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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骗子 ...

  •   A市,X酒吧。

      宽阔的舞池中,应声摇摆的人不少,四周高处的卡座里喝酒的人却不多。

      这是当地最著名的贵族酒吧,只有一小部分客人是阔少千金,其他大都是带来的“朋友”。

      当然,A01这间卡座自然是没人敢叫少爷和公主的,三四个人坐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就够挤了,再多来个人恐怕得让某位当场翻脸。

      “不是,郁总,我前两天给你挑的那谁,已经跑我公司楼下哭了三天三夜了。”其中一个穿着撞色花衬衫的人,捏着鼻子夸张地翘起兰花指。

      “说他哥哥都能和您交往十六天,怎么他连您的面都见不到,人家不甘心呢,嘤嘤嘤~”

      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的男人手里的酒杯一晃,冰块撞在杯壁上的声音清脆,却全数淹没在了吵闹的电音中。

      “我说了,最近不要往我身边塞人。”他面色不变地抿了一口矮杯中的烈酒,“我暂时还没换人的打算。”

      同桌的几人面色各异,有惊讶的,有不解的,还有皱眉表示不赞同的。

      “你不会真陷进去了吧?这都快一个月了。”

      这话像一盏忽然打开的灯,让左郁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想起那份无期限合同,好像才刚认识那人不久,竟然就过去一月有余。

      一个月前。

      因为竞争公司挖墙角挖到他们身上,左郁不得不亲自去请这位前几年突然出名,却格外神秘的艺术家,为他们公司的纪念日作画。

      这次纪念日是他父亲为了怀念他的母亲特地准备的,用父亲的话来说,他要找到世界上最顶级的画家,才能倾注他的思念。

      左郁对于父亲的话嗤之以鼻,但并没有否定这个想法。他的母亲,的确值得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画家,才配为之画像。

      那位艺术家在狠狠敲了他一笔之后,甚至还敲了一栋别墅专门拿来作画,才答应了左郁的请求。

      之后拿走了所有有关于他母亲的影像备份,就再没有出现过。要不是有助理给他报备进程,他都怀疑那混蛋卷了他的钱跑路了。

      直到左郁收到了第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油画。

      画里的母亲栩栩如生,看着他微微笑着,就好像……是最近才拍的照片一样。

      “好漂亮的画啊。”身边路过的青年忽的感叹道,“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画功就好了。”

      那人有一头栗色柔软的短发,看上去像个刚进大学不久学生,一双眼睛艳羡地注视着他手中那一小方画片,细细描摹着舍不得挪开视线。

      这乖顺柔和的样子,莫名让左郁想起另一个人,占据着他心中最后一片柔软的那个人。

      再加上看到母亲的画像,左郁难得心情不错,把画片微微向着青年倾斜:“这画得怎么样?”

      “太漂亮了。”青年不住地感叹道,“简直像是照片一样,你知道画和照片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那人微微偏过头,目光却一点没从画片上移开,看上去竟然有些可爱。

      果然还是和他不像的。

      左郁心里想。

      “什么?”

      可他却忍不住接下去。

      “照片能够保存拍摄那一刻,人的一切感情,画却很难能够表现出来。”

      “但是,我却能从这张照片里,感受到画者倾注的感情。”

      青年伸出手,却停留在画片上方,仿佛用指尖细细临摹着,又因为太过爱惜不敢触碰。

      那双手白净而修长,漂亮得简直能去做手模了,可惜握笔的姿势不对,指节上有不薄的茧,看上去有些变形,却有一种异常凌厉的美感,好似一件艺术品。

      漂亮而干净得,给人一种冰凉的、细磨砂的质感。

      “虽然能看出你很喜欢,但这是我已逝的母亲的画像,所以不能给你。”

      青年总算被这一句话惊醒,有些慌忙地收回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地和他道了歉。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这个动作,和某人做错事后被抓包时一模一样,左郁莫名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我和这位画家还算熟,可以向他再要一幅别的送你。”

      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真的吗先生?你人真好。”

      看着青年不经世事的模样,左郁都不住勾起嘴角:“嗯。”

      “那我加您微信,或者……我把电话留给您也行。”青年拿出手机,飞快打出一串数字,左郁拍照记下,用手机号加了青年的微信。

      这家伙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小野猫的照片,构图相当和谐,而年龄一栏……

      “二十七?”

      “呃……”青年顿了顿,“看起来不像吗?”

      左郁终于打量了一下这个比他还大一岁“学生”,未经打理的头发蓬松而有些凌乱,或许是太久没修剪了,甚至有些挡眼睛。二十大几的年纪却穿着廉价耐穿的运动装,身上有淡淡的颜料味,衣服和皮肤却收拾得很干净。

      像一个讲究又落魄的穷画家。

      或许是和眼前的人相差太大,青年被打量得更不好意思了,囫囵客套了两句落荒而逃。

      倒真看不出来有二十七,说是十七恐怕更令人信服。

      左郁没有在意,他很满意那个艺术家给他的样品,他补齐了全款又追加了额外的辛苦费,却在想要多要一幅赠品的时候碰了壁。

      这个财迷又敲了他一大笔,最后才丢给了他一幅看上去就是练笔的东西,直接将他轰出了别墅。

      艺术家向来有自己的脾气,左郁并不计较。

      只是他竟然因为一时心软,搭进去上百万,还真是……有些离谱。

      青年通过了他的微信,却乖巧地没有和他发消息,或许是怕打扰到他,惹他烦了。左郁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只脏兮兮的小猫,莫名觉得,竟然和那个青年有些像。

      他没问那人名字,只留了地址,说画到了,让青年去取。

      然而本该兴奋秒回的青年整整两天都没有回他的消息。

      小骗子。

      左郁把那副画给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删除了青年的微信。

      再次看到这个青年的时候,是在一场聚会后半场。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曾经透亮的光芒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杂乱的头发被剪成了最流行的发型,穿着他并买不起的衣服,跪到了他面前。

      左郁注意到了那白色的袖口下,淡淡的一圈淤青。

      他莫名有些烦躁。

      那幅画不该丢的,也不知道抠门的金秘书有没有给捡回来。

      他在众人果不其然的目光中挑走了青年,把人领回了房间,随后松开了领带。

      今天晚上喝得有些多,但借那群人二十个胆子,也没人敢给他下药。

      左郁喝了半杯水,刚坐下,就看看青年颤颤巍巍地在解自己的扣子,却半天扒不下来一颗,连指尖都给抠红了。

      “先、先生,我……”

      季未辞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名字,还是今天那群人告诉他的。

      “未曾离去”的释义,的确和这个青年如出一辙的温柔。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左郁捏了捏眼角,靠到了沙发上。他有些头疼。

      “手机,坏了……”青年的声音很小,看他一幅疲惫的样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左郁伸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我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今天领你进来,之后就不会有人为难你。”

      他闭着眼睛,没去看季未辞的表情。

      “下周去我公司把画取走,那是世界级顶尖艺术家画的,拍卖出去够你赚几百万了。”

      站在一旁的青年没有应声,片刻后,缓缓跪了下来,他不敢在他没有答应的情况下触碰他,只能用手扶在他的腿侧,慢慢把身子倾过来。

      左郁的西装外套是解开的,温热的气息隔着衬衣洒在腹间,有一种隔靴搔痒的灼热感。青年轻轻衔起那薄薄的布料,立刻被左郁捏住了脸。

      “谁教你的这些。”

      男人的声音头一次这么可怕,低沉得好像一只被惹怒的猛兽。可下一秒,却看见了那双泛满水光的眸子,颤抖地看着他,泪珠因为他的动作簌地掉下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呼吸都有些痛。

      左郁烦躁地松开了手,青年却再次攀了上来,祈求道:

      “求您收下我吧,先生……”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季未辞趴在他腿上,努力忍住哭声,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求求您……”

      “我知道我和您的心上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我可以学……我可以学的,先生……”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您什么时候厌倦了,我也一定不会缠着您,就算是立下合同也行。”

      “先生,求你了……”

      季未辞语无伦次地恳求着。分明上一次,这人即便穷得叮当响,也活得明亮开朗,怎么短短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缺钱。”

      哭泣的青年一颤,这话好像戳中了他心中最痛的地方,让他忍不住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她要死了。”

      那些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让左郁眼底的烦躁一点点沉了下去。

      季未辞的母亲得了一种罕见的病,这种病会让生命飞速流逝,目前的医学只能延缓死亡时间。

      可这个病的治疗就是个无底的黑洞,别说一个穷画家,就是当年的左家,也是抛出了股份,去挽留女人的最后一点生命。

      “做手术,需要很多钱……”

      这绝不是一幅画就能打发的。

      左郁不是慈善家,他没有理由去治一个陌生女人的病。

      “站起来,背过去。”

      季未辞对于他的话不敢不从,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左郁叹了口气。

      别说相貌,连背影都没有丝毫的相像。

      他叹了口气。

      “不要给我添麻烦。”

      。

      A城东郊。

      男人从手脚架上一步步走下来,举手投足间竟然透着一丝悠闲,像一只餍足的猫,连这脏兮兮的楼梯都因他充满了艺术感。

      他丢下画笔,边走边脱去身上的衣服,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泛着有些病态的白,薄薄一层肌肉却有些浅淡的、流畅的线条。

      不仅是他身后那幅几十米高的画,就连这个人本身,都像是件艺术品。

      男人洗完澡出来,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打理到每一根发丝都尽善尽美,将镜子上的照片上取下,丢进了废纸篓。

      同样的衣服,在这副几乎完美的、纤细的身躯上,显出了格外的高雅,那出尘的气质,远不是照片里那笑容灿烂的人能比的。

      他离开别墅,驱车赶往市中心,随后开进全市最贵的公寓楼下,乘电梯来到十六楼。

      青年并没有脱去束缚行动的风衣,直接走进厨房,动手做起饭菜。他干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等东西出锅,天色都暗了下来。

      门锁响动。

      季未辞从厨房里匆匆跑出,伸手给来人脱外套的时候,对那张怔愣的脸微微偏了偏头。

      “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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