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婚之日约法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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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叶知书，这个人明明和她一样大，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却总是一幅谦逊自持的模样。别人夸一句，他总要谦让三分。太虚伪。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太啰嗦。
伴读的意义固然有规劝，可什么都要管，天天在耳边念叨，烦死啦！
“那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它？”
叶知书看向被君寰宇抱在怀里慢慢安抚的孕犬。
“我想把它带到我的宫里，它在这里，会死。”
叶知书轻轻摇了摇头:“王上和王后勤政不怠，从不允许子女们玩物丧志。太子和您一样大时，也是和您一样善心大发，救了一只鸟雀养在宫里，王后闻之，派人将太子宫里所有的伺候的人全部杖责二十。”
“而且，犬易伤人，哪怕公主是个女儿身，无须如太子一样勤学苦读，不可分心玩乐。王后也不会同意您将它养在身边。”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君寰宇抿抿唇，流露出一丝无奈，忽然她“咦”了一声，“叶知书，你可是我的伴读，伴读的职责，可不只有规劝监督，还得为我出谋划策，解决难题。你说说吧，有什么好的建议？”
“公主，把它送给知书吧。”叶知书嘴角抽了抽，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手已经伸到了面前。
他轻声说:“叶家也养了几只犬，它们吃得饱，也有遮风挡雨的地方，等这只犬生了，我会给它的孩子们找到好的人家送养。以后你若是有机会，也能出宫看看它们。”
“真的？”君寰宇惊讶，虽然她也想过将犬交由叶知书带出宫安置。可若他不喜欢犬，那就没必要勉强了。
叶知书点了点头，往常君寰宇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很虚伪，如今却看怎么都是如春风和煦。
“叶知书，等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温润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么清秀雅致的一张脸，自然要从小养成谦逊温和的气质，才能相得益彰，成为古文里翩翩公子的标准形象啊。
甭管她这句夸赞有多少真心实意，总归一个习惯了谦逊待人的人，怎么着也该红了脸，表达羞涩。
但叶知书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在深思熟虑着什么。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让她不由得想起山间的潺潺流水，夜里的点点星空。忽然，一抹幽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唇角微微扬起，端的依旧是那幅从容谦逊的样子。
假象！都是假象！
这是他们相处几年后，君寰宇发自内心的控诉！
彼时他们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宫内宫外，人人提及叶家的那位少爷，都是“光风霁月”、“君子无双”等等一大堆美好的词汇。
对此君寰宇已经麻木了。说一千道一万遍，那些人也只会相信他们所看到的表面。
那个人，是她见过的最会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的人。
人前宽于待人的是他，人后却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人前克己复礼，内敛守德，人后散漫闷骚斯文败类。
还有他为人所称赞的所谓由内而外的闻过则喜，温良恭俭。呵，也只有她一双慧眼，才能看出来这样的皮囊下，分明就是个目中无人，孤傲清高的一个人。
她总是说他虚伪，他则笑笑:“公主天真烂漫，相由心生。霁月风光，不萦于怀，做人当如是。知书，受益之。”
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天，母后忽然来到她的寝宫，与她说了许多话，忽然问她，可愿由王上赐婚，嫁给叶知书。或者，她是否有其他心仪之人？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本能想要拒绝，可不知为何，话都冲到嘴边了，无形中又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了，半晌说不出来。
淳于王后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温华，你是幸运的，比你的姑姑，还有太姑姑她们都幸运。”
以近百年历史观之，黎国和其他国家，没有几个公主是不作为牺牲品而穿上嫁衣的。
乱世之中，各国你战我休，今日是敌国，明日就可能是朋友。
和亲，出质，都是再常见不过的外交手段。
君寰宇的祖母，便是淮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但即便她还活着，也不可能改变淮国联合其他两国，攻打黎国，以及黎国以血腥手段，在灭亡淮国后，将淮国宗室上下斩草除根的结局。
黎王只有两个女儿，如果依旧是像三十年前，各国实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为了维持表面的平衡，她和阳溪的结局必然是要和亲的。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睢国先后来使数十次，以一次比一次丰盛的礼物求娶黎王的公主，甚至还说可以让睢国的太子入赘至黎国，不需要公主长途跋涉背井离乡，还真是史无前例。
“天下即将一统，从此以后，我黎国的公主，再也不需要和亲远嫁了。”
淳于王后身为人母，心里自然也是极为欣慰的。
叶知书是她早早就为女儿选好的良婿。她不惜打破常规，给女儿安排一个异性伴读，就是为了培养两人从小的感情。
两人虽然吵吵闹闹着长大，但感情确实不错。
叶家能尚公主，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这事她也与叶琛提过，叶琛当即就跪下来叩谢隆恩。
彼时，君寰宇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颗怎样的心情回应母后。她只记得，自己整张脸，整个人都是赤热的。
在等待婚嫁的那段日子里，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何为羞赧自持。
黎王嫁女，十里红妆，满城欢庆。
新婚之夜，看着昔日的同窗好友将成为自己一生的夫君，她百感交集。
她与他约法三章。
“我从前是公主，以后也是公主。叶知书，我虽然嫁给了你，但是你可别希望我能如其他妇人一样以夫为尊。你要像以前一样敬着我。并且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可以纳妾甚至置外室。”她趾高气扬。
“其二，你虽然娶了我，成了父王母后的乘龙快婿，哪怕你是个文墨不通的人，他们也会给你铺一条康庄大道。但是我的男人可不能平庸无能。你一定要刻苦努力，尽职尽忠，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才能，成为国之肱骨。”
“其三…”她顿了顿，脸上蒙上了一层晕红，“我，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很重视传宗接代。但是我认识的神医说了，女子最好在二十二左右的时候再怀孕生子。在我二十二岁以前，你莫要想着我会生子。”
听完她的要求，叶知书一言未发，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叶知书忽然轻轻一笑。
“公主这些时日都不肯见我，可是在考虑着这些要求？”
自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叶知书去过宫里找她，却被挡在门外了。写过信，也没有回音。
君寰宇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些话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君寰宇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叶知书你什么意思，如果我早些跟你说，你便抗旨也不会娶我了是不是？你想干什么？纳妾？生孩子？还是想让我卑躬屈膝地伺候你？”
“我何时这么说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人安抚下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我会尊你，敬你一辈子。”
“还有，我已经拒绝了王上安排给我的九卿之职。”
叶知书现在是在度之曹任外郎，从五品，对他这个出身来说，这个官职并不算高，还很辛苦。但这是他一年前开始进入朝廷后主动要的。
“事必躬亲，方能格物致知。”
这是他的原话，他是想从基础做起，积累经验，而非纸上谈兵地指点江山。
“将来，我或许还会和伯父一起上战场。你放心，不管是在战场还是朝堂，我会亲手挣来一份荣耀。”
大丈夫立足天地之间，本就应当以匡扶社稷，忧国忧民为己任。他叶知书，自然也是一心想着成就一番事业的。
君寰宇闻言却不见放松，因为她发现叶知书解释完这两件事后就停下了。
她心中一凛，叶知书再如何温和大气，有志向有胸襟，可到底也是个男人。君不见在绝大多数的男人眼里，传宗接代甚至重于一切。
她不免有些不安，其实换位思考，若她是个男儿身，对五年之内妻子都不愿生子的要求怕是也会不乐意。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事实上，她在这件事上连退一小步都不愿意。
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人与人之间同样如此，要么尽量避开矛盾，要么就坚决不退让。
叶知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尔后便见他找到一把匕首，作势就要割手腕。
“你这是要做什么？”君寰宇吓了一跳，连忙阻止。
叶知书示意她看向床上那方纯白的手帕，“公主您……嬷嬷是没有说过吗。”
君寰宇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脸微红。
“那也用不着用你的血伪装，去骗嬷嬷呀。”
“可万一王后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你我胡闹。”叶知书皱了皱眉，他觉得要是两人迟迟不“圆房”，王后一定会经常念叨，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省心了。
“其实，我的意思只是说不生孩子，又没说，让你做柳下惠啊。”她轻声说。
叶知书一愣，不解地看向君寰宇。
她的脸更红了。
叶知书被她抓起胳膊，不由分说往手指上套了一个玉扳指。
闻之，还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和若有似无的草药味。
“你好好带着它，这是我好容易求来的宝物，比避子汤还有用。”
叶知书看到了她手指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扳指，他随之而来有些担忧，“这里面的药？”
“你放心，它又不是麝香什么的，对人体并无危害。”若是有危害，她自己就不会戴，而且麻道姑也不会研制出来。
“如此，”叶知书盯着扳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衬得人面桃花，如玉积石，如翠列松，竟将她一下子看呆了。而那张郎艳独绝的脸慢慢靠近，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
“知书是否可与公主行周公之礼，圆洞房花烛。求，公主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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