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权途》彼拾林夕

4、重用冯拘

　　“这位小女君为何一直盯着冯某，我们认识？”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那小姑娘是在看他，这才有此一问。

　　君寰宇不由分说扔给他一把剑:“某路过松阳县，听闻冯公子善武艺，容某与尔切磋一二。”

　　扔剑的力度恰到好处，冯拘惊叹:“小女君好内力。”

　　朝廷对人器械斗殴有严令禁止。但朝廷有朝廷的律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两方比武，是可以论生死的。

　　冯拘的武艺着实只能算平平。

　　这并非是他天资不够。

　　事实上冯拘的天资无论哪一方面都能算得上卓越。毕竟是能以微末之身，在大乱之世一统天下的天命之人。

　　冯家世代为农，冯拘的祖父是第一个去战场上拼军功的。索性他运气好，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后来又得了丰厚的封赏。不仅如此，在一次负责战后战场打扫时，冯从一个敌方军士身上摸到了一本武功册子。

　　他的顶头上司看了，笑道这是某个江湖门派的入门功法，这厮估计是离开师门来参军了。当冯拘的祖父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学这上面的武功时，上司哈哈一笑，十分大方地让人摘抄了一本送给冯拘的祖父。

　　这是冯家唯一的一本武功秘籍，可惜到底只是入门功法，哪怕冯拘已经将其学得透彻淋漓，也只能是个普通的剑客。

　　又哪里是学了两辈子天底下最精深奥妙剑术的君寰宇之对手？

　　冯拘心思敏感，好几次他都感觉到了君寰宇是有要杀他的念头。但每一次剑在喉前，她都收回了手。

　　冯拘不由得冷汗直冒，直到手里的剑被击飞出去，他深吸了口气:“小女君，你我素不相识，你非要取冯某性命不可吗？”

　　君寰宇眉宇微动，她没下过半分杀手，竟也被他看出了自己的杀意？

　　“冯公子言重，”她收回剑，“旁人或因年幼或因女子之身而轻怠，某无谓与其论长短。可观冯公子，你并不曾因年龄而轻视我。”

　　冯拘唇边略显得意的笑容还没勾起，又见君寰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却轻蔑以性别。”

　　这一瞬间，被点破了暗藏心思的冯拘脸色一僵。

　　若说为天下万民之君者，冯拘有什么颇为后世诟病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他骨子里对女性的轻怠。

　　后世言辞直接地分析，这就是缘于出身带来的局限性。

　　冯拘出身于乡野，这是集齐了一切愚昧腐朽的地方。时代最落后的思维，全部都反映在田间。

　　“妇人无爵何？阴卑无外事。夫女子者，当遵三从之道，四德之仪……”

　　“停停停！”君寰宇赶紧打断了他，后世说得对，封建思想果真害人不浅，更是要不得，要不得。

　　“冯公子，你口中的道和仪，莫不是指你与一个小你五岁的女子打架，百招之内必败的意思？”

　　冯拘脸红了，揶揄半晌说不出话来。

　　“拘……受教了，承蒙小女侠不嫌弃，可否容拘在城中酒楼请女侠一顿，以表歉意。”

　　终是他不该因对方是个女流之身而小觑，这天底下能人辈出，偶有一些天资能耐出现在女流身上也不奇怪。

　　只不过纵观古今，女子啊，有能力的还是太少太少，本来就是该相夫教子的，上天偶有新意，造就几个有能耐的女子，应该也是闲得无事吧。

　　当今天下，名流荟萃，可出名的女流，也不过尔尔。最有名的当属黎国的淳于王后，可她若不是嫁给了黎王，能够机会执掌政权，参政议政吗？再如蜀国的第一富商方夫人。是，她的确成就了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儿也无法做成的事，功名利禄尽收。但是她姓方，接手的方家是她父辈传承下来的。

　　这小女侠年纪小小，武功却已经是世所罕见，想必定是出自高门望族，或师承厉害的武林门派。若能结交一二，也是不错。

　　她没有拒绝冯拘的请客，对这个年少版的“顺太祖”，她还真有兴趣好好攀谈相交一番。

　　几天的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倒是出乎意料地和谐。君寰宇试着摒弃上一世的影响，以一个八岁的自己来和冯拘相处，竟还真的有了几分志气相投的情义。

　　当然她决定不杀冯拘，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对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为了防止已知的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杀死一个人，莫说这不是君子所为了。横竖她也不在乎什么君子小人了。

　　她之所求，是能够如父王那般结束多年各国相争的天下之乱，是能够成为如江朝的江太祖那般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

　　既有这样的志向，那么首先，她当让自己的格局打开。

　　若天命当真在冯拘，那么她即便今日真的杀了冯拘。来日殊不知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冯拘？

　　她会留着他，假以时日甚至重用于他，只要他们不为敌人。

　　冯拘固有大志，但又不是天生就想着要造反成为皇帝的人。乱世造反才叫造反，现在的天下，虽然还没有大一统，但黎国之势已经锐不可当，兼并其他诸国只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天下一统，太平安康，除了诸国余孽，谁会想着去造反啊。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冯拘就是这么想的，他不甘于一辈子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寒门子弟。他有才华，有抱负，差的是推举。可惜松阳县令再怎么赏识他，哪怕用尽所有人脉，能让他到奉京做个最底层的小吏已经不错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君寰宇就是他的贵人。

　　这两年，君寰宇在松阳县的酿酒厂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全亏了冯拘的帮忙运营。她负责提供技术，和厂房大体经营方向，其他的都是冯拘在负责，他拿分成，近一年酿酒厂生意大好，冯拘分了不少银钱。他祖父退伍的时候，拿着封赏将家里的茅草屋修建成了三间大瓦房，并两间小草房。过了这些年，原本铮亮的大瓦房已经破败，经常漏风漏雨不说，还有坍塌的风险，可家里实在舍不得拿出银钱修缮。

　　这下，冯拘拿着银钱，大手一挥，直接将原来的瓦房推了，拔地而起一座一进院的院落。除了原本的东西耳房和正房，还添了供客人居住的东西厢房。原本用杂物堆砌的灶房也设在了宅门右侧，干净又亮堂。就连牛棚，都从草棚变成了木头搭建的“豪华”牛棚。

　　君寰宇保持着每月与冯拘通信一次的频率，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

　　黎国遍寻真公主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快三个月的热潮。直到传来蜀、淮、北江三国结盟，准备联合起来抗黎的消息。

　　这三国蜀最富，淮最庶，北江最强。

　　在历史上，这三国不止一次结盟。因为这三国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王室都是江朝之后。北江是江哀帝之侄孙在江朝覆亡五十年后在昔日旧臣的扶持下建立。曾几度险被其他邦国所灭，也曾几度差点就灭了其他诸国，恢复江山社稷。但那些得与失，都已是过去式，皆在樯橹间灰飞烟灭。

　　淮国的王室和江朝一脉相承，是数百年前江朝分封出去的亲王一脉。因着历史悠久，根基极深，压住了当地的持节都督。

　　蜀国就很边缘了，蜀国王室林氏一族，也是个十分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多年前林家有一任家主尚了江朝的公主，与江朝有那么一点七转八绕的血缘关系吧。

　　当然能促成他们结盟的，所谓血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缘由，尽管这个缘由是直接放在台面上展示给世人看的。这三国能屡次结盟，是源自他们彼此间的地理位置和利益关联。

　　这三国此次联盟，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伐黎、灭黎而来。

　　他们本还想拉拢宁国，可宁国本就与淮国因数百年相邻结下的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不帮着黎国对付他们，已经是考虑到唇亡齿寒的结果了。列国之中，除了黎国，就数宁国和北江实力最强。但就这么说吧，其余诸国加在一起的实力，可能只有宁国和北江加在一起这么强。而黎国如今的实力，却堪比其他所有国家加在一起。

　　黎王奕撕破古州盟约，意图吞并诸国，统一天下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越、晋、乾三国先后而亡，其他国家就算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此关危急存亡之机。

　　有志之士四方游说，列国唯有联合起来，共伐黎国，才能免去亡国灭族之祸哉。

　　上一世，黎国灭了其他邦国，但是灭得很惨烈。尤其是在最后谁也没放在眼里的睢国。睢国地处北方，天寒地冻，离黎国不近不远，国力一直不强，存在感也一直不高。黎王奕派了大将赵平，率领三十万大军亡睢。

　　然而睢国国破在即，竟然勾结异族，放开西面的关卡，引胡人东下，待到赵平带兵进入睢国后，面对的不止是睢国的兵马，还有无数胡人的……

　　赵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引狼入室，开门揖盗，竖子，竖子啊！必将成为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