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68、线索

　　既然楚况和冯青青都来了，总不好四人都借住在甘棠家中，洛凝再三挽留，因为她心中想的和萧疏是同样的事情，她深知萧疏身份尊贵，叶长生来历不凡，而楚况亦是江湖名侠，甘棠与这些人交往，有百利而无一弊。

　　最后叶萧楚冯四人还是在甘棠洛凝所居之地隔壁人家找到了一处愿意外租房屋的人家，四人收拾了一通，互诉别来之情。

　　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萧疏挑着要紧的说了，然则前日随着洛凝夜探地牢的事情，萧疏犹豫了一下，连楚况都没有告诉。叶长生听他叙述，觉得若是青青不在这里，萧疏多半会说。

　　而楚况当日果然往宸都方向去追了，一路上却没有找到半点萧疏行踪的讯息，回到宸都之后，无可奈何之下，正要上报陛下时，万幸被萧齐拦住了。他见到离欢楼加急传回的信中说萧疏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而楚况稍事休息之后，准备第二天就前往平阳郡府，结果碰上了来找萧齐帮忙的冯夫人，为的却是有人见到冯青青被人掳走的事情，冯辉与秦伊雪已经循着线索一起去找了。

　　楚况当时就惊出了一头汗，唯恐冯青青有危险。他当下跟着一起调查，出得城郊，向南追踪了数十里之遥，最后于夜色之中，发现了当时也是一头雾水的冯青青。

　　说到这里，冯青青叹了口气，道：“这其实也只是一桩误会，那天我同我娘……我出来一个人散心，正在酒楼上一个人喝闷酒……嗯，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冯青青这句话是对着欲言又止的楚况说的，随后她继续解释道：“结果碰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笑嘻嘻地和我搭话，她长得很好看，只是言语举止，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轻浮油滑的感觉，仿佛是在努力和我套近乎，我那时候脾气不好，不想理她，想是我的举止惹她不快，她就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和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其实说话只是寻个由头，我看到她动作很快的往我的酒壶里扔进去了什么。我看她的身手，晓得这女人是有武功的，我心中生疑，猜测这是江湖中走黑路的拍花子之流，因此只是不动神色，装作漫不经心的摔翻了酒壶，起身走了。”

　　萧疏皱起了眉头，道：“她长什么样子？后来呢？”

　　冯青青答道：“杏眼桃腮，菱唇贝齿，但是看起来却很刻薄，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留着很长的指甲，涂得很红，所以一开始我以为她不会武功。后来才发现她下药的时候用的就是指甲，还好我眼尖，瞧见了一点药粉。我猜测她武功不高，又有些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先出了酒楼，等在外面，等她出来以后，我就偷偷跟着她了。”

　　楚况道：“青儿，我每次听到这里都觉得你实在太胆大了，要知道虽然江湖中使毒的一般武功确实不高，但是普通人却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因为他们制敌，往往有一招取胜的办法。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找人也好，报官也好，可千万不要自己去逞能了。”

　　萧疏和叶长生都在一边点头，冯青青没有和他争持，只是乖巧说：“嗯，嗯，我记着了。”

　　冯青青又继续道：“我是自负轻功尚可，就偷偷跟着她，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你们猜我跟到了哪里？”
　　萧疏很配合地问：“哪里？”
　　“你知道荟芳园吗？”冯青青一边喝了口茶水，一边天真无邪地问。
　　萧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冯青青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说出来了，她说：“是京城的一个很有名的妓、坊。”
　　说到这里，冯青青明显动了气，道：“所以我当时很愤怒，心想她给我下药为的是什么？我自然越想越气，一定要抓到她，送她去见官才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真是岂有此理了。”

　　萧疏却摇头道：“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猜她应该不是荟芳园的人。”
　　冯青青疑惑道：“我也是后来才觉得她不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萧疏答道：“荟芳园是豢养官、妓的地方，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身契登入在册，来历去处，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

　　冯青青点点头，又疑惑道：“你不是不知道么？”
　　萧疏笑笑，答道：“我有朋友去过。”
　　冯青青一脸震惊：“嗯？”

　　叶长生自从他们开启这个话题，手里就端着一杯茶，到现在都没有放下去过。

　　萧疏忙解释道：“我是有朋友因为公务曾经去了解过情况，我那个朋友负责京城的城防，所以全城各处都比较了解，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你放心。”
　　冯青青这才点了点头，道：“哦。”

　　冯青青继续道：“在我犹豫是进去瞧瞧还是再等等看的时候，那女子和一个长相很英俊的男人一道出来了，那男子文质彬彬的，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森感觉，我心里觉得他们不是好人，总像是要去做什么坏事的样子，然后我就继续跟着他们了。”

　　楚况再次欲言又止，冯青青认真道：“下次一定不了。”
　　萧疏在一旁笑了，冯青青苦笑：“你又笑什么嘛。”
　　萧疏：“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俩有点像。”

　　冯青青忙着继续说：“主要是我看那个人书生打扮，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谁能料到这两个都是高手呢？”
　　“你和他们动手了？”长生有点好奇。

　　冯青青：“我没有和他们动手，我是看到他们出手了。我跟着他们出了城，结果一直跟到了城南二十多里地外的小树林，我不敢靠得太近，后来他们却忽然停下了，我就纵身上树，默默等着。距离隔得有些远，我只是依稀听到那女子提到了我，好像是说如果不是有约，一定要好好整治我一番。”
　　其他三人均听得皱眉。

　　冯青青道：“我当然更生气了，但是这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他们似乎武功不俗，所以没有贸然行事，等了一会，就见到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忽然出现，因为隔得有点远，我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他们交谈了一会，彼此的声音倒是大了起来，可惜我没有听明白，只是我听他们提起了一个人，是你们都知道的。”

　　楚况显然已经听说过这件事情了，向萧疏和叶长生点了点头。
　　叶长生从楚况的凝重表情中，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萧疏则是问：“是白萍还是魏兴？”
　　冯青青拍手赞道：“是白萍，你反应真是太快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叶长生心中一转也明白了，冯青青说他们都认识的人，那么除了那日来造访红梅山庄的不速之客外，其他人也不会使楚况有这样的反应了。

　　萧疏问：“他们说了白萍什么？”
　　冯青青：“那女子说‘白萍那个贱人’，后面的听不清了，然后那女子就和后来出来的那个男子动上了手，怎么形容呢，反正一看就是我打不过的那种，所以我本来想凑近了听听，之后就不敢有什么行动了。”

　　叶长生奇道：“难道是和白萍有仇？”

　　“不会的，”冯青青道：“我感觉他们是一路的，而且以这几个人的身手相貌来看，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再加上又扯上了白萍，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我当时忽然有些担心他们是来找我们家麻烦的，因此心里还有点着急。再后来那书生样子的男子也动起了手，他一动手，这几个人就不打了，他们似乎商议定了什么事情，随后分开各走各路，书生样子的和那个女子一起往南边走，后来的那个男子走得是进城的方向，他从我这里经过的时候，我连呼吸都不敢，最后他就走过去了。”

　　冯青青续道：“那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觉得我还是早点回去和爹娘商量商量才好，可是刚才那人走得又是回城的路，我只好等了一会，估计着此人已经走远，才跳下树来往回走。”

　　“谁知道我走了也就几十步的距离，就看到刚才那个人抱着剑靠着树，”冯青青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说：“我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的长相也是难得一见的相当俊朗，然后我心里就稍微有点不那么害怕了。”

　　冯青青说着喝了口水，萧疏和叶长生都忍不住有点想笑。
　　冯青青“啧”了一声，道：“不是，你们想想，一样是坏人，长得好看的坏人不比凶神恶煞的强一点吗？”
　　叶长生问：“后来呢？”

　　冯青青道：“这狗贼……别笑了，就算长得好看也不影响他是个坏人的事实啊，这狗贼言语之间十分轻佻，我又没有带刀，只好和他胡搅蛮缠，结果竟然发现，他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再想想这伙人认识白萍，我忽然觉得，那天那个女人主动找我闲聊，可能也是有备而来。实话说，这实在是我一生之中所经历的最危险的处境，我努力思索该如何逃脱，但是此人已经向我走来，我自忖轻功不错，却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萧疏皱起了眉：“后来呢？”
　　冯青青粲然一笑，道：“后来楚大哥来了嘛，简直像是神兵天降一样，那个人立刻跑了，我才发现原来他的轻功也不错，我真是太高兴了。”

　　萧疏说：“青青，真的太危险了，你以后千万当心，别再这样以身犯险了。”
　　冯青青点头道：“我知道，是我轻敌冒进了，我后来想起来也后怕的很，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至少我应该刀不离手才行。”
　　楚况：“不是说刀……”
　　冯青青：“然后跟着楚大哥呀。”
　　楚况：“……”

　　叶长生笑了，问：“你爹娘知道你出来吗？离家出走会让他们担心的。”
　　冯青青叹了口气：“我原本没有想着和楚大哥一起来找你们的，他带我回城的路上，向我大致说明了你们的情况，听了我的叙述之后也有些担心，我回去把这些实情告诉了我爹娘。然后楚大哥就要动身去找你们，我给家里留了封信，追着去找楚大哥了，我追到他，他就要送我回去，我回去了以后再偷偷溜出来赶了四天的路，我这次追上他他就没有赶我走了，因为再送我回去要耽搁太久了。”

　　楚况没有想到冯青青这样坦诚，一时间有点窘的说不出话来，他感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几次三番想让青青停住，但是青青的口齿太利索了，他竟然拦不住。

　　冯青青最后说：“放心，我写了封信给我爹娘，他们知道我和楚大哥在一起，总不至于太担心。”
　　萧疏打了个圆场，说：“许久不见，我和长生也很想你，既然来了，就干脆好好散散心吧。”

　　冯青青点点头，道：“是啊，我在京城待着太难受了，其实我一定要离开家的原因也不是不能说，我想拜秦伊雪为师，我娘不愿意，我娘想让我变成一个温柔婉约的淑女，非要给我安排一个丈夫，我不愿意，我俩成日吵来吵去，我想人生在世难得为自己活一回，所以我决定出来瞧瞧，是不是有点离经叛道？”

　　叶长生和萧疏对视一眼，心想冯青青大概是被憋坏了。

　　叶长生感同身受，安慰道：“没关系，我也是离家出走，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都很欢迎你。”
　　萧疏则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没关系，跟着楚大哥和长生会很安全的，你看我都不会武功，也一样来江湖闯荡了，出来转转也好认识几个朋友，你还记得洛凝吧，也许你俩可以做好朋友的。”
　　楚况：“……”
　　冯青青露出笑容，轻快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