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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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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岐王府。
夜深人静,再次到叶浮光与沈惊澜的独处回合,她十分内疚地坐在床边,乖巧不已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给你找到更好的大夫,也不知道该怎么治你的病,你怪……”
话说到这里。
叶浮光忽然想起来古代和现代职场不同,给岐王这种等级打工的要是办事不力,可能会掉脑袋。
于是她紧急顿了顿,转了个大弯,“你不会怪我吧?”
……不对劲。
好像把白天跟叶渔歌对线的那股子阴阳怪气给带回来了。
她呸呸了两声,垂头丧气地扒拉在床边,对沈惊澜那张美艳无比的脸蛋出声道,“呜呜,我是废物,你骂我吧。”
“你不骂吗?你人真好qaq”
过了好一会儿。
叶浮光才从被叶渔歌拒绝的打击里恢复过来,如今她已将这位大宗版睡美人岐王当作精致文物,对她说话的时候很像是单方面在和那些沉睡千年的古董对话,感觉非常奇妙,而且因为岐王没有反应,所以不管说什么都不会社死。
“我们来聊点别的吧?”
“你要是一直这样睡下去,长睡不醒,我怎么办啊?大宗有没有那种王爷薨了、要侧妃陪葬的习俗啊?我不想死呜呜呜。”
“救救我救救我——”
……
将她所有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沈惊澜:“……”
她失笑。
起初听见这小孩内疚的那些话,她本想说,救不成也便罢,只要小姑娘没在外头受什么欺负就成,毕竟沈惊澜还不至于指望这么个心性稚嫩的小孩为她的生死拼命。
直到在小孩儿戏瘾发作时,听见后面的内容:
王爷薨逝,侧妃陪葬?
大宗朝于乱世中崛起,经过人丁稀少的诸多战乱,无论贵族、百姓都比前朝要少许多,自是不可能有这般规矩。
但是——
侧妃?
这个在呜呜假哭的小姑娘,是她的侧妃?
沈惊澜过于讶异,没想到这道天天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原是来自于她的侧妃。
岐王府有了侧妃,她怎不知?
好一会儿,她才回想起来,之前沈景明的声音出现时,确实自言自语地问过她,要给她找个乖巧体贴的王妃,还要让乾元入赘,莫非就是叶浮光?
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永安有名的叶姓,沈惊澜都没找到半个人影能跟叶浮光对上,若有乾元诞生,必是家中掌上明珠,一言一行以继承人的品行约束,遑论底下如何风流,起码行事作风都是端正的。
叶浮光是哪个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小姑娘?
跳脱得跟只兔子似的。
哪有这么可爱的乾元?
沈惊澜本想猜测一下她的真实性别,可思绪才浮现,又被属于她二哥沈景明的那些情状压了下去——
他一贯有傲骨,又成了九五至尊,哪怕是对她这颗不知能否醒来的眼中钉,倒也不至于拿这种小事诓骗她。
于是沈惊澜静静地在这夜里,消化她突然有了个侧妃的事实。
甚至开始设想,她这个未曾谋面过的小侧妃,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又会是什么味道的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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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浮光还在单方面念叨。
她犯了点专业病,从死亡问题忽然发散到棺材上面,然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询问,“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开口,就一般像亲王这种规格的,在大宗应当配什么级别的棺椁啊?金丝楠木?金棺?石棺?”
虽然得不到回答,她却问得兴致勃勃。
“大宗的皇陵选址了吗?我有没有机会远远看一眼啊?”
“别误会,我没有在期待谁下葬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好奇。”
她嘀嘀咕咕地,最后连外衣都没脱,和衣就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却不知道自己后半程的这番话,已经被有心者听入耳中。
并且在宫门才开锁的第二天,就迅速被递进了宫里。
龙涎香从辉煌的金銮殿一路漂浮进皇帝的内宫中。
龙章凤姿的青年伸直了双手,等规矩的宫人垂着眼睛,跪在地上给他系上朝时的腰带。
珠帘之下,一双狭长星眸随意瞥了眼呈上来的熟悉帖子,还未打开,他就已认出这帖子来自岐王府,当即扬了下眉头,随手将自己刚拿起的玉质手工凿放到旁边,“朕替岐王娶的这个小侧妃,倒是比朕的后宫还闹腾。”
这才进王府几天?
就让他的禁卫指挥使跟那些言官似的,往宫里递了三五本折子。
他倒是要看看——
比上次新婚夜大折腾,第二日还将床都弄塌的离谱故事,这个叶氏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才打开看了一眼,沈景明就将折子重重合上!
一眼扫过的“棺椁”、“皇陵”这些禁忌之语,若是沈景明有心追究,今日午时就能让叶浮光人头落地。
在他合上折子的那一刹,周围的宫人纷纷停了手头的动作,无声朝他的方向跪了下去,而沈景明不以为意,过了好久,才道,“禁军指挥使在殿外?让他给朕滚进来。”
……
片刻后。
内室里龙凤呈祥的地毯上,又过了一道跪立的背影。
沈景明将那本折子随手丢到他跟前,“当初永安各家的乾元画像,是你替朕送到钦天监的,这叶氏的德行,你可知晓?”
“……”
指挥使头皮发麻。
他当然知道叶浮光是个什么德行,大宗的禁卫队直属天子,甚至因为当朝这位疑心病重、控制欲强,还兼职了监察百官的活儿,在这永安城里的每一个小吏家中是何情况,他们禁军知晓得一清二楚。
当初天子下令为岐王挑选赘婿,永安城中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天子大手笔、想拿乾元去冲喜,那些能生出乾元的大家族,哪个都是将孩子当继承人培养的,谁舍得拿嫡子去为岐王的末路陪葬?
一时间,有婚约的开始下聘,没婚约的也搬出族中年岁已高的老者,当场给孩子指一桩“临死之前唯一遗憾”的心事。
倒是有些富庶的,有不成材的庶子乾元也愿送上来的——
最后叶浮光就是这堆矮个里面拔出的将军。
即便花心,出入烟花之地,但却没有什么风流债,进去也只是听曲、点个罪籍地坤陪着喝两杯;也染了些赌.瘾,可更像是报复性的败家,每次输到两个铺子就收手……
比起那些烟鬼酒蒙,五.毒俱全,玩出人命,仗着家势毫无王法的,叶浮光在这里面已是数一数二的乖巧。
可现在自然不是他解释的时候。
指挥使重重地磕了下去,“臣失察,罪该万死!”
沈景明拧了下眉头,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门外有宫人踱步而来、对他小声道,太医薛从德觐见。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那个叶氏与这指挥使,沉声道,“宣。”
薛从德之后要告一日的假,故而今天去岐王府去得早了些,觐见禀报时,周围宫人都退光了,只留他和那指挥使,提及沈惊澜的脉象时,语气迟疑道:
“王爷脉中之热毒,似褪了三分。”
沈景明不耐烦,“你大可直言是好是坏,休要同朕啰嗦。”
“王府未用猛药续命,老臣……老臣斗胆猜测,王爷既是热毒,这热解了些,虽杯水车薪,却也……利于续命。”
“哦?”
沈景明问,“意思是当热毒全褪时,她就会醒来?”
“皇上恕罪,老臣不敢妄言。”
废物。
他舌尖含着一句骂,却又顿了下:
不对,沈惊澜的药方是他亲让人拟的,王府饮食也有薛从德建议,热毒按说本不该散,才短短两天,这热是如何降下去的?
总不能是他给沈惊澜娶的那废物王妃拉着她日夜颠鸾倒凤,替她将这二十来年的火气给泄了的缘故?
他满心划过离谱猜测。
终究是对沈惊澜太过在意,忽而转头吩咐指挥使,“你去准备,朕今日要出宫去岐王府,不可惊动旁人,微服私访。”
他既要看看沈惊澜究竟为何如此命硬,也要看看那个小侧妃究竟是什么来路,是否要再留于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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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叶浮光在王府里消食散步,见到有个偏僻院子里草丛生出几颗荠菜,当下觉得有意思,赶紧唤了如意来摘,又让吉祥找人在其他院子里也搜罗一下,预备晚上给自己凑个清汤锅子涮野菜吃。
回梅园的路上,不知路过什么地方,隐约瞥见几个大冷天打着羽扇、服饰各有特点的人在闲聊,其中有一道很清越的声线,慢悠悠道:
“王爷许久未曾踏出殿门,不知是否有恙?听闻圣上特为她娶了个乾元来冲喜,也不见她有所好转,是不是这冲喜之人,八字不利?”
“我听闻有那些八字不合的,若是进门冲喜,会导致新人病得更重。”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种事?”
其余人附和道,“那岂非不能再留那侧妃?”
“可那不是圣上亲指的吗?”
先前出声的青年轻笑一下,缓缓道,“圣上为王爷指婚,原是一桩好意,若弄巧成拙,想来也会恼羞成怒,给那乾元定一桩欺君之罪,届时一样斩了便是。”
周围的气氛忽然凝固下来。
正好听见的叶浮光却:“!”
可恶!
是谁这么恶毒!
如意读懂了她的目光,悄悄附在她耳边,给她递话,“这些好像是王爷当时去燕城之前,自荐来当差的谋士,但王爷没带他们,随手将他们指在这个院子里,后来……大家就忘了这事,郁管家说让人养着,万一以后有聪明的,等王爷醒来用得上,毕竟王府不差这几口吃的。”
叶浮光:好哇,这是吃着王爷的,还要骂王爷的老婆!
居心叵测!
她挽了挽袖子就往里面走,“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的八字可是由钦天监亲算过合适的,你们莫非在质疑钦天监监正的本事不成?”
……
听见她的声音。
那些还在喝茶聊天的士人们齐齐看了过来。
方才说话那人一袭衣衫,明明料子已是极好的湖光锦,偏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有些拉低了他的格调。
他与叶浮光对上视线,发觉这小侧妃模样长得倒是和其他乾元不同,年岁再小些,就跟百姓门上贴的年画娃娃似的,长成之后面颊上的那点肉也没掉,穿着水红衣衫,明艳得很。
只不过说话时却不像面颊那般瞧着好捏:“王爷最近是未出殿,是新婚燕尔,同我缠绵,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置喙?”
“诸位怕是有所不知——”
“我与王爷暗生情愫多年,如今婚事既成,她得偿所愿,大喜过望,不舍同我分别半刻,也不愿被外人打扰,你们若是琢磨着杀我,便是夺她所爱,仔细掂量你们自己的脑袋吧。”
警告丢到这里,她又格外骄矜地顿了顿,一副深陷情爱中的有情人模样:
“不同你们浪费口舌,离开了这么久,王爷应该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