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卿心》肆清酒

9、冯莺

　　冯正远交代好了事情，就离开往前厅去见宋缙云，冯莺道：“表妹，我们也走吧。”

　　宋引章跟在后面，出了门等冯正远走远后，冯莺的笑脸一下垮下来，瞪着她道：“宋引章，好久不见啊！”

　　宋引章笑着有礼回道:“是有些年头不见了，表姐越发漂亮了，是引章这十几年来见过最漂亮的人。”

　　冯莺原本准备在去西厢房的路上就同宋引章先吵一架，找回场子，不料对方笑脸夸她漂亮，顿时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出不了。

　　她别扭道：“宋引章，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会不跟你计较！”

　　宋引章仍旧笑道：“哪里，引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夸表姐。”

　　冯莺面色有些红，上京的闺阁女子夸人多以夸奖才艺为主，很少有人这样直白的夸人好看，但是女儿家谁不喜欢被夸好看呢，别人不知道，冯莺是喜欢的。

　　她低着头走在最面，声如蚊嗫道：“走快点，我送你过去。”

　　宋引章笑笑，跟在后面加快步伐，走了半道，冯莺突然停下转过身，指着宋引章道：“我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啊这？”

　　宋引章确实不记得冯莺了，但是冯正远提起以及见到眼前人后，一些零碎的记忆有迹可循，她无辜道：“表姐是不记得引章了吗？引章因为小时候和表姐吵架，后来回去之后每每想起都后悔不亦。”

　　说罢故作伤心，道：“表姐果然大度，只是不记得引章让引章有些伤心。”

　　冯莺本来想质问宋引章的，见她如此说，顿时手足无措，她想说这些年来她也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后悔为什么当时没吵赢，但是又不能说我准备了毛毛虫捉弄你，磕巴道：“那什么，我没有，我记得你，记得的！”

　　宋引章面上做出很开心得状态，道：“是吗，知道表姐也这么挂念我，引章很开心。”

　　说完，她又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拱手礼道：“表姐，引章小时候不懂事，与表姐吵架，请表姐不要同引章计较。”

　　冯莺手忙脚乱将她扶起来道：“哎呀，都多久的事了，谁还记仇啊，我先带你去收拾收拾，然后一起去见我的朋友。”

　　宋引章笑笑道：“多谢表姐。”

　　翠竹先有下人待她去西厢房将东西整理好，宋引章到了，换了身衣服，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用簪子别上跟着冯莺往游亭去。

　　亭子里面是流觞曲水，冯莺今日约了几个朋友在此对对子作诗，几人看见冯莺领了人过来，都齐齐停下打量。

　　她刚刚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亭中两个女子隐隐有些敌意，就算是身着素服，宋引章也美艳动人。
　　其中一个女子道：“清韵，这是谁呀？”

　　说话的女子是刑部员侍郎之女，严芸，亦是对宋引章微微表现出敌意中的一人。

　　冯莺没瞧出来，她将宋引章拉到旁边，牵着手道：“这是我的表妹，这次来上京看我。”

　　接着她又对着宋引章道：“这五人都是我的好友，依次是刑部侍郎之女严芸，昌平伯府梁琼，刑部员外郎之女郭慧，礼部侍郎之女姜临。”

　　这其中，地位最高的时昌平伯府的梁琼，其父辈职务最高的时严芸与姜临。

　　宋引章一一见过礼后，冯莺将她引入坐，这时侯在一旁的丫鬟将一个盒子拿上来递给冯莺。

　　冯莺瞟了一眼宋引章，将盒子挥开道：“这会儿别给我，你且拿回去放好。”

　　丫鬟不明所以的看着冯莺，宋引章看出了那盒子的古怪，却没点破，她似若无觉，冯莺瞥了她一眼急转移话题道：“你们到哪儿了，来，继续。”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冯莺这古怪是为何，姜临最先反应过来，她道：“刚刚你走了大家就没对对子了，说了一下上京几位公子。”

　　上京几位公子为何要说，能说什么，自然是人品如何，以及是否婚配。

　　宋引章此来目的就是为此，她寻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听，冯莺一听来了劲，坐下道：“你们说到谁了？继续继续！”

　　严芸笑道：“知道你也感兴趣！”

　　郭慧道：“刚刚说到了郑也与陆煊，他们俩都回上京了。”

　　郑也是郑国公第二子，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但去年随军去西北平羌芜之乱，回来后说会进天策府，能进天策府，就算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也地位崇高，是上京闺阁女儿择婿首选之人。

　　严芸道：“他这样的人，挑妻子定是门当户对，倒也没什么好想的。”

　　说到这里，几个人兴致缺缺，虽说如今入仕主要通过科举选拔，朝中也不乏寒门子弟官居高位，门第之别较前朝已经削弱了很多，但是对于正真的勋贵之家，仍旧将门第看的很重。

　　严芸见气氛不对，她又道：“我见过前些日子见着陆煊了。”

　　有人问道：“陆煊？”

　　严芸点头，她小声道：“听说是陛下亲召回来的。”

　　涉及到天家之事，几人很默契的都噤音不再追问。

　　宋引章听过陆煊这个人的名字，前尚书令与皇帝胞妹之子，五岁后同皇子养在宫内，与二皇子交好，年十六自请出宫游历，直到她死的崇仁二十八年，陆煊都没有回上京，所以也从未见过其人。

　　这一世陆煊却在这时候回来了，是她上一世没注意这个素来低调的前尚书令之子陆煊还是说出了什么偏差？

　　宋引章心里默默思量，严芸又道：“他容貌俊朗，气质不凡，比之四皇子也丝毫不差，当时远远看着我都想若是他娶我，一辈子我也看不腻，可惜就是...”

　　说到这里，严芸顿住，其意不言而喻，陆煊其母虽为公主，但是其父却是罪臣，加上公主早逝，虽身份尊荣，却难有作为，上京女子嫁人不仅仅是看长相气度，还要看权势地位。

　　宋引章心中默念：“陆煊。”

　　自从宋引章进入亭子后，就一直安静听，一句言论都未发表，可能是她这相当于不存在的存，到宴会结束，除了冯莺偶尔照顾到她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其余人都未对她过于热络。

　　毕竟，上京中各个都是人精，虽没见过宋引章，但是永兴伯府的妹夫众人还是有所耳闻，地方州郡上的一个佐官，不足挂齿，虽其姐在宫中为妃，但是无子，亦不足为惧。

　　宋引章也安静到宴会结束，同冯莺一起将几人送走。

　　等全都离开以后，宋引章告辞回西厢房。

　　冯莺一把拉住她看她脸色道：“你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冯莺在亭中就察觉到宋引章面色不好，言语也少。

　　宋引章知道冯莺好意，她确实只是累了道：“表姐误会了，我只是长途跋涉，有些疲倦。”

　　冯莺拍自己头，道：“我都没考虑到这一点，你快去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宋引章道：“明日我要同父亲一起去探望三姐。”

　　冯莺又道：“那后日，后日你总没什么事了吧。”

　　宋引章笑着点头：“没有了。”

　　冯莺开心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宋引章目送冯莺离开，脸上笑意消散，倦意爬上眉头。

　　冯莺回到自己房间，丫鬟把装着毛毛虫的木盒拿给她道：“小姐，这个怎么办呀？”

　　冯莺看着木盒中的毛毛虫，这是几天之前就准备好，原本是想在当众送给宋引章，吓一吓她让她出丑，但是想着宋引章诚恳道歉的模样，她挥手道：“看看死没死？没死就放生，死了就找个地方埋了。”

　　丫鬟猜不准自家小姐的主意一日三变，不敢多言什么，乖乖的找个地方将辛辛苦苦捉来的毛毛虫倒掉。

　　宋引章回到西厢房，刚踏入院子，翠竹便迎上去，看着宋引章的模样，松下一口气道：“小姐，表小姐没有为难你吧？”

　　冯莺不但没有为难她，还出人意料的好哄，她道：“没有。”

　　翠竹将信将疑，但是看到她这般完好无损的回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模样，没再多问。

　　转而道：“小姐，老爷和平安他们住在西厢房安置男子的外院中，明日去看三小姐，你要先和老爷通个气。”

　　她知道翠竹所说的通气，是关于她的亲事，现在她们一摸不清宋朝言的态度，二是说亲之事，一次定然不会谈妥，再加之她在安阳时与宋缙云达成了协议，此去没什么好顾虑的。

　　宋引章道：“有什么好通气的，该说的都说好了。”

　　翠竹担心宋缙云擅自找三小姐说自家小姐的亲事，又不好直说，见自家小姐也不着急，更加担忧。

　　宋引章看出翠竹心里有事，心下也猜的七七八八，道：“翠竹，你这个样子像个小老太婆。”
　　说着用手将她按在椅子上道：“床收拾好了没？”

　　翠竹知道宋引章走去哪里睡觉是天大的事情，马上要站起来道：“小姐的床自然是收拾好了，可以休息了。”

　　宋引章按着她不动，道：“你的呢？”

　　“我的？”翠竹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指的是她的床，道：“奴婢的也收拾好了。”

　　宋引章松开手，疾步往房内走，边走边挥手道：“那你快去休息，我也要睡了，噢，对了，晚饭不用叫我！”

　　翠竹望着西斜还未落山的日头，又看看打定主意的宋引章，叹口气道：“好，我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