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种田日记[红楼]》言晔

15、能干

　　事实证明王青一开始就猜错了，板儿那一包用树叶包着的东西就不是从后山挖的泥土。

　　今天王学文和刘月娥回来得很早，王青从后山回来，一见两人的脸色就知道地里没什么不顺心的，于是将篮子放在一边，先打水洗手，之后回身把板儿也揪过来。

　　板儿护着那一小包树叶，不是很乐意双手都被王青按到水盆里。奈何五岁的孩子和八岁的孩子力气还是差不少的，最终王青以压倒性优势胜出。

　　板儿今天在外面刨了一天的土，虽然在刨的时候板儿很聪明地用了树枝，但指甲缝里难免有黑色残留，看起来相当考验人的耐心。王青从一边的罐子里拿了一截皂角给板儿的小手洗成本来的颜色。皂角的起沫能力没有肥皂那么强，好在王青已经习惯了。而且如今毕竟已经是夏天，一下洗不掉就把板儿的小爪子放在水里多泡一会儿也可以，连柴都不必多花费。

　　刘月娥在仓房里放好了种田用的装备之后，刚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板儿的身体和脸盆架差不多高，王青给他洗手的时候，板儿的脚还微微踮着。

　　刚才在树林里，树叶里面的声音还不显，王青几人从后山往回走时偶尔说话的声音也让人无暇关注这包树叶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会儿王青给板儿洗完了手，刘月娥的注意力从儿女身上挪开，就听见了那树叶里面包着的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这是什么？”刘月娥伸手拿过那个放在脸盆架旁边的树叶，微微一笑，“板儿学东西可真快。”

　　王青有些疑惑，就见刘月娥挑起那树叶笑道，“这包树叶的手法还是跟我学的……啊！”说到最后，语气猛然一变。王青注意到，刘月娥的手也抖了一下，幅度不小，看得出来是很意外的。

　　王青有些疑惑，还不等她开口，板儿就连忙向前跑了几步，生怕刘月娥把树叶里的东西一不小心撒了，“娘你手稳着点，那个可有用了。”

　　视角问题，王青还是看不清刘月娥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刘月娥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

　　“哦，有什么用啊？”刘月娥利索地把树叶原样折好，见脸盆里有水，也不在乎那水是王青和板儿姐弟两个刚洗过手后剩下的，已经有些浅浅泛着灰白色，直接就将手放到了盆里。至于那被她折好的树叶包，则是被刘月娥原模原样地放在了脸盆架旁边，板儿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板儿板着脸，一脸的认真，“锁子说，小鸡多吃这个，就能变得比以前更壮，不容易得病呢。”

　　锁子姓吴，是三丫还在家里的弟弟里面最小的。王青“啊”了一声，有些奇怪，“吴家的鸡，归锁子喂吗？”讲道理，吴家真的不缺干活的人。地里的劳力够用，家务上就更不缺人手了。像是喂鸡这种活计，不应该是二丫或三丫的吗？

　　刘月娥一时被她带偏了重点，“上次我去他家借牛，好像是二丫在喂……”

　　板儿的小脑袋耷拉下来，眼眶也有些轻微的泛红，拿着树叶的手眼看就要放下来，刘月娥连忙咳了一声，“说不定锁子喂鸡的时候咱们没看到呢，既然可能有用，你现在就拿去喂吧。”她的双手在盆里来回搓得更频繁了。

　　王青看不下去了，“娘你要做饭的话还是重新打水洗手吧。”

　　她不说话刘月娥还没想起来这水是姐弟两人洗过手之后剩下的，可既然有人提醒了，刘月娥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应该重新打一盆水的。

　　板儿还要说什么，就见重新打了一盆水的亲娘开口道，“正好今天晚上家里的鸡还没喂，板儿快去吧。”

　　联想到今天下午板儿活跃的地方，王青对树叶里包着的东西有了些许猜测。见板儿出去了，她微微探头，果然见板儿正把树叶里的虫子倒在地上，吸引了家里养的三只鸡来啄。

　　王青仔细看了看那三只鸡，有些不确定，回头问刘月娥，“娘，家里的鸡是不是没有去年长得快？”

　　这件事刘月娥关注得比王青早多了，听王青问了，没有犹豫就直接点头，“是长得慢了，下蛋也没有去年勤快。”

　　王青对比了一下这两年的伙食，默默将一句“难怪呢”咽下去了。家里用来喂鸡的都是稻糠一类的东西，去年家里的主食是什么稻子？再看看今年，鸡小了一圈一点都不奇怪。回头见刘月娥的眉头还是皱着的，于是出言宽慰，“过一阵子，再长一长大就好了。”

　　见板儿把他带回来的虫子都给鸡喂下去了，王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果然年纪越小越无知无畏，她记得自己真正的幼年期也能徒手拿起毛毛虫而面不改色，蚯蚓一类更是不在话下，现在见到那些虫子当然不至于掉头就跑，但心里不舒服是难免的。像板儿这样在山脚下捉了一整天软体动物的事情，王青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板儿带回来的那一包虫子虽然不够今晚家里养的鸡的全部晚饭，但还是有些用的，满院子“咯咯”叫着的鸡对这一顿突如其来的加餐很满意，在王青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都不想以往一样催着要吃食了。

　　当然了，晚上该喂鸡还是要喂的，不过今天刘月娥想着一会儿喂鸡的时候用往常的一半就行了，做饭之前见到那一包软体动物的不舒服感也都不翼而飞，摸了两下板儿的小脑袋，“我们板儿真能干。”

　　板儿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看向王学文。

　　王学文正夹了一块腌好的萝卜条在碗里，见到板儿这样亮晶晶求表扬的目光，心里好笑的同时也就不吝惜夸奖，对板儿也露出了一个小脸，“板儿给你娘帮了不少忙呢。”

　　板儿兴奋地点点头，一扭头，见王青和刘老太也在看自己，脸上稍微红了红，对刘月娥道，“今天姐姐也带回来了一篮子菜呢，姐姐也很能干的。”

　　刘月娥当然乐得见到儿女关系好，捏了捏板儿的小脸儿，“行，娘知道了，青儿和板儿都很厉害。”

　　一连几天，板儿都和王青一起出门，也幸亏王青这几天一直往后山去，朝阳的山坡还真没有那么多虫子给板儿捉。不知道是不是王青的错觉，有了板儿的“加餐”，家里的鸡好像确实比原来壮实了一点。

　　这天板儿用挖了半天的虫子喂了鸡，吃饭时就又听王学文和刘月娥说起了河西村，“今年夏天下雨的时候原本就不多，河西村从陈四儿家的地里开始又染上了虫病，据说把附近几家的庄稼地都给染上了，听说那几家现在把陈家恨得死死的，要他家赔这一年的收成呢。”

　　刘月娥叹了口气，“摊上这样的人家挨着种庄稼，也是倒霉。”

　　板儿还记得前几天家里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问题，夹菜的手抖了一下。不过他年纪小，本来用筷子就不稳，也就没人注意他这些许的不对劲。

　　王青对于陈家也是有印象的，极快地嚼了几下，将嘴里的饭都咽了下去，抬头问道，“之前三丫就说他家要卖儿女了，现在除了这种事，岂不是卖得……”更快了？

　　王学文对陈四儿的做法很看不上，“陈老爷子虽然对女儿不好，但总归是个能干人，这个儿子可倒好，亲爹传下来的田八百年不去一回，卖起自家骨肉来倒是利索得很。”

　　王青听他语气不对，正要再问两句，就听见身边传来“哇”的一声，“阿爹不要卖掉我和阿姐，我们都很能干的。”

　　王学文和刘月娥的脸上满是疑惑，就连王青都被板儿这打岔的话闪了一下。

　　“你是不是听谁瞎说什么了？”王学文一时有些无措，“我何时要卖掉你和你姐姐了？你爹和陈四儿那心狠的哪里一样了？”

　　板儿抽搭了几声，见家里的人都看向自己，又整理了一下措辞，“连陈小胖那么没用的都卖得出去，我和姐姐卖掉的钱肯定更多……我不要被卖掉……”

　　王青一时觉得好笑，是不是小孩子恐惧的点总是奇奇怪怪的？她之前还真没想到几天前父母在饭桌上随口说的一件事就能让板儿记好几天。不过也是板儿现在还小，若是他再大一些，就该知道，即便家里过不下去了，他也是被卖的风险最小的那一个。

　　“……即便家里过不下去了，咱们家里还有几亩地，应应急还是可以的，总不至于走到陈家那样卖儿卖女的地步。”王学文见板儿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心疼，破天荒地把他抱了起来，“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想。”