专班的一员,我是你的联络员。当然,你也有权利拒绝。”

      曾璃默了默,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如果江腾被抓,江时川会怎么样?”

      楚茂欢拉开扶手盖,从置物盒里的烟盒里又抽了一根出来,叼着,拿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隔着白色的烟去看曾璃,历经世事的眸子微微地眯了眯。“心疼那小子了?”

      曾璃不语。

      楚茂欢低咳了一声,“我原本就不同意你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你现在停止还来得及,我会跟组织汇报清楚,再把你的学籍转走。。。”

      “不用了,”曾璃缓缓摇头,语调沉冷。

      楚茂欢长叹了口气,默默抽烟。

      “江时川会怎么样?”曾璃又问。

      “如果他是干净的,不会怎么样,但是,”烟雾缭绕中,楚茂欢的眼神锐利而深沉,“如果他知道了你接近他的真实动机,心理上的伤害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

      曾璃勉强扯了扯嘴角,低低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楚茂欢又补上一句,“但是如果下定决心要去做,就不要心软。”

      这次,曾璃没有再回答,打开车门下了车。

      刚走两步,一双白色的球鞋停在了她面前,一个高瘦的身影挡住了她。

      “伸出手,”他笑容爽朗地看着她。

      “啊?”曾璃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说,伸出你的手,”说着,白盛宇拉起她的一只手,让她摊开手掌,掌心朝上。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纸折的千纸鹤,放在她的掌心。“高兴点,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它说,”他挤挤眼指指她掌心的千纸鹤。

      然后不等她再说什么,他已经朝她摆摆手,打开车门上了车。

      曾璃看向自己的掌心,红色的毛线手套上,停了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她笑了笑,直到很久以后,这个男生的笑容和那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依然成为她记忆中珍贵的吉光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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